我發現了一個問題。

我面色凝重地看著桌面上擺著的兩本資料，心情有些復雜。

自從高考出分的那天我帶著今年的招生計劃回到家后，和去年的錄取信息一結合分析，我便察覺到了這個問題。

如今，已經三天過去了，到了該填寫高考志愿的時候了，但我居然還在困于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是：

我自以為自己的高考成績已經還算不錯了，但我居然還僅僅是達到了醫科大的錄取分數段附近。

2020年，醫科大一本專業要到的最低分是569分，排名是13639名。

2021年，我的高考成績是559，排名是12665名左右。

這就有個很不堪的設想了——我竟然還僅僅是勉強到達了醫科大的及格線附近？這讓我有些心情復雜。

只要再給我高7分，我就能試著沖進醫科大的王牌臨床醫學專業了，只要再有7分，我才能在醫科大之中有一定的選擇權。

可是，我的排名只有12665，這在醫科大的一本專業之中似乎顯得有些尷尬，亦或是無奈。

“可惡……還是不行嗎。”我右手放在錄取信息上，輕輕撫摸著紙頁，“風險太大了，如果是我的話，我會是那種激進的人嗎？”

是啊，我會是那種激進的人嗎？

“沒有問題。”

我回想起十天前，自己對星悅說出的那四個字，不覺苦澀地笑了出來。

在我看來，沒有問題，那就是真的沒有問題了，那就是全部交給我自己來考慮和決定了。

其實并不難判斷，我的理想現實主義早已經給出了答案，在已經成立的現實面前，理想就不得不為此讓步。我是知道這點的，而我只是在猶豫，簡單地為曾經的理想所猶豫。

我的分數，如果選擇了西大，那必然能有一半以上的專業可以選擇，這是與我而言，我能接受的性價比比較高的211大學了。但如果我選擇了醫科大，我基本沒有選擇權，要么接受調劑，要么有概率直接滑檔（如果今年競爭力度更大一些的話），這是我所不太能接受的。

其實哪邊更好，答案很簡單，也非常明顯。

通過電話后，我的父母聽聞了我的想法，也是非常支持，甚至支持的熱情比我當初想要學醫時還要大。

從現實的角度來看，我還是會選擇西大的。

那，我還在猶豫著什么？

……

“你真的一點出去的想法都沒有嗎？”我的母親問道。

“嗯，是，我對出去并沒有什么想法。”我在電話另一頭平靜地說道，“出去的話，我的心思可能就不能完全集中在大學生活之中了，我知道我是怎樣的人，出去生活，這對我而言并不好，我很確定。”

母親沉默了一會，隨后說：“嗯，我相信你的判斷，你自己選擇吧。反正不管你怎樣選擇，我們都會支持你的。”

“好的，謝了，這次，我自己選擇吧。”我微笑道，“我會好好選的。”

是的，這次我就自己來選吧。

……

非常特別的，在填志愿的這幾天里，我和我的好友Sekho竟然基本沒有什么交流，這是非常罕見的。一般在比較重要的日子，我多多少少都會和他隨便聊一聊，但偏偏是這最重要的決定未來走向的幾天之中，我們居然沒有什么交流，相當于我們雙方都不了解對方真正的想法。

我出乎大多數人的意料，將廣西大學放到了第一志愿上，這是一種絕對求穩的選擇，我的分數是百分百能被西大錄取的，把它放在第一志愿，相當于已經鎖定了我的未來，抹除了其他的可能。

我把廣西醫科大學放到了第二志愿上，算是一種對過去這一年夢想的致敬，但在現實面前，它還是要為我更好的未來所讓一步。

當然，這一步，將是與醫科大的永別。

鎖定志愿的時候，我居然并沒有感覺到太多情緒，還是覺得這一切都應該是理所當然的。

是啊，我這樣的選擇理所當然。

211大學，我努力了這一年，從連二本學校都不好選的程度飛升到能在一所211大學之中有足夠的選擇權，難道這還不是最好的結果嗎？

我清楚，如果我還能多10分，那么醫科大一定會是我的首選，還是不帶猶豫的那種，但奈何我處在這樣一個難堪的位置上，奈何我還是一個理想現實主義者，就算我的愿望強烈，但在現實的答案面前，我還是會做出對我未來最有利的選擇。

這不是對夢想的逃避，而是對自己未來的負責，我是明白這一點的。

但出于是自己背離夢想的的決定，于是乎，我的內心之中多了一分愧疚，而這份愧疚，讓我在一段時間內對外界的態度變得保守。我不會聲明自己的選擇，我自己明白這樣做是正確的便足夠了，不需要他人的理解。

鎖定志愿后，我看到有些人私信詢問我的選擇后，我要么視為忽略，要么含糊地回答他們，將幾乎所有人都“蒙在了鼓里”，就算是我的好友Sekho都不清楚我真正的想法。不過，我的父母倒很清楚我的決定，他們是非常支持我這樣理智地平衡理想與現實之間的決定的，而且他們有為我未來鋪路的能力，只要我選擇了工科專業，他們就有能力在更遠的未來為我提供資源。

后面十幾天的時間里，就是等待最終的錄取結果了，我是沒什么可擔心的，在別人心情緊張的等待期間，而我選擇在此期間更好地享受生活。

在這個空檔期，我去加入了小區附近的排球比賽，去江邊的大橋散散步，在家寫寫小說，隨便唱唱歌，玩玩之前一直很想玩的游戲，還和曾經的初中同學重新聚了聚，總之過得還是蠻快樂的，我并沒有想太多東西。

我得知錄取結果是在一次和小區的排球團體約球時看到的，確實和自己理想中的沒什么不同——我最終成為了西大人。

這天晚上是我的父親親自開車來接我回家，我和他一起看到了這個結果。

被廣西大學錄取早已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有一件事卻是我意料之外的。

當我看到廣西醫科大學的投檔線時，我一時間說不出話了。

“噢，對了，你看到了吧，醫科大的投檔線，好像只有五百二十多。”此時恰好在一個路口停下車等紅綠燈，父親回過頭來說道。

524？啊？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難以想象醫科大的投檔線居然低到這種程度了——可能是這幾年來的最低錄取分，也就是醫科大最容易進去的一年。

但我……怎么可能想得到呢？

怎么可能？

怎么會？

我不能。

我認清現實后，便放下手機，仰靠在座位上，長呼出一口氣。

命運在和我開玩笑？

當然，話是那么說，但實際上在權衡現實與理想時，我之前做的判斷還是沒有問題的，只是還是某些結果超出了預料。

醫科大今年就是很容易進，這是既定的事實，也是之前不可能想得到的事實。

往年來，醫科大的一本線一只是高高居上，一只是廣西高校之中的佼佼者，這是一個普遍的，大家心知肚明的一個事實。

但是今年，出現了斷檔。

誰能想得到？

無論如何，只是我不能，我的理想現實主義不能，風險告訴我不能。

“算了，算了。”我苦澀地笑了出來，接受了這個事實。

我選擇西大也并不是什么不好的選擇，即使和我之前的夢想有所違背，但不能否定西大就是最適合我這個分數的最優選。

我沒有錯，那就這樣吧。

回到家，我依舊繼續過著我的生活。

高考錄取大學還只是第一步，兩天后所有人將會看到最終分配到的志愿，而我對此的期待更大一些。

既然選擇了西大，所以我自然會考慮到它的幾個熱門專業，所以之前我填志愿的時候，專業是這樣填的：

計算機。計算機算是我選擇“沖”的一個選項，我知道我的分數還差上一截，不過還是可以嘗試一下撿漏的，不過我沒報有什么希望。

土木工程。土木工程是廣西大學的王牌專業之一，從20年的錄取分段來看，我好像還是差了幾分的排名，但也還是有希望存在的，能進入的話血賺，進不了也都能接受。

水利水電工程。據說屬于土木工程學院的專業，要分比土木要低，專業實力應該還可以，按照20年的錄取分數段來看，與我今年的排名有所重疊，說不定還是有機會進去的。

電氣工程及其自動化。我最希望能被選中的專業，也是我父母能給予我未來就業最大幫助的專業，也是今年西大近幾年來最熱門的專業之一，我的分數段已有半步跨入錄取排名，是一個比較穩的選擇。

能源與動力工程。被我定義為保底的專業，我也不對能被這個專業選中抱太大期待，但我也能還是夠接受，畢竟也是211大學的工科之一，應該還是有些實力的。而我的分數段已經有大半在20年錄取排名之前。

環境工程。我不確定最后一個專業能填什么，在我看來，我基本要被前五個專業之一所錄取。但是，我的母親調侃這個專業未來還可以，于是乎，我就象征性地填下了。當然，對這第六個專業并不抱什么期待。

剩下的調劑專業，我并沒有自習填，畢竟也沒有抱太大的希望。

那么接下來，還是得等，等待最終的結果出來。

究竟能到哪一個專業呢？我對此有了些期待。

……

兩天的期待，似乎很短暫。然而，最后的實際情況還是讓我有些大跌眼鏡。

我有些難以置信，最后會是這個結果。看到錄取成績的報告，我的手微微的顫抖著。

我最終被錄取到的專業是：能源與動力工程。

怎么會，怎么還是會這樣？

是的，最終我還是被分配到了一個我未曾設想的專業，就連兩個穩的選項都已經沒了，只剩下了保底專業。

第五個志愿，這可是第五個志愿吶，差一點就要接受調劑了。

如果說來到西大在我看來是一種理所當然，那么選到這個專業，就已經是超出我意料之外的事情了。

可是，我似乎已經沒有什么辦法，目前擺在我眼前的是只能接受它。

和父母報專業的時候，我少見地出現了失望。但我的父母對此依舊很開心。是啊，無論如何，他們的兒子來到了211大學。

能源與動力工程嗎？

我不知道如果要再次面對一些人，該如何向他們道出真相，也許我最終的結果確實和他們想象中的有所差距。

果然，還是今年太卷了嗎？

我再次仔細想了想，今年的高考可能確實會讓很多人的選擇變得保守，尤其是那些處于中間分段的人，低不想走，高也不去，于是干脆來報一些比較穩妥的選項，顯然廣西大學就是他們最好的選擇之一。再加上今年廣西大學縮招數百人，競爭壓力肯定會大大提高，能源與動力工程專業更是縮招了50人，我也不確定這個專業同學的水平竟如何了。

想了這么多，既然已經成為既定的事實，那我也沒什么好想的了。

結束思考后，我去洗了一身澡，改變一下心情，換一換思維，讓自己能稍微緩一緩。

就在此時，我的好友Sekho的錄取信息也來了。

他最后去的大學是BJ工業大學，交通工程專業。

還是決定要出去嗎？我的朋友，祝你以后能在外面的世界找到屬于你的快樂。

得到錄取結果后的幾天，大家似乎都冷靜了一段日子，才開始重新在社交圈內活躍起來。

如果說理想與現實擺在你的面前，縱使曾經的夢想有多么美好，有多么觸手可及，可在最終的結果面前，你還是不得不接受現實。

接受現實的那一刻，我的心智似乎再次成長了些，變得更加沉穩。而這般沉穩，也會影響到我將來的人生。

……

“哈嘍，什么時候能約球啊？”

“暗中觀察，先蹲著”

“剛回到南寧哈哈哈”

“就在這個月底吧唄，看看哪一天有空了”

“好啊好啊，好久沒有打球了呢”

“哈哈哈哈，這次看我不扣爆你！”

“哼，你敢！”

正當我最近有些無所事事時，我偶然看到了一個沉寂已久的群重新開始活躍起來。

這個群不是……她居然沒有把我踢了嗎？

還是說，這是你最后的溫柔？

星悅。

看著他們積極的發言，我一開始還是沉默著，思索要不要加入他們其中。

是星悅忘記把我刪掉了嗎？如果一開口，是不是有可能就會被注意到了？所以我最開始并沒有任何發言。

如果說，我放棄了這次的機會，是不是就很難再有下一次了？

我和星悅曾經約好在暑假打球，如果因為之前的事情而違約了，是不是顯得有些不負責？

無論如何，還是去試一試吧，就算被刪也無所謂，我已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打算。

一個月過去了，星悅，你冷靜下來了嗎？

“帶我一個，我也想打”經過最后的思想斗爭，我還是發送消息到了群上。

“可以啊可以啊”有人應和道。

“波力老師，想你的二傳了！”

“來來來來來”

看到大家熱情的回答，我總算是松了口氣。或者說，是我剛才太不自信了。

是啊，至少排球沒有錯。

經過十幾分鐘的討論后，我們最終決定在這個月月底的某一天在NN市會展中心的排球場約球。于我而言，我總算找到了可以期待的事情。

如果去的話，一定能再次見到星悅。

你會怎樣的態度來重新面對我？我很好奇。

那么，接下來該做的事情就是準備和等待了。我最近參與的小區排球比賽戰果還不錯，我本身的實力還可以，這就作為一種準備了。

而等待，是我必須要重新做好面對星悅的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