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凡循著氣味走到騎士身旁，在旗桿下找到了一個口袋，上面沾染了許多鮮血。

他彎腰打開袋子，新鮮的面包香味撲到臉上。

試著提了一下，熟悉的手感讓他脫口而出：“這里怎么會有十磅面包？”

話說出口，柯凡覺得有些不對，轉動脖子在昏沉的火光下四處尋找著什么。

這時，他看到路旁的草叢里似乎有一個人，他抬腳走去，雜亂的腳步聲忽然從背后傳來。

柯凡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只見一個明晃晃的光頭忽然出現在火光中。

他的袖子被猛地一拽，整個人跟著倒退了回去。

一拖一跟，兩人很快回到了鎮子里，躲在一棟很久沒人居住的房子后面。

“麥克大叔？”柯凡有些不確定的喊了一聲。

禿頂漢子站在墻角，小心的往外看了幾眼，確定沒人跟過來后，如釋重負的坐在地上。

一滴還未凝固的鮮血從柯凡手中的面包袋上落了下來。

五十多歲的麥克此時像個膽小的婦人一樣畏懼的躲到一旁，指著面包袋說道：“你還拿著它干什么？快丟掉！”

“發生什么事了？那個被騎士砍掉腦袋的人是誰？”

此時，柯凡的腦袋如同漿糊攪在一起，好像想得明白，又好像什么都不懂。

想得太多反倒是有些餓了，柯凡下意識打開口袋，掏出一塊還溫熱的面包一口咬了下去。

是熟悉的味道。

十多年來從未變過。

麥克擦掉額頭上的熱汗，飽經風霜的臉上如今只看得到恐懼。

“你認識的，她今天要走，就用我的馬車?！?

柯凡愣了一下，將嘴里的面包咽了下去，隨后又從口袋里拿出一塊。

“瓦娜的父親還在世的時候就很照顧我，我的父親沒有給我做過早餐，如果沒有瓦娜一家，我早就餓死了?！?

“我昨天和她說過會送她離開，為什么不通知我一聲？”

老麥克沮喪的低著頭，說道：“我問過她，她說以后不會回來了，不想在這里留下更多的回憶?！?

“那面包……”

躊躇的目光落在柯凡手中的袋子上，老麥克猶豫半天還是沒能把話說出口。

柯凡拿出第三塊面包，今天他覺得自己的胃口出奇的好。

“咳咳咳——”

伴隨著飛散的面包屑，柯凡把吃了一半的面包放回袋子，臉上露出苦笑。

“這時候要有一杯熱騰騰的牛奶，我能再吃下兩磅?！?

“可惜，以后再也吃不到這么好的面包了?！?

柯凡走到老麥克身前，黑色的眸子在夜色里閃閃發亮。

“你見到道爾神父了嗎？”

老麥克困惑的搖了搖頭。

“沒有，我在幫忙搬面粉，那時候天還很黑，什么都看不清楚，我只看到火把下的那兩個騎士”

“是嗎，我明白了。”柯凡點點頭，用平緩的語氣安慰道：“不要擔心，麥克大叔，我想等天亮的時候這一切就會結束了。”

“真的嗎？”老麥克像只刺猬一樣縮在墻角，眼神中滿是驚懼。

“神的仆人不會無緣無故的殺害平民，等天亮大家都聚過去的時候，道爾神父一定會解釋清楚?！?

柯凡起身走向昏暗的街道，平和的聲音在寂靜的小鎮中響起。

“道爾神父一晚上都沒有到居所里睡覺，我得去看看他才行……”

在肉眼看不見的角落里，不時的傳來一聲突兀的雜響。

不敢回家的鎮民們已經習慣了在街道上睡覺，他們已經習慣了在恐懼中入睡。

柯凡曾勸過他們，可沒有一個人愿意聽他說話。

今天，鎮口發生的事情一定被許多人看到。

所有人都清楚瓦娜一家和柯凡有著不尋常的關系，可沒有一個人站出來阻攔騎士的行為。

這不是惡行，只不過是鎮民們自保的手段。

柯凡停下腳步，抬頭望著高大的教堂，伸手推了一下。

大門從里面被關上了。

他轉身向教堂后走去，那里是鎮子的墓園，平常除了去世的父親和他兩人之外，沒人敢隨便去那里亂逛。

盤踞在廣場上的人們看著柯凡的背影漸漸遠去，沒有發出丁點聲響。

柯凡輕車熟路的來到一個墓碑前，伸手摸著上面獨有的閃電刻紋，低語道：“母親，抱歉又來打擾您了?！?

使勁一推，墓碑向后退移，露出一個隱秘的地道。

他正準備走進去時，忽然眉頭一皺，從隨身攜帶的口袋里抓出一把面包屑，隨手灑了出去。

輕飄飄的面包屑沒有落入地道，反而被自下而上的詭異之風吹了出去。

柯凡目光一沉，隨即低頭走了下去。

油燈亮起，照出一間擺放著無數瓶瓶罐罐的奇怪地下室。

居中有一個兩米長形似棺材的黑色石桌，上面雕刻著一些柯凡理解不了的繁雜花紋。

他輕車熟路的拿來一個透明的瓶子，在石桌下找到一個銘刻五角星芒圓陣的活塞。

拉開之后是一個儲存著黑色液體的容器，如腐尸般的惡臭瞬間席卷了小小的地室。

柯凡用透明瓶裝滿黑色液體，又將活塞歸于原位，隨手拿起一根同樣透明的細棒，轉身推開一扇暗門走了進去。

入眼望去，是一排又一排緊湊的書架，只能側身勉強走過。

書架上擺滿了不知道從哪里搜集來的老舊書籍。

附耳傾聽，似乎能聽到海妖魅惑水手的歌聲。

此時，小小的圖書館里被燭光照亮。

循著微弱的光芒，柯凡踮腳來到了道爾神父身后。

柯凡看了一眼，道爾神父正沉迷于一本厚重的黑色書籍，津津有味的看著里面的內容。

“神父，你能看懂這里面寫的是什么嗎？”

柯凡突然在道爾神父耳旁出聲。

突如其來的動靜嚇得神父哆嗦著摔下椅子。

“小心些，神父……”柯凡彎腰拉起受到驚嚇的道爾。

道爾神父倒吸一口涼氣，連忙縮回手臂，趁著燭光低頭一看，掌心處多了個血窟窿，傷口上還有一些不知名的黑色液體。

“你給我下毒了！”道爾面露驚恐道。

柯凡沒有回答，側身看著黑色書籍上密密麻麻的怪異文字，微笑道：“我曾求過父親教我認識這些圖畫，可他說這是另一個世界的文字，我學了也用不到?！?

“我看著父親花了十幾年寫出這本書，也只認識了幾個簡單的字。”

他伸出手指，先往左下按，接著往右下按。

“這是代表“人”的意思，對嗎？”

道爾神父臉色晦暗沒有應聲，但柯凡臉上露出了了然的微笑。

“看來你的確能看懂這本書，你是我父親的朋友嗎？”

柯凡垂下目光，把玩著手中染血的細棒，說道：“父親說過，如果有人能看懂他寫的書，那只會是惡魔，應該立刻勒死。”

“不！你父親在撒謊，這根本不是惡魔的文字?！钡罓柹窀高B忙辯解道。

“教廷的圖書館里儲存了許多來自其他世界的書籍，其中有許多都是天主的力量造就的。”

“孩子，書籍本身并不邪惡，是你的父親誤入了歧途。”

見柯凡仍默不作聲，道爾神父焦急道：“快把解藥給我，我可以今天就帶你回教廷，到了那里你就知道我是否在撒謊。”

柯凡點點頭，緊接著問道：“那這里的鼠患怎么辦？鎮民們都很害怕?！?

道爾神父松了口氣，臉上露出釋然的笑容。

“這你不用擔心，我已經讓神的仆人去尋找禍亂的根源，等到天一亮，鎮民們就能回到往日的生活了?！?

柯凡抿著嘴唇，試探道：“是女巫在作祟嗎？”

道爾神父見氣氛稍有緩和，起身拍掉身上的灰塵，隨意回答道：“你已經知道了？沒錯，女巫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怪物，一切混亂和誤會都是由她們造成的?！?

柯凡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善解人意的道爾神父見狀自然明白其中的關鍵，便開口安慰道：

“你不用放在心上，女巫平常偽裝的和普通人一樣，只有我這種信仰堅定的神父才能一眼看出來?！?

道爾走到柯凡身前，沉聲道：“等到了教廷，我會和主教說是你揪出了邪惡的女巫，拯救了這個鎮子，你很想成為神父吧？那就快把解藥給我，等到了教廷我會幫助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