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熙,快叫叔叔好。”蒙蒙對牽著的小女孩用日語說道。
小女孩瞪大了眼睛,抬頭看著面前這個好看的男人,用蹩腳的中文,細聲細語地叫了一聲:“叔叔好!”
汪塵簡直覺得不可思議,難道是這個女人回來后,h市就變小了嗎?小到偶遇可以隨隨便便發生。
因為中秋和國慶他都在忙,好不容易這周末沒事,就被林秋硬拉到了游樂園,沒想到這么巧就遇到了蒙蒙。
“孩子多大了?”汪塵只是客氣一問,并沒有真的想知道。
“八歲?!?
汪塵面無表情,但口袋里的手已經死死地握成了拳頭,剪得禿禿的指甲深深地嵌進了肉里。
“哎呀,這不是……”去買棉花糖的林秋跑了回來,也認出了昨天剛見過的蒙蒙,卻想不起名字。
“林小姐。”蒙蒙沖她微笑點頭。
“阿姨好!”小女孩乖巧的也喊了一聲林秋。
“這是你的孩子嗎?好可愛??!”林秋看到小女孩,俯身摸了摸她的腦袋。
“給,阿姨請你吃棉花糖!”林秋遞給小女孩一根棉花糖,起身挽住汪塵說:“以后咱們也要生個女兒,像你一定好看!”
汪塵還是面無表情。
“你們汪總總是這樣,冷冰冰的,以后還要靠你們多照顧他!”
林秋大概是知道這個助理已經有了孩子,不像以前的那些年輕小姑娘,所以排除了威脅,對她的態度格外友好。
“這是我應該做的?!泵擅蓪α智锏臒崆橛行┎恢?。
“要不一起玩吧!”林秋善意邀請。
“不了,我們正要走呢!”蒙蒙趕緊借口推辭。
“這樣??!那我們就去玩兒啦!”林秋和蒙蒙告了別,活潑地拉著汪塵離開。
“媽媽,我還沒有玩好呢?”等林秋他們走遠了,小女孩才拉了拉蒙蒙的衣角,不滿意地用日語說道。
“小熙對不起,下周媽媽再重新帶你來一次好嗎?”
小女孩雖然懂事的答應了,但臉上還是一副不高興的表情。
汪塵正在開車前往煦風酒吧的路上,被林秋折騰了一天,可算是解脫了。
從上午碰到蒙蒙之后,一整天他都是心不在焉的,腦海里不斷的回響著蒙蒙的回答。
“八歲?!?
八歲!
八年前,正好就是她和自己說累了,然后不了了之的那一年!
原來是因為她有了孩子!而孩子的父親,顯然不是他!
當年為什么不說清楚?是怕他承受不了嗎?
現在又為什么大大方方的出現在自己面前?是覺得他能承受了嗎?
她高估他了!
汪塵把拳頭狠狠地砸在方向盤上,用力一腳油門,將路上的汽車遠遠甩在了身后。
他不是什么事都愛找人傾訴的性格,哪怕是以前在生意場上吃了虧、被羞辱,也很少會與他人言說。
唯獨遇到這個女人的事,他的心里就像有一堆剛剛熄滅的篝火,即便沒了熊熊火焰,卻還保持著灼人的溫度,風一吹,還會亮起零星火光。
這讓他無比憋悶,不吐不快,但他的傾訴對象,也僅限于朱明煦一人。
到達煦風酒吧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了。
和上次來不同,現在正是酒吧剛剛開始熱鬧的時候,門口停放的車輛,從兩個輪子的到四個輪子的,應有盡有,反倒是汪塵的豪車,此刻放在這里顯得格格不入。
想了想,他把車停到了拐彎一處空曠到地方,步行進入酒吧。
還沒等他進去,就聽見了從里面傳來高亢的音樂聲,是老王樂隊的《我還年輕,我還年輕》。
推開門,他看到兩個老頭坐在門邊的桌子上喝酒下棋,光頭老者氣勢洶洶的吃掉了對面的一顆棋子,拿起桌上的燒刀子抿了一口得意洋洋。
對面的白胡子老頭面露難色,手里還捏著吃干凈的毛豆莢忘記扔掉,絞盡腦汁的思考著自己的下一步棋。
在他們身后隔了幾桌,是一群工地打扮的中年男人,一起喝著最便宜的白酒,吃著最廉價的下酒菜,操著各地口音交談甚歡,時而聽著一個人吹牛惹得滿堂哄笑,時而被某某工友的家長里短弄得神情低落。
而在他們遠處靠著玻璃的一排長條桌前,三個白領打扮的年輕女性,面前各擺著一杯五顏六色的雞尾酒,正在互相翻看手機,聊著最近的明星八卦。
角落里,甚至還有一名身穿校服的中學生,端坐在吊燈正對著的一張桌子下,奮筆疾書的寫著作業,絲毫不受身邊形形色色的酒客的干擾。
這些看似毫不相干的人,卻能匯聚在這間遠郊的昏暗酒吧里,似乎這家酒吧有著某種吸引人的魔力一般。
汪塵想到了自己的出現,突然意識到,這大概就是朱明煦的魅力吧。
他把視線往正中央的吧臺望去,如果說酒吧里的酒客奇怪,那更奇怪的,還要屬酒吧的老板了。
此刻,朱明煦正站在吧臺上,頭頂著兩盞吊燈,抱著吉他胡亂撥弄,一邊搖頭晃腦,時不時磕到燈罩也全然不顧,一邊扯著嗓子,跟隨著音樂沙啞地唱著。
“給我一杯酒,再給我一支煙,說走就走,我有的是時間,我不想在未來的日子里,獨自哭著無法往前……”
然而,沒有一個客人把注意力放在這個神經兮兮的老板身上,大概是他們早就習慣了這個年輕老板的瘋癲。
汪塵無奈的看著忘情投入的朱明煦,忍不住苦澀一笑,這已經是他一整天里唯一的好心情了,果然還是來對了地方。
朱明煦這時也看到了人群里的汪塵,他應該已經喝了不少,沖汪塵賤兮兮地一挑眉毛,伸手從身后的酒柜上隨便摸了一瓶酒丟給汪塵。
他丟得非常隨意,毫無準頭可言,要不是汪塵眼疾手快上前接住,肯定就摔在地上了。
汪塵拿著酒走到吧臺前,用桌上的開瓶器打開,抬頭看著還站在上面的朱明煦,示意他下來。
朱明煦雙腳一提,聳身從吧臺上一躍而下,落地時險些沒站穩,多虧汪塵扶了他一把才不至于摔倒。
他把吉他從脖子上摘了下來,隨手掛到了墻上,又用袖子當抹布,擦干凈吧臺上自己的腳印,然后端過來一盤鹽水毛豆、一盤花生米,放在汪塵面前,大著舌頭說道:“你最近來的有點勤啊!”
“怎么?不歡迎?”汪塵直接用手撿起毛豆就往嘴里送。
在外面的那些矯情規矩,到了這里全都形同虛設,他要是敢在朱明煦面前來那一套,肯定會被這瘋子罵出去。
“歡迎!當然歡迎!說吧,又怎么了?”朱明煦拿過自己喝了一半的酒瓶,又灌了一大口。
“我上午碰到她了,帶著個孩子,八歲了?!蓖魤m喝了一口酒,低著頭說道。
“那又怎么樣?”朱明煦知道汪塵說的這個“她”是誰,卻絲毫不以為意。
“那孩子八歲了!八年前,她才剛和我分手!”
如果那算是分手的話。
“你怎么就知道,那一定是她的孩子?就不能是撿來的嗎?”
朱明煦說這句話的時候,醉醺醺的臉上短暫的露出了清醒的表情,還偷偷看了汪塵一眼。
汪塵并沒有注意到朱明煦的表情變化,對于他的假設也是不置可否,根本不想參與到朱明煦的陰謀論中。
“我還是那句話,別說她沒做錯什么,就是她錯了,你也不能公報私仇??!”
朱明煦實在憋的難受,但他又答應了蒙蒙不能說,只好委婉的提醒一下汪塵。
“我知道?!蓖魤m的心思完全不在朱明煦的話上,回答得也是心不在焉。
兩人又沉默的喝了一會兒酒,汪塵像突然回過神一樣,冷不丁的對朱明煦說:“對了,我向林秋求婚了。”
“求婚!什么時候的事?”朱明煦被汪塵漫不經心說出的消息嚇了一跳,他本不應該有這么大反應的,明明自己只是個局外人,怎么現在夾在中間有種里外不是人的感覺了。
這些年他也不止一次的勸過汪塵早點和林秋結婚,如果汪塵在一個月前和他說這件事,那他一定很替他高興。
可現在,她回來了,還把一切都告訴了自己,弄得他實在不知道自己該站在什么立場上去看待這件事。
“上次從你這兒回去的路上?!睂τ谇蠡榈氖?,汪塵倒是要比朱明煦波瀾不驚得多。
“你該不是因為她的回來,覺得有愧于林秋才要娶她的吧?”
對于朱明煦的問題,汪塵沉默以對,即不承認也不否認。
“打算什么時候辦事?”朱明煦出于對蒙蒙的同情,只能寄希望于他們不要馬上舉行婚禮。
“我讓林秋安排在年后了?!碧岬交槭?,汪塵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她知道嗎?”
“應該知道,林秋特意來公司炫耀過了?!?
“唉!你讓我說你什么好!”朱明煦搖頭晃腦地嘆了口氣。
“那就什么都別說,喝酒。”
汪塵把酒瓶伸過去,和朱明煦碰了一下,仰頭悶了一大口。
他知道自己做的不對,從一開始他就不該錄取蒙蒙,更不該把她放到助理的位置上。
可是,他如何能做到,看著這個女人重新出現又再度消失?他必須把她留在自己身邊!
一直喝到11點多,汪塵才從朱明煦那里離開。
這次,他沒有再讓林秋來接他,而是找了個代駕把自己送了回去。
周一一上班,蒙蒙就被汪塵叫到了辦公室,這還是她第一次和汪塵同時身處這間辦公室內,即使上次自己已經來過,可還是覺得很不適應。
汪塵終于找自己要那份翻譯結果了,但蒙蒙看他的表情,似乎很不滿意。
果然,汪塵看著那篇只需要稍微滾動鼠標中鍵就能拉到底的文檔,皺起了眉頭。
他把鼠標隨手摔在桌子上,對蒙蒙沒好氣地說道:“那么多材料,你就給我翻譯出這么點東西?”
“我看很多都是沒用的話,就歸納總結了一下?!泵擅傻椭^,兩只手不停地來回攪動著。
“我要的就是那些沒用的話!誰讓你自作主張了?給我重做,什么時候翻譯完什么時候下班!”
汪塵用了這幾天以來最大的音量訓斥蒙蒙,不過蒙蒙也不是初入職場的菜鳥,她立即補充道:“不用了,原件還在我那兒,我一會兒重發給你。”
汪塵似乎是沒想到,這個曾經馬虎到衣服會穿反、考試不帶筆的傻丫頭,有一天會變成這樣一個小心謹慎的人。
不過他的手段肯定更多,又從抽屜里掏出一個u盤扔給蒙蒙道:“那就今天之前把它翻譯了!”
蒙蒙拿著u盤出了汪塵的辦公室,關上門的時候,還氣鼓鼓的朝門口哼了一聲,以此表達對汪塵的不滿。
她知道汪塵在故意為難她,只是不知道為什么僅過了一個周末,汪塵對自己的態度就發生了這么大的變化,明明上周還把她當閑人養著的。
門口的黃笉顯然也聽到了剛才汪塵的聲音,知道蒙蒙挨了訓斥,可她沒有蒙蒙那么膽大妄為,敢在門口就對老板發泄情緒,只是同情的看了蒙蒙一眼,便明哲保身繼續自己的工作了。
u盤里的材料雖然沒有上次那么多,但也不是下班前就能做完的量,看來汪塵的刁難也是精打細算過的。
想到這里,蒙蒙突然感到一絲難過,倒不是為工作量難過,而是想到這個曾經對自己千般寵愛的男人,如今卻處心積慮的設計自己,那是一種巨大的落差感。
可她也無法去生汪塵的氣,畢竟是自己傷害他在先。
一整天,蒙蒙都坐在電腦前工作,除了汪塵出去的兩次她抬頭看了一眼,連中午飯都沒顧得上吃。
她不是那種嬌滴滴的小女生類型,一直都不是,即使沒有汪塵的照顧,她也可以拼了命的工作。
尤其是前幾年,為了不讓父母擔心,她一個人帶著孩子又當爹又當媽的,照樣不是挺了過來,和日本的變態領導相比,汪塵已經很仁慈了。
想到孩子,她看了看時間,快要放學了。
老家w市那邊突然有事,臨時把父母叫了回去,又要麻煩朱明煦幫她接一下孩子。
她實在不想麻煩他,可再也找不到第二個能幫她的人。
“喂,我今天要加班,你再幫我接一下孩子吧!要是我回去的晚,你就帶她先睡?!?
蒙蒙捂著話筒,小聲地給朱明煦打電話求助,剛說完,就看到汪塵從辦公室走了出來,便趕緊收起了手機,生怕汪塵找茬。
好在汪塵并沒有管她,直接來到黃笉面前處理今天的文件。
“晚上和日本那邊還有頓飯,您看是怎么安排?”黃笉一邊給汪塵遞文件夾,一邊告訴他后面的行程。
汪塵并沒有立即做出安排,而是默默簽完了所有的字,才抬頭看向蒙蒙,對著她緩緩說道:“你跟我去?!?
車上,坐在汪塵旁邊的蒙蒙不安分的扭來扭去,這件紅色禮服實在讓她太難受了,尤其是一坐下后,那高的嚇人的開叉就會露出她的大腿,讓她連大幅度的動作都要小心翼翼。
禮服是從公關部借來的,說是晚宴必須要著正裝,她差一點就沒忍住撂挑子不干了。
酒會在一家很氣派的酒店頂樓,出席的不僅有日本人,還有很多社會名流,不過汪塵主要見的還是日本人,而她則要跟在汪塵后面幫他翻譯。
大概和十幾個日本人寒暄過后,汪塵又和上周一起吃火鍋的那個日本人聊到了一起,因為可以用中文交流,他就放蒙蒙自由活動去了。
早就餓得不行的蒙蒙,一頭扎進了角落大口吃著食物,盡量避開其他人的視線。
才剛等她吃飽,汪塵就找了過來,帶著她和那個叫松本一石的日本人一起提前下了樓。
三個人來到酒會下面幾層的一間套房,這里面除了住宿的基礎配置,還在會客區安裝了娛樂設備,很像KTV的風格。
蒙蒙一進來就看到,茶幾上已經擺好了酒水餐食,看來他倆是打算在這里單獨聊些什么。
不過落座的時候卻很奇怪,汪塵并沒有和松本挨著,反倒是把自己夾在了二人中間,而且離松本更近,汪塵則遠坐在沙發邊緣。
直到松本把一杯酒塞到自己手上,她才意識到,汪塵想讓她做什么。
她感到胃里一陣惡心,但是她不相信汪塵會這樣對自己,索性接過酒杯,死死地盯著汪塵的眼睛。
汪塵一邊和松本談笑風生,一邊偷偷觀察著蒙蒙的表情,他看到了蒙蒙在瞪著自己,卻始終不為所動。
漸漸的,松本坐得離蒙蒙越來越近,手也開始變得不規矩,從蒙蒙開叉的裙擺伸了進去,肥胖的手一把摸上了她白皙的大腿。
汪塵看到,在松本觸碰到蒙蒙的一瞬間,她明顯的顫抖了一下。
他知道她在害怕,可她仍舊一臉倔強的瞪著自己,牙齒死死地咬著下唇,任由松本在她的大腿上來回撫摸。
汪塵也不知道自己是發了什么神經,才會做出這樣的事!
他聽到了蒙蒙打電話說接孩子的事,雖然當時他強裝著鎮定,但心里已經變扭的要死了!
這個女人,在和自己交往的時候和別人有了孩子就算了,還當著自己的面如此肆無忌憚!他一定要教訓一下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然而看著眼前這一幕,他的肺都快氣炸了!恨不得撲上去用牙齒把松本撕成碎片!
快求饒!只要她服軟,他就會立刻帶她出去!
可這個倔得要命的傻女人,絲毫沒有向他服軟的意思。
她也在賭,她在賭汪塵不會把自己送出去!
最后,還是汪塵輸了。
當松本一石的另一只手摟過蒙蒙的脖子,順著她的鎖骨就要往領口里面探去的時候,汪塵終于坐不住了!
他起身兩步走到松本面前,一把打掉了他猥瑣的手,拽著蒙蒙徑直離開了套房,只留下一臉錯愕的松本獨自坐在沙發上。
出了套房,汪塵也始終沒有松開蒙蒙的手,硬拉著她上了電梯。
電梯門剛一關閉,被占有欲沖擊到幾近魔怔的汪塵,猛然回身死死抱住了蒙蒙,快要噴出火的嘴巴,也毫不客氣地覆蓋在蒙蒙的紅唇上。
蒙蒙被汪塵的舉動嚇了一跳,但是她并沒有拒絕汪塵,反而享受著嘴里傳來的炙熱,熟悉又陌生。
瘋了!他們都瘋了!
從34樓一直親到地下2樓,整棟酒店的人都像是極其配合他們似的,沒有一個人中斷電梯的下行。
直到那一聲清脆的提示音響起,汪塵才不情愿的松開了懷中的女人。
這一分鐘的快速下墜,仿佛將他們從天堂拉回了人間,落地時,已是各自收回失控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