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換了最新的,以前電視總是最舊的,2000年就買的TVD,舊到屏幕總是卡路,變色。他也就拍拍它,能看就行。父親最會省錢了,以前我繼承他,繼承他的自私,繼承他的省錢方式,因為我明白錢財真的非常難得來,我的朋友總是對我很無語,覺得我寒酸。但由于環境和家庭,又能怎么樣呢,我理解家人的含辛茹苦,所以就控制自己不那么任性隨心所欲,但是很難,不過沒關系。
他老了,身子也縮小咯,就這么坐在電視機前安靜的看著新聞聯播,我從門口望去他坐在椅子的背影,他戴著針織帽,有一種慈祥和藹的感覺,這就是年化過后的模樣,像爺爺那般模樣,他們都不在了,我卻看見他也不在的那個場景,只剩下一張年舊的椅子,窗外的石板凳再也不會坐著一個等待孫女回家的老人,睡在床上痛苦度過三年的奶奶,家里也不會再出現板著椅子也能睡著的爸爸,小鎮上的發廊里更不會出現拿起手機刷著視頻的媽媽,等待客人來理發的媽媽,倔犟心軟的外公,溫柔可愛的外婆。
剩下的,是快40多歲的哥哥,60多歲的爸爸,即將30歲的我。離開的人就像灰塵,只要不動它,用掃帚一掃,它們就雪舞紛飛,被風吞噬,凈化在這分子運轉的空氣之中。
我拉回幻覺,現實的濾鏡是那么昏黃,就像日落的黃色,但沒有那么鮮艷。
梁梁醒了,我帶她出去村里游走。
村門外那棵隨處可見的大樹,似乎有幾百年時間那般,仍舊屹立在那里,樹葉總是會翻新,它見證了歷史的過程和成長,見過一個一個人直到離開這個村莊,剩下的人或是新的人或是重新回來的舊人,樹旁的小路,是通往小鎮的小路,樹木蔥蘢,夕陽總打落在那些葉片下,映出一片片光,或是穿透樹葉,像極了故事的盡頭,拐彎處旁還有兩條石路,那個被爸爸重新用藍色鐵板蓋翻新的小屋子,還刷上白漆,媽媽是在這個小屋瓦房子去世的,這是她請求的,盡管村里流言蜚語,阿全叔叔和哥哥無論如何都要把她帶回去,她曾經嫁到這個村,死也要死在這里。
還有一條石路很窄很崎嶇,很難走,但走進去是村里人的養殖場,是養雞鴨,或是豬。
我們走到那里,梁梁停住了腳步,目不轉睛的盯著那個廢舊的藍棚鐵房子,眼神復雜多變,似乎傷心似乎開心。
我順著她目光投過去,這么久了這房子已然廢棄了,雜草叢生,就快淹沒藍色棚鐵,父親沒有處理過了。
“我媽媽,就是在這里過世的。”我說道
她仰頭看向我,我又看回她,她的眼眶濕潤了,我也被感染了,眼淚滴落了一顆
我們都只看著對方,沒說話
我把她當成一個大人,當成媽媽
她哭得很丑,但有種事故的臉龐,滄桑不已
我牽動她的手轉身回走,她跟著我的步伐輕盈的走,我們穿回那縷縷陽光回到了家,就像轉個身便能回到過去的感覺,我很想,非常想。
但對于光來說,只不過是升降的一個必要過程罷了,它又怎么會懂我的心思,我的心思需要猜,但只要對上我的眼神,便能猜透,我是傷心欲絕、梨花帶雨,盡管多刺烈我的瞳孔,也抹不掉我帶著思念的眼淚,一顆顆如鹽一般的水,滴進我的皮膚,燃灼我的毛孔,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形單影只。
“為什么我心里那么難過啊,姐姐!”
她抽泣著說
我轉過身蹲下給她擦拭眼淚,抱住她,拍拍她的背
“是姐姐的問題,姐姐不應該把傷心帶給你,別哭別哭”
我們哭得更激烈,如夕陽般一樣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