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啟濤瞥了一眼姜亦唯,是真的不明白這大少爺哪來的火氣,尷尬的收回右手,對著李可說:“我們點了拼盤,這家的特色,一會嘗嘗。”
“恩。”只是輕吐了一個字,李可就不再多話,垂頭只盯著自己眼前的白色瓷畫杯,緩慢的用沒有溫度的雙手握住,去感受杯中熱水散發出的熱氣,借助來溫暖一下自己。
姜亦唯側頭低視自己的小人,扇狀的睫毛被熱水的霧氣朦罩著,平常紅潤的小嘴此刻卻有點蒼白,身體上仍然有從室外帶來的寒氣,被侵擾著。心中雖一軟,但口氣中仍然帶著一縷不滿道:“我不介意你去看你的朋友,也沒有不喜歡誰,只是你需要正視一下,從我的角度,或者一個正常外人的角度,你們就是福利院一起長大的朋友,就像我和啟濤一起長大,我從來不會說他是我弟弟,你們這種姐妹稱呼會讓人很困擾,更何況你們沒有血緣關系。”
話畢,姜亦唯拿起桌上的瓷畫杯,將里面的溫白水一飲而盡,他覺得終于把一直想說的說出來了,他覺這樣他的小人就應該明白他為什么會不開心,他覺得心里一下舒暢了很多。
對面的任啟濤很明白姜亦唯這番話的意思,這個從小就冷漠無視的人,除了自己,真也沒有什么朋友,他只看重自己在意的人,剩下的對他都是無輕無重的。更不喜歡用親切的稱呼去對待。只能說姜亦唯在用自己的生活方式在判斷李可。兩人在這方面的差距是難以橫越的事實。只是姜亦唯的說話方式也延續了他在工作上的作風,如果轉個彎說,也許就不會這么直戳人心了。所以,任啟濤準備幫著這個發小解釋一下,難得姜大少爺這么重視對面這個溫婉的小人,可別讓人誤會了他的本質。
“小可,是這樣,姜少的意思是~~~”拉門的聲音打斷了任啟濤的話。兩個穿著粉色碎花和服的服務員端上一盤以三文魚,北極貝等做的生吃,另外一盤是各種各樣的手握壽司,擺放完畢后兩人輕步快速離開。
原木色的桌子瞬間被這兩大盤日料侵占,但顯然并沒有人準備動筷。李可仍然緊盯著手中的瓷杯,水的溫度正在逐漸轉涼。
“小可,嘗嘗看,還有,姜少剛才~!”任啟濤拿起公筷挑了一個帶魚籽的壽司放進李可面前的小碟上。
“我說的很難理解?還需要你再解釋?”姜亦唯有點不明白,冷峻的眼神眺了一下任啟濤,同時拿起桌邊上的的芥末和醬油準備調蘸料,他覺得此事已經告一段落了。
“雖然沒有血緣,但是她就是我妹妹!”一如既往的輕柔,卻又鏗鏘有力,擲地有聲。李可仍然低著頭,姜亦唯和任啟濤都看不到李可的表情,更無法探測此時她的內心是有多忐忑。
李可在接到姜亦唯的電話知道他和任啟濤早就到了金地,也發現姜亦唯知道她去看了李漣后,急轉而下的態度。一路小跑到VIP房,李可都在琢磨著應該怎么解釋。但在隨后聽到姜亦唯那番話后,她并不認同,姜亦唯根本就不知道她和李漣都經歷過什么,她們是怎么長大的,所以沒加思索就反駁了姜亦唯。
“李漣,對我很重要!”李可不會形容怎么重要,有多重要,所以帶著顫聲重復又說了一遍后,靜了聲。
姜亦唯和任啟濤從聽到李可的話,手上的動作不自覺都停了下來。
姜亦唯眉心擰起,他在想這個小人從來沒有這樣的態度對過自己,從認識開始總是溫溫婉婉的,就算不太愿意做的事情最后也還是會默默承受,今天為了那個勞什子妹妹,竟然如此執意就反駁自己。
“所以,沒有人比她重要?”姜亦唯口氣中的質疑如針刺般扎在李可的心里。
“不是!”李可抬眸望向姜亦唯,俊美卻冷酷的姜亦唯讓李可真的不明白,為什么他要糾結在這個?
“除了我,誰都重要!”李可沒有逃避姜亦唯的那雙深邃的眼眸。
空氣剎那間凝固了!
任啟濤也慌了,想打圓場,但是轉了半天的腦子停滯不前了。
姜亦唯盯著李可,小人眼中的霧氣越來越濃,能看得出來小人在努力的控制,姜亦唯心中莫名煩躁,明明想美美的吃上一頓中飯,怎么演變成這樣,,姜亦唯深呼了口氣猛然站了起來,大步跨到衣架旁沒有停頓的掠了大衣,轉身對任啟濤說:“吃完打電話讓老趙送她回家!”隨后沒有停頓劃開門走了出去。
任啟濤看了看桌上期待已久的日料,又看了看看紋絲不動的李可,夾了兩筷子三文魚,形同嚼蠟般吃了起來,。
“小可,姜少就這樣,不太會變通,他也沒有什么其他意思,你別多心了。”任啟濤茫然的解釋著,看著對面的李可。
李可客氣的微笑了下,點了點頭,但依舊沒有說話。
很快,老趙就打來電話說已經到了樓下,任啟濤一直把李可送上了車。
一頓期待滿滿的飯局就這么收了場。
回到辦公室的姜亦唯,仰坐在辦公椅里,把頭架在椅背上,無意識的晃轉著椅子,整個腦子里不斷浮現的都是李可泫然欲泣的雙眸,還有臉上那副楚楚動人的表情,特別是最后那句話“除了我,誰都重要!”讓姜亦唯選擇以最快的速度逃避出來,他受不了那樣的氣氛,受不了那樣的話語。他心疼李可,為什么會覺得所有人都比她重要,她到底有多么無視自己?每個人不都是應該以自我為大嗎?姜亦唯想不明白!他差點開口問李可:我和她你覺得誰更重要?他害怕李可給不出他要得答案,或者去停頓思考再回答,這也是姜亦唯快步逃離的另外一個原因。
回到別墅,李可并沒有進去,先是去了一趟別墅后面的工房,找到些很大的硬紙盒又拿了剪刀膠帶什么的才去了花房。在車上為了不讓自己去想中午發生的事,她腦海里一直回憶著福利院的片段,她和李漣,清苦卻快樂。還記得她們沒有玩具,就嘗試廢物利用,其中最成功的就是用廢舊紙盒,做房子,做滑滑梯,她突然想做這個了,李可希望用這個短暫的沉浸其中的不去想任何事。
初冬的陽光被兩面玻璃墻折射進花房,別樣的溫暖。李可先走到花架旁,看著這些多肉們,給其中幾盆調整了位置,又規整了規整,小小的花房里面就自己,安安靜靜!
接著李可把從工房拿來的材料歸攏到花房中間,紙盒很硬,李可費勁的用剪刀裁剪著,以前這樣的體力活都是李漣的,她只是負責粘粘補補。這次她想做個小房子,尖尖的頂,有扇可以打開的窗,她努力的回憶著做法。紙盒很硬,手腕邊,手指尖被紙盒劃出一道道痕跡,最厲害的是右手拇指下方被剪刀勒了一道深深的紅印,李可并沒有在意,這些無關緊要。她只期待做好的那刻,可以給李漣看,李漣一定會很喜歡。她什么都不想,只想李漣開心。
太陽往西邊越走越遠,李可只剪出了一個大概形狀,右手已經沒勁了,紅印很深,感覺一漲一漲的隱隱抽痛。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李可起身離開花房。
剛到門口,就聞道好濃的雞湯香,李可換了鞋走進廚房,看到陳姐正在做晚餐,桌上還有些準備摘洗的西蘭花,豆角等。
“陳姐,我來幫你吧!”李可挽起袖子把這些菜端去了水池邊。
“姜少今晚有事?怎么就你自己回來了?”
“我下午一直在花房的”李可輕輕說了句!
看李可神色不太對,陳姐不在細問:“不用你,我自己很快就好了,你去換換衣服,一會去幫我叫老爺吃飯。”
“我先把西蘭花洗了吧!”李可只想讓自己有事做。
“小可,你手怎么了?”陳姐的聲音有點大,主要李可右手那道勒痕在廚房熾光燈下略略發紫。
“沒事!”李可不以為意。
“你別洗了,過來我給你抹點藥膏,肯定很痛吧?”陳姐直接關掉水龍,一把拽著李可往櫥柜走去。
痛的從來都不是這些外傷,李可一邊退讓一邊掙脫著:“陳姐,真不用,那我先上樓吧,換了衣服就去叫爺爺吃飯。”
看著急不可待跑掉的李可,陳姐默默搖了搖頭,在想小姑娘怎么了。
快六點的時候姜亦唯打電話說不回來吃晚飯了。這也是兩人結婚以來少有的缺席。姜申和陳姐都意識到應該是小夫妻鬧矛盾了。不過他們根本沒當回事,哪對夫妻不是吵吵鬧鬧一輩子,太正常不過。
“別擔心,亦唯那小子要是敢欺負你,有爺爺呢!”姜申看著光夾自己碗里米飯發呆的李可笑著說。
“沒,沒,他沒有。”被姜申忽然而來的話語驚了一下,不能這么帶著情緒吃飯。繼而莞爾一笑:“爺爺,您想多了,我只是在回憶怎么用紙盒做個小房子,我一下午都在搗鼓,總覺得哪兒不太對。”
“原來你是這么弄傷的?”陳姐明白了李可手上的傷印。
“怎么弄傷了,等明天亦唯在家一起就是了,他是男的勁大。手上的傷要不要緊?”姜申把目光放在了李可的右手上。
“小可,我一會把藥膏給你,洗完澡抹點再睡覺,不然明天腫脹的厲害,只會更疼。”
“好的好的!”李可不想多說,也知道爺爺和陳姐對她是真的關心。
晚飯拿著陳姐給的藥膏回到房間,在花房一個下午,身上撲簌簌的難受,洗了個澡,李可坐在沙發上,想給自己上藥,一看藥膏還是個新的,沒打開,就不想抹了,覺得自己怎么越來越嬌氣了,想想以前在福利院,和李漣從來不覺得這樣的傷痛是個事。想起李漣,李可拿起電話撥了過去。
“怎滴?又來問候我?”李漣秒接電話。
“想你了唄!”一聽見李漣的聲音,李可禁不住就笑了。
“鬼才信呢!”嘴上這么說,李漣還是開心的嚼著蘋果。
“小漣,你還記得怎么用紙盒做房子了嗎?”
“現在誰還玩這個,咱們那時物資匱乏,沒得玩!不過你這么一說,我想著那時我多能耐,還做了一個滑滑梯!”李漣邊說浮腫的左腿抬到茶幾上。
“大肚婆,明天我給你看樣東西!”李可想到李漣看到自己做的紙盒房子會有什么表情時,開心起來。
“你喊我什么?膽兒挺肥啊!”
“掛了,好好養著,大肚婆!”趁著李漣還沒有說完,李可調皮掛斷了電話!
今天發生的事,讓她突然明白,姜亦唯和李漣是兩個人,兩回事,自己本就什么都不是,和姜少從來都是兩個世界的人,他能理解自己最好,不能李可也不敢奢望,再喜歡他,再愛他,就在心里慢慢喜歡,慢慢愛,先平安度過這一年,先有錢救李漣的孩子才是現在最重要的。
姜亦唯到家的時候已經過了12點,一直在辦公室坐到成功的勸說自己,管什么姐姐妹妹的,只要李可心里有他就行了,什么除了我,誰都重要?屁!!
姜亦唯走進房間,就像之前一樣,李可留了床燈。走進床頭,不明朗的光線還是可以看到他的小人眉頭微蹙,睡的并不踏實。姜亦唯嘆了口氣,坐在地上,直起腰身,用右手輕撥了下李可額前的劉海,又用食指輕捋了她的眉頭,心里說著:“乖乖的,以后只要你想的,我都不會阻止!”姜亦唯低頭上前在李可眉心輕輕一吻,準備站起來,視線卻乍然停留在枕頭邊李可的右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