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人!”老板回答的干脆利索,墨色的長袍和夜色融為于一體。
“那你現在叫什么?用的什么身份?”陸云問完見他不接酒盅,自己端起酒壺咕嘟咕嘟喝了兩口,不去看他。
隨他吧,這破性子自己認識他時候就這樣,那時候就話少自己差沒憋死,現在還這樣狗脾氣,氣的陸云又拿著給他的酒壺噸噸噸喝了兩口。
“梁恒!良籍!”他手里悄悄摸著什么,趁著夜色望去,那東西反照出一絲銀光。
陸云以為他又在把玩兵器,坐在瓦片上悄摸往右邊撤了幾拳的距離。
想起白天那個孩子,陸云摸了摸鼻子,“破刀...不是我說梁恒,你店里的孩子叫小魚的,不會是你拐來的吧?”
“路上撿的!”他的手拂過那簪子,無神地看向遠方。
“你跟我們老板娘一樣神,路上盡撿些當跑腿的好苗子!你打算在這里待多久?”陸云想起自己和董穆青相識,回憶起來還有些懷念。
梁恒看了他一眼,從這家伙身上看到了煙火氣,與之前在山上那種死氣沉沉的感覺不同,或許這樣的生活他很喜歡,還是淡淡回了句,“不知!”
陸云將剩下的酒喝完,費力地往外倒了倒,確實沒了,才擦了擦嘴,假裝威脅說道,“唉,算了,咱倆認識這么久,你跟我說話都沒超過完整的長句子!你愛待多久就待多久!只是你惹的人不要對我們館子有什么妨礙!不然這賬我跟你一起算!”
“不會,她只針對我!”梁恒提起她時候,眼神閃過一絲溫柔。
“還接之前的活?”
之前的梁恒,就是破刀,是江湖上有名的刺客,給錢就接,自己只有一條鐵律不殺婦孺,加上陸云給他了一把特制的兵器,讓他的殺力更上一層樓,更是在圈子里闖出了名頭,如今他在這小城里開了個雜貨店,是為了盯人還是?
“不想殺人了!破刀已死!”他依舊摩挲著手里的銀簪。
“你...這么輕易?”陸云有些不敢相信,他這么容易就全身而退,竟無人察覺。
梁恒此刻冷冷的看了眼陸云,“除了你沒人知道!”
除了我沒人知道破刀長這樣?也對,之前見他都是帶著鐵質的面具,后面自己給他做了個更牢固的輕薄的面具才更方便他行走,本來江湖里就傳言破刀是鬼魂,不然怎么可能來去無蹤影,如今說死,也不知道有沒有人信,不過怎么,陸云抱緊自己,又連著挪了幾步,你想滅口?
“你知道沒用!”梁恒看了他一眼,眼里好像寫著他是個白癡兩個字。
“別,咱倆還沒試過身手,怎么知道打不過!不過我還是先走了,我們館子新來了個男的!就掌柜的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你有事還是留記號找我就是!畢竟你也剛來,這附近我可熟悉的很!”
說完翻身一躍跳下屋頂,人影消失在夜色中。
而那邊兩人聊天敘舊時候,知味館這邊那個被狼咬的“男人”也醒了。
他倚在枕頭上,掙扎著想起身拜,卻被董穆青扶住,那人只好微微低頭躬身,“鄂州魏仕文,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董穆青歪頭打量了他一下,能看出是個清瘦的男子,但若是靠近細看,這人卻沒有胡茬,臉上的皮膚也過于細膩,若是換身衣服扮個女裝也不違和。
魏仕文被她看的連連躲閃,支支吾吾地說,“這這這,姑娘為何如此看在下,畢竟男女授受不親!在下自己來就好!”說著就要接過董穆青手里的藥碗。
董穆青面上帶笑盯著魏仕文,手里的碗也順勢遞給他,“你是被豺狼咬傷,是我和李嬸給你救治的,沒有第三個人看過你的身體,你大可放心!你若是養傷養好就自行離開吧,未經允許我看過你隨身的包袱,我之前還怕你是個逃犯,如今你既然是個官家身份,那你請自便!日后就當沒見過,你的事我自當不會告訴旁人!”
說完起身就要走,卻被“魏仕文”拉住袖子,轉頭一看,“他”卻一臉苦相,又像是憋著什么快哭了,但又趕忙松開董穆青的袖子,別過臉去咬牙忍住眼淚,從牙關蹦出幾個字,“多...謝姑娘!”
董穆青看的“他”別扭的很,叉著腰,一雙亮閃閃地眼睛看著那人,鄭重說道,“嗯,你的事我也不是很想聽,若你想對我說那便直說,我會爛在肚子一輩子,如不想,那你得藏好,早日養好傷自行離開!守好自己的秘密!”
“我大哥叫魏仕文,我與哥哥是雙生子,原本是準備到瓊州替補的參軍!我家原本是做鏢師的,但父親在走鏢時候出了意外,母親便帶著哥哥和剛剛出世的我回了老家,沒幾年母親也病逝了,哥哥辛苦將我養大,教我武功,教我讀書識字,還送我進了私塾里讀過幾年書可惜被老師發現又遣我回家,哥哥便做工替我買些書來看,也識了不少字,哥哥在外做工掙錢,我在家也偶爾給書齋抄抄書,做些刺繡女工能賺寫銀子度日,年前老家發大水哥哥便從軍去了,幾個月前才回家鄉尋我說是治水有功衙門的大人舉薦他到瓊州做替補的參軍,家中只有我們兄妹二人,哥哥便說回來帶上我一起有個照應,于是我們變賣了老家家產,一路輾轉才走到這里,怕我女子身份多有阻礙,哥哥索性讓我扮男裝方便行走,我便整日里帶著面具跟在哥哥身后,對外便說是臉上毀了不便見人!”他說到這里忽然緩緩吐出一口氣。
“可我們趁夜趕路時卻遇上豺狼,哥哥為了護我被豺狼活活咬死,本我也難逃一劫,慌亂中用哥哥留給我護身的軟劍刺死了那豺狼,才拖著半殘的身子從懸崖上一躍而下,誰知道被樹枝接住擋了一下,爬到山道上遇到你們我才逃過一劫!可哥哥卻…”說著“他”低頭不語,似乎在咬牙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
董穆青上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節哀,你昏迷這幾日,衙門接到舉報說城外發生了豺狼吃人的事,捕頭帶了大批人和老獵手滿山搜,等找到老巢地上只有衣服碎片,還有好幾個人的骨頭,遇到外出覓食回來的豺狼,將他們一鍋端了,勉強找到些遺物,衙門帶回來了,這些日子正在衙門口貼告示尋親!若你想,可以去找找!”
“多....謝!”“他”說出這兩字便不再說話了。
董穆青知道他需要一個人靜一靜,起身出門,聽見門吱呀一聲關上,那人再也抑制不住,倒在被子上低聲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