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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番外1 向陽鳶尾(1)

周念在臨近正午的微醺陽光下大大地打了個哈欠,漫步在異國的小鎮街道。

進入這個任務世界已經過去了兩個月,隊長找到了任務目標,也發布了相關的誘餌,只等目標上鉤。目標出現之前,除了隊長和幾個重要隊員,他們小隊的其他人可以自由活動。

說是自由活動,其實就是四處游樂,打發時間罷了。周念百無聊賴地踢起地上的石子。

周念是一名大學生,某一天在看電腦的時候,家里突然斷電了。他看著眼前黑下去的電腦屏幕,以為是插頭松掉了,便伸手去碰插座,下一秒,他就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臾區列車”,在車廂里等待著的人告訴了他這里的名字。

他所來到的車廂在巽區第四節,是八個區域里面的第四個,每個區域共有五節車廂,據說只要到達最后的離區就可以離開列車。

每一節車廂都會停在一個指定的任務世界,向車內的隊伍派發任務,完成任務才可以前往下一節車廂。隊伍里的人也可以選擇留在這節車廂或者往回走,但是不能通過重復完成車廂任務獲得獎勵,而一旦這節車廂里的多數人選擇進入任務世界,車廂里的人就全都接受了任務。任務失敗的人和在任務世界中死亡的人再也不會出現。

周念所在的第一個隊伍僅僅堅持了三次任務。列車里的人大多是隨處可見的普通人,而任務世界又大多十分驚險。在周念的第三次任務完成之后,隊伍提出留在原地整備。

周念與同隊的另一個人則選擇往前走。任務世界固然驚險,完成任務后的獎勵卻也十分可觀,兌換系統里的能力更是令人目不暇接,兩人在積累了一定的積分、兌換了部分能力后,相信自己能夠繼續走下去。

于是兩人就來到了周念現在所在的隊伍。在周念加入的時候,這支隊伍的主力早已成型。周念以自己的偵查能力協助隊伍里的人,但因為一同加入的隊友也是偵查類的能力,周念便逐漸成了閑人。

雖說清閑點也不是不好,周念再度打了個哈欠。

小鎮的街道上喧嚷熱鬧,賣花的女孩吆喝著販賣手里的花束,有人用網從裝滿了肥皂水的盆中撈起一個巨大的肥皂泡,閃著炫光的氣泡在空中飛舞破碎。

周念停下腳步,從賣花女孩那里買了一朵向日葵。

沒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單純是覺得無聊。周念用兩只手轉動向日葵的花桿,金黃色的花瓣連成一個燦爛的圓圈。

好像有什么從里面掉出來了。周念仔細一看,發現這朵向日葵里面的種子幾乎全都熟透了,黑色的顆粒擠擠挨挨地蹲在花盤中央。

“早知道不買這玩意了……話說這個炒一炒能吃嗎?嗯……”

街道通向廣場,中央的大樹郁郁蔥蔥,樹冠投下一片陰影,為底下的人們帶來清涼。

周念找到一個空位,在圍樹椅上坐下,仰頭望著樹冠。密不透風的枝葉擋住了陽光。

隊長,隊友,任務目標,這些一直擾亂著他心緒的人,在浮動的人聲和帶著樹香的微風中模糊遠去了。他想就這樣放空自己一段時間。

從極近的地方傳來了一句語調優雅的問候,是他原本不會的語言。他在兌換了翻譯能力之后,便能聽懂這門語言了。那個聲音在說:“你好?”

聲音來自他的左邊,周念轉過頭,看見一位包裹在層層黑色之中的卷發少女。她用藍色的眼睛注視著他,輕聲詢問道:“能把你手里的花送給我嗎?”

周念看了眼手里的向日葵。她要這個有什么用?

少女沒有得到他的回復,又補充了一句:“如果你不想給我花,只給我種子也可以。”

“啊,不是,我很樂意。給。”周念反應過來,將手里的花遞給了她。

少女接過了花,稍顯驚訝地用湛藍的視線凝望著他,而后低頭用鼻尖觸到向日葵柔軟的花瓣,臉上漾出笑容。

“我叫埃里斯(Iris)。”黑色卷發的少女向他自我介紹。

“嗯,你好。”周念并不想告訴她自己的名字。

埃里斯也沒有追根究底,將花捧在手上,一顆顆剝下里面的種子,一粒粒排列起來。

周念本想不再理她的,但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不斷地朝那邊瞥去。“你很無聊嗎?”

埃里斯停下數種子的動作,將垂落的卷發重新撩到耳后:“算是吧。我本來帶了一把傘過來,但它被偷走了。”

“在這種大街上?”周念看著喧囂的人群。

埃里斯用手拈著花瓣,將它們卷曲又撫平:“我剛來這里沒多久,可能被當成了游客。與其說是偷盜,不如說是搶劫。我也沒法去追……”

“那很不幸。”

“嗯。不過,現在我收到了你的花。”埃里斯看著他笑了,她的笑容十分矜持,只露出兩顆潔白的牙齒,“以后我會想辦法回報你的。”

“這倒不用。”周念隨便應付過去。不過是一朵花罷了。

埃里斯在一旁數著種子,周念則盯著樹冠發呆。等他覺得差不多該走了,起身打算離開的時候,埃里斯在他身后提醒道:“馬上要下雨了。”

周念回頭看著她,日光早就不再強烈,灰沉的天色下,埃里斯像煙霾一樣朦朧地微笑著。

“那你需要我送你一程嗎?”周念鬼迷心竅地問。

埃里斯緩緩搖頭,煙霾散開:“不敢繼續勞煩你。我也是時候離開了。”

“啊,那么……再見。”周念便也不再糾結,轉身離開。

可能是居住在多雨地區的人對于天氣變化格外敏銳的緣故,原本熱鬧的街上現在已經沒幾個人了。周念在走進空蕩的街道之前忍不住回頭觀望。埃里斯一個人坐在樹下,收拾著擺在裙擺上的種子。

那一天確實下了大雨。

周念回到住所之后,仍然能從窗外聽到雨聲。他拉開窗簾,望著窗外的雨幕。

不知為何,埃里斯的模樣浮現在他的腦海里。黑色的霧靄仿佛要被雨水沖刷殆盡。要是自己去買一把傘給她就好了。這個念頭出現之后,他感到有些莫名的焦躁。

隊內聯絡的通訊器響了起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喂?”

“周念啊,你小子現在在哪里鬼混?”隊友孫敖的聲音響亮地響起來,背景里有著奇怪的雜音。

“我沒有鬼混。”周念很不喜歡他這種輕浮的調侃,不太痛快地回答道。

孫敖是和他一起加入現在隊伍的老隊友,能力也是偵查類。

“哈哈,就知道你還是這么死板。怎么樣,到我這里我帶你玩玩?”

周念冷臉拒絕了:“抱歉,我沒有像你一樣用積分兌換現金,不能陪你玩。”

掛掉通訊,周念的心里更焦躁了。

孫敖雖然是現在隊伍里同他認識最久的人,但兩人一點都合不來。兩人的能力水平差異不大,周念因為沒有把積分拿去兌換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水準還要比孫敖高些。但孫敖更外向,從入隊開始就和隊里人搞好關系,努力展現自己的用處,最后反而是孫敖比周念更受重視。

這次任務結束之后找隊長聊聊吧。周念吞了兩片安眠藥,沉沉地睡過去。

即使有藥物的作用,早上六點時,周念還是準時睜開了眼睛。

他打開電視觀看晨間新聞。身為隊內的偵查情報人員,即使現在沒有任務安排也要時刻注意各種信息。

今天唯一一條引起他注意的新聞是一起殺人案件的報道。昨夜,郊外的樹林內發現了一具男性尸體。報案人于深夜從外地返回小鎮時路過樹林,發現了尸體。目前沒有找到有作案動機與作案時間的嫌疑人。

新聞上的照片全都打碼了,而且十分模糊,對于案件的狀況也沒有多提,只是提醒市民注意安全。周念舉起右手,食指和拇指拈成一個圓,對準那張現場照片。

【新聞眼】

最近的電視上有報道那位殺人犯的新聞嗎?

我對它很感興趣。但是無論如何都看不清啊,那張現場的照片。

如果能更加身臨其境地體會那種場景就好了。……于是,在這種思念的驅使下,本能力產生了。

使用方法:將手指圍成圓,透過這個圓去看新聞報道中的照片。沒有手指的人可以考慮用腳趾代替,沒有眼睛的人則無法使用本能力。

能力效果:短暫地體驗新聞現場照片的場景。

周念透過那張照片看到了受害人的尸體。男人的脖子被整個掰斷,里面的血液幾乎流干了。不是任務目標的殺人風格。

周念松開手指,無所事事地思考著早飯該吃什么。

換做是剛進列車時的他,此刻恐怕早就惡心欲吐了。但在經歷了好幾次任務之后,剛剛那種場面完全嚇不到他。

簡單地解決了早飯,周念想起了昨天的那位少女。

“以后我會想辦法回報你的。”少女藍色的眼睛與露出的一抹潔白笑意仿若放晴了的天空,在濃重黑色的掩映下更加鮮亮。

雖說也沒有真的指望她回報自己……不如就去那棵樹下看看吧。

坐在樹下,抬頭仰望著剛升起不久的太陽,周念覺得自己真是太無聊了。

樹底下沒有那位少女,也沒有其他的人。早起晨跑的人經過廣場時忍不住側目看這個在樹底下發呆的男子。

推著小車的攤販趕來了。婦人洗好了要晾的衣服,讓純色的布料在空中飄揚起來。熱騰騰的人氣從小鎮上升起,太陽的光輝也燦爛了幾分。

周念卻無端地煩躁起來。他低頭擺弄自己的手指,手指的縫隙令他想起早上看到的照片。

他的身邊陸續坐下了幾個人,周念一開始還會看一眼是誰,幾次之后也就沒了興致。

又有人朝這里走來。這邊的座椅明明已經坐滿了,能不能不要來煩他了——這么想著,周念抬起了頭。

撐著傘的埃里斯與他目光相撞。穿著亞麻色長裙的少女手上捧著一束向日葵,在原地站定。

“呃”周念與對方同時開口,又同時停止。猶豫之后,周念先問了:“這束花是?”

埃里斯款步朝他走來,黑色的傘向后傾斜稍許。少女從黑蓋的遮罩下伸出手,將花束呈現在他面前:“給好心的無名氏先生的回報。”

周念看到了用漂亮的絲帶包扎著的五朵向日葵。他當然不能真的全收下,連忙推辭:“我要一朵就好了。而且,這些花比我昨天送你的要好看。”

埃里斯輕聲地笑了。周念沒弄懂哪里好笑,他確實覺得這束花比昨天他隨手買的那朵漂亮多了。

埃里斯從這束花中抽出一朵盛開得最燦爛的,遞給他:“那我就送給你一朵。剩下的四朵,我也當做是你送給我的了?”

“啊,不至于,不至于……”周念的語言功能暫時失靈了,總之還是先接過了那一朵向日葵。

周念身邊的人起身離開了,埃里斯便在那個位置坐下。她沒有收起傘,與周念保持著距離。

“說,說起來,”周念強行尋找話題,“你的名字是鳶尾花的意思?”

這是他對于花為數不多的了解之一。

埃里斯總能把她講的那門語言說得格外婉轉,但內容卻讓周念莫名羞慚:“是的,無名氏先生。”

“我叫周念。”周念不假思索地回答。

明明她根本沒有問自己的名字。

“嗯。”埃里斯適時地回應。周念的心情稍微平靜了些。

他仔細去看自己收到的回禮。這朵向日葵里的種子相對要小很多,基本可以忽略。她是很喜歡向日葵嗎?

埃里斯正重新扎緊綁著向日葵的絲帶,聽到他的問題之后,她回答:“我喜歡它的花語。當然,我也喜歡葵花籽。”

她在話語的末尾帶了點羞赧的笑意,臉上神色依然端莊。

“那我們很像啊。”周念不知道向日葵的花語,只想起了自己以前愛嗑瓜子。

兩人在樹底下交談。埃里斯總是認真地傾聽周念的話,與她相處十分自在。兩人來自不同的世界,交流時卻毫無障礙。

臨近中午的時候,埃里斯站起身向他告別。

要不要干脆請她吃午飯呢,可是他們才剛剛認識,會不會不太合適?周念一邊糾結著一邊揮手告別她。

埃里斯也朝他揮手微笑,撐著傘離開了。

周念遠遠望著她的背影,又想起了早上看到的新聞。天上還掛著那么大的太陽,他卻開始擔心埃里斯的安全了。

不如就偷偷跟著她一段時間吧……不對,是為了保護她而在遠處觀望。嗯,就是這樣。

周念說服自己,跟在了她后面。

因為偵查系的能力,他即使行跡可疑得要死也不會被發現。埃里斯在前方緩步走著,黑色的傘在地面投下一片圓形的陰影。

周念一直跟到她走進一幢公寓樓才停下腳步。到這里應該就安全了吧?沒有必要一路跟到她的房間。明知如此,他還是跟了上去。

埃里斯進樓之后收起了傘,和公寓的管理員交談了幾句,就走到電梯前按下了按鈕。

電梯很久都沒來。埃里斯朝周念的方向看了一眼——周念一陣緊張,好在她似乎沒有注意到自己。她轉頭進了樓梯間。

周念跟著進入樓梯間的時候,聽到了背后電梯的開門聲。

狹窄的樓梯間里,兩人的腳步聲都極輕,節奏也出奇的一致,幾乎合二為一。

周念是為了不被發現才配合對方的步調的。說起來,幸虧她沒乘電梯,不然即使是他這個降低存在感的能力也不能做到在那么小的電梯間里不被發現。

直到目送埃里斯走進了自己的住處,周念才回過神來。

他剛剛……是在尾隨嗎?

周念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

他現在清醒過來,覺得分外丟人。他居然把自己的能力用來尾隨剛認識不久的女生?

周念唉聲嘆氣地離開了。

隨便找了個餐廳解決午飯,周念回到了自己的住所。他得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行為。

大字型躺在床上仰望天花板,周念開始了自我檢討。

自從進入列車以來,生死攸關的任務就接踵而至,在這樣危險的環境下,大家的壓力都很大。有的人像孫敖一樣放縱自己,有的人像隊長一樣整天板著個臉,有的人像他之前的隊友一樣選擇留在原地,更多的人是在任務世界中失敗、消失。而且,任務世界里的經歷大都恐怖離奇,待在這樣的環境里,他懷疑人都會逐漸喪失本心。

所以他要約束自己。而且再怎么說尾隨一個和任務無關的人回家也太變態了……她家是在三樓來著……我在想什么!

周念立刻在心里譴責自己。

在床上翻來覆去做了一番思想斗爭之后,周念決定打開電腦。

多關注一下這個世界的新聞和情報吧,不要老是去想別人。

周念查閱這個世界的新聞,順便又看了一次他們的誘餌節目。不得不說,參與了整部節目的拍攝之后,再看這個節目總是忍不住想笑。尤其是隊長坐在審訊室后面的那一段鏡頭。隊長為了自己的表情顯得更真實要求重拍了好幾遍,但九課那邊的技術人員做后期的時候直接把整個審訊室都打上了厚碼,連人都看不清了。

查著查著周念又想起埃里斯的話。她說她喜歡向日葵的花語。向日葵的花語是什么來著?沉默的愛?

周念搜索“向日葵的花語”,出來的結果和他想的差不多。他又搜索了“向日葵的數量”。

“一朵代表‘你是我的唯一’,四朵代表誓言和承諾,五朵代表無悔……”

埃里斯送了自己一朵向日葵,說剩下的四朵也當是自己送給她的。

周念在椅子上轉了起來。埃里斯應該沒有那方面的意思吧?但是萬一有呢?她特意去強調了數量。啊,說起來自己是一共送了她五朵來著?等等,說到底這個百科也不一定靠譜啊,他在想什么啊?

周念大力拍自己的臉,拍得臉頰和耳朵一樣紅才停手。

不然直接去問她吧。不過這樣會不會讓她誤會啊?

誤會什么?誤會自己對她有什么想法……嗎……

……好像也不算誤會吧。

一番糾結之后,周念了悟了。

他可能,大概,也許,確實,對埃里斯有那么一點點在意。

現在一閑下來,周念就開始思考,明天還能遇到埃里斯嗎?今天她來是為了還一朵花,明天她就沒有理由來那棵樹下了吧?

而且自己也沒有特意去約她……她可能真的不會再來了……

這么一想,自己知道她的住處也是件好事,還能裝作偶遇去見她——不不不再怎么說尾隨別人都是不對的。

其實在之前的任務世界里為了獲取情報,周念沒少干過跟蹤、竊聽之類的事,但為了一個和任務無關的人這么做還是第一次。而且他總擔心埃里斯知道這件事會討厭自己。

要不現在就去約她見面?可是怎么解釋自己知道她家住哪這事呢……要被討厭了……

幾番思考過后,周念決定在埃里斯住的公寓附近轉轉,等她出現就裝作偶遇。

很可惜,直到太陽下山,埃里斯都沒有出現在公寓外。

周念在公寓對面的餐廳里坐下,點了份快餐,隔著窗玻璃望著公寓樓的方向。埃里斯住的那間公寓亮起了燈。她現在在做什么呢?

對于自己滿腦子都是埃里斯這件事,周念雖然意識到了,卻無法抑制。

希望明天還能遇到她。

周念在沒有吃安眠藥的情況下睡了個好覺,早上還是六點就起來了。

打開電視收看慣例的新聞,沒啥用的信息像水流過篩子一樣從他耳邊流了過去。他連早飯都沒吃,看完新聞就出門了。

清晨的街道彌漫著淡淡的白霧。植物的枝葉上匯集了凝結的露水,在朦朧的晨光下閃閃發亮。

在那棵樹下坐著一個白色的身影。

穿著白色長裙的埃里斯依然撐著傘,裙邊點綴著藍色的花紋。

她竟然這么早就來了。是為了等自己嗎?也有可能只是單純地喜歡來這里。周念在原地做了一番心理斗爭才敢走上前。

“早上好。”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在她身邊坐下,還特地補充了一句,“我很喜歡來這里散步。”

埃里斯藍色的目光望了過來,意外地唱了反調:“我倒沒有很喜歡這里。”

那你這么早來這里是為了等我嗎?周念不敢這么問,怕自己自作多情。他換了種說法:“今天你來得好早啊。”

“嗯,因為我不怎么喜歡在有太陽的時候出門。”埃里斯的陽傘始終沒有放下來過,“我們以后在晚上碰面吧?”

她是怕曬黑嗎?周念不懂女生的心思,覺得總是大清早或者中午約女孩子來這種什么都沒有的廣場確實不太好,就問道:“那你比較喜歡什么地方?我們可以在那里碰面……”

埃里斯轉了轉眼珠:“我剛搬來這里沒多久。這里的很多地方對我來說都很新鮮,所以你挑你喜歡的地方就好。”

“那,我知道一家餐廳……”昨晚周念在睡覺前確實查了一堆當地的餐廳,“我請你吃晚飯?”

埃里斯有一段時間沒有說話,周念轉頭去看她的時候,發現她正在擺弄手指,長長的指甲干凈漂亮。

她注意到周念的視線,皺起眉為難地說:“我胃口不太好。”

“……”約她吃飯被拒絕了,周念頓時感到一陣窘迫,“啊,如果你不喜歡那家的話,換一家也可以……”

埃里斯的手指絞在一起:“我想,我們就隨便去哪散步吧。”

“那我知道有一條步行街,晚上的燈光很漂亮。”周念其實還沒去過那條街。

埃里斯咬著下嘴唇笑了。

跟埃里斯道別之后回到住所,周念緊急挑選晚上要穿的衣服。

衣柜里除了休閑裝和為了任務買的幾套正裝之外就沒別的了,周念又覺得休閑裝太隨便了,又覺得正裝過于正式會讓對方不自在,在原地轉了兩三圈,決定去買一套新的。

買完衣服之后已經到了中午,周念這時候才覺得餓。埃里斯說她胃口不太好,到底是真的還是單純地不想陪他吃飯呢……不管怎樣先把午飯解決了吧。

草草吃完午飯之后,周念回到住所,開始上網搜索約會教程。

看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之后,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周念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什么時候算晚上啊?”

兩人沒有約定特定的時間,如果只是以太陽下山為標準,那他差不多就該出發了;如果是以時間為標準,那可能還要再過一兩個小時。

……早到總比晚到好,周念把自己收拾好之后立刻出發了。

到了步行街之后,周念想起來他連到底約在哪個入口都沒說清,不禁有些懊悔。早知道就約定得更詳細一些,或者問埃里斯要聯系方式了……她會用手機嗎?

太陽徹底沉了下去,街道上亮起了斑斕的彩燈,埃里斯的身影從拐角處出現。她穿著月白色的上衣與菱格圖案的長褲。

她沒有撐傘,一如他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樣子。從黑色的禁錮中解放出來,她的神情似乎都更加明快了,黑色的卷發上泛著水潤的光澤。

埃里斯走近時,周念聞到了淡淡的花香。是她用的洗發水的香味嗎?周念有些飄飄然。

“……周念,周念?”聽到埃里斯喊他的聲音,周念猛然回過神來。

“埃里斯。”周念也喊了她的名字作為回應。聽到他的話之后,埃里斯眨了眨眼睛,忍俊不禁。

她的話音里帶著笑意:“這是你第一次喊我的名字。”

周念的臉逐漸漲得通紅。他剛剛有沒有喊對啊?雖然有翻譯能力,他的話對方肯定能聽懂,但他的發音會不會很怪?他是直接念了“Iris”沒錯,但他的口語并不好,說不定她是在嘲笑他……

“你在想什么呢?”埃里斯已經走出了一段距離,回頭呼喚他。

“啊,沒,沒什么。”周念連忙跟上。

小鎮的商業街雖然熱鬧繁華,但人群并不擁擠,三三兩兩聚集的人們與街邊各種精致的小店構成了夜晚的風景。周念一直四處張望,時不時偷看埃里斯的側面。他不敢一直盯著她看,就想找點別的話題,比如她有沒有想要的禮物、用了什么味道的洗發水,但又害怕自己的問題逾矩。

埃里斯沒有去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也沒有提出任何要求,就像她早上說的那樣只是在享受著兩人散步的時光。

周念自己其實很享受這份沉默的自在。他不是外傾性人格,和他人社交會消磨他自身的熱情。但他又擔心別人會不會因此覺得他冷漠,孫敖的事情也讓他明白了外向的人更容易和別人打好關系。萬一埃里斯并不喜歡沉默的人,而是喜歡更加熱情的人呢?

所以他努力地尋找話題。街邊的一家小店引起了他的注意:“埃里斯。”這次他有努力注意自己的發音,想讓自己的發音和她一樣婉轉動聽。

“我們去那邊那家店看看怎么樣?我看到那里有賣傘。”

周念發出邀請,埃里斯點頭同意。

埃里斯一直撐著同一把黑傘,周念覺得可能是因為之前的傘丟了,所以只剩下那把黑色的了。他想送她一把新的傘——這樣的借口應該說得過去吧?其實他只是想給她買個禮物。

埃里斯在貨架中間穿行,一目十行地觀望著商品。周念問她:“你之前被偷的傘找回來了嗎?”

埃里斯搖頭,黑色的發絲落到她的眼前:“沒有。不過我還有別的傘。”

“那一把黑色的嗎?”

她撥開擋住目光的頭發,忍不住笑了:“你認為那是同一把傘嗎?我有很多把一模一樣的,之前丟的那把也是黑色的。”

難道是自己多管閑事了嗎?周念頓時緊張起來,試探著說:“那你是喜歡黑色嗎?”

埃里斯的目光捕捉到了一把傘,蹲下去仔細看它:“不,只是習慣了。或許黑色比較適合我。”她看著的那把傘依然是黑色的。

“我認為其他顏色也很適合你。”周念脫口而出。

埃里斯仰頭看他,周念趕緊扭過頭去,怕被她看到自己發紅的臉。

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的聲音好像更加纖細了,輕飄飄地在空中打著旋兒:“嗯。……謝謝你。”

周念的心便也飛出了胸膛,飄飄然地忘記了緊張。他給埃里斯挑選了各種顏色的傘,藍色,彩虹色,粉色,黃色,紅色……埃里斯也配合著他撐開各種顏色的傘,在店內轉著圈展示給他看。

最后他看中了一把印滿了向日葵的陽傘,讓埃里斯拿起來試試。埃里斯照例撐開傘轉圈,周念傻笑起來。

“這位先生,你要買傘的話請到柜臺結賬。”店員出聲提醒。

……周念這才發現,兩人已經在這待了好久了。二人不停地換傘、撐傘,周圍人看他們的目光都有些奇怪。

窘迫的周念立刻決定付錢走人,掏出錢包說:“剛剛試的傘全部都買下來。”雖然他沒用積分換現金,但買這些傘應該還是夠的。

埃里斯卻阻止了他:“就要這一把。”她將向日葵陽傘遞給店員。

“啊……我,我是不是做過頭了?你不喜歡其他的?”周念不小心說出了心聲。

埃里斯搖搖頭:“我喜歡你挑的所有傘。但是,作為禮物的話,這一把就夠了。”

原來自己的心思早就被看穿了。此刻的周念卻不再覺得尷尬,反而覺得如果早點告訴她就好了。和埃里斯相處根本不需要那么多迂回。

兩人拿著向日葵的傘離開了小店。埃里斯撐起傘轉了一圈,金黃的花束盛開在溫柔的夜色里。

“一把就夠了。”埃里斯握著傘柄說,“因為是你給我的禮物,我希望它是我的唯一。”

一朵向日葵的花語是,“你是我的唯一”。

她是在暗示自己嗎?她怎么看待自己送給她的向日葵?周念決定不再糾結,直接告訴她自己的真實想法。

“埃里斯,你說過你喜歡向日葵的花語。”

埃里斯深邃的藍色眼睛流轉著光輝,定定地注視著他。

“我在送給你那朵向日葵的時候,其實不知道它的花語。但我之后去查了——我知道那代表著什么。”

藍色的目光在閃躲他的視線。埃里斯在他說出下一句話之前先行開口了:“你不知道它的含義才送給我,我能理解。我不會因此就自作多情。”

周念攥緊了手。

“但是,哪怕知道了它的含義,我也依然愿意將它送給你。”

埃里斯的神色又像第一次見面時那樣,浮起了薄薄的陰霾。她的語調苦澀:“可是,你還不了解我呢。”

“或許我確實不了解你,但是我了解我自己的心。我其實,對你——”

風從街道上穿過,陽傘內鼓滿了夜晚的空氣,埃里斯的卷發也隨之飄揚起來。

“我想,我們先不要見面了吧。”她在聽到他的話之后這么說。

周念想要詢問,但他發不出聲音。他的勇氣在剛才用盡了。

埃里斯收起了傘。她的背影在夜色中顯得瘦小單薄。她離開前留給周念的最后一句話是,“去則存,留則忘”。

周念穿著新買的衣服躺在床上,胃部難受得發痛,不知是因為今天吃的太少還是因為心情太差。他沒有開燈,一片黑暗中,通訊器又響了起來。

是隊長的留言信息。“三天之內趕到第九醫院,我們需要把具體的流程仔細演練一遍。”

看來隊長終于做好了所有前期的準備,要開始“彩排”了。收到這條消息之后,周念恍然若失。

對啊,他還有列車的任務要完成,還有原來的世界要回。他被情愛沖昏了頭腦,一時忘記了自己的身份。說到底,他只是這個任務世界的一個過客。

現在想想,埃里斯拒絕了他,說不定也是好事。他不可能在這久留,哪怕和埃里斯發展成更親密的關系,最終也只會使她傷心吧。

盡管這樣安慰自己,周念還是睡不著覺。

他打點好了所有行李,打算現在就出發去隊長那邊。他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埃里斯,心里卻始終橫著一根刺。鳶尾花一樣的她時不時浮現在他腦海里。

離開之前去看她最后一眼吧。

周念循著記憶中的路線,來到了埃里斯的公寓樓外。

【化身蜘蛛】

我是一只蜘蛛,倒吊在天花板上,看著底下的人的一舉一動。

他們的所作所為簡直超出了常識和人理的范疇,正常的人類都會對此感到恐怖的吧,但我這樣的蜘蛛就不會。

有人抬頭朝我這邊看了過來,不過沒關系,反正我是一只蜘蛛。

他的眼里映出了一個被倒吊的人類的身影,朝我的方向舉起了矛。我想起來了,我并不是蜘蛛——

使用方法:想象自己是一只蜘蛛。

能力效果:做到蜘蛛能做到的事,包括但不限于吐絲、織網、爬墻,以及某些和蜘蛛有關的衍生人物能做到的事。周圍的人在觀察能力者的時候,也會將其看成蜘蛛。但是,如果使用者忘記了自己是一只蜘蛛,能力就會停止。

周念使用能力,走在了公寓墻上。這個能力的使用方法描述很簡單,不過要求不算苛刻,不需要全心全意地相信自己是蜘蛛,只要在使用能力期間一直想著“我是蜘蛛”然后做出蜘蛛一樣的舉動就好。他倒掛在了公寓墻外的窗戶上。

埃里斯家的窗戶上掛著厚厚的黑色窗簾,透過縫隙可以看到她的身影。

倒著的視角使周念很難迅速理解對方在做什么,但那一朵她手里的花即使倒轉也分外顯眼。

她正在制作干花。

周念屏息凝神地望著她,心內又升起了對自己的譴責。他在心里念了一句“我是蜘蛛”,忽而又開始想她為什么要收下自己的花和傘,她的話到底是什么意思,自己對她到底了解多少,然后繼續念“我是蜘蛛”。

埃里斯朝窗邊走來。周念一陣緊張,在心里加快了念“蜘蛛”的頻率。

她應該發現不了自己,畢竟他還能倒掛著就說明能力沒有失效,在她眼中自己就是只蜘蛛罷了。

埃里斯向里拉開窗戶。周念松了口氣,他還以為自己要被窗戶打到呢。但是下一秒,一只冰冷的手撫上了他的臉頰。

周念的大腦差點宕機,連忙繼續在心里念“我是蜘蛛”。

我是蜘蛛。埃里斯怎么會摸自己的臉?在她眼里他不是蜘蛛嗎?我是蜘蛛。那她為什么會摸我?她喜歡蜘蛛?我是蜘蛛。她喜歡我?

周念一不小心得出了神奇的結論之后,瞬間忘記了要繼續念下去的事,能力失效。他驚得想要大叫,嘴卻被捂住了。

他沒有掉下去。埃里斯抱住了他的頭,用手扶著他的后背。他的臉貼著她的脖頸,能感受到她聲帶的震動。

“你怎么在這里?”埃里斯問。

周念也有很多問題想要問她,但覺得這樣倒著實在不太合適,尷尬地晃了幾下表示抗議。

埃里斯于是把他放進了屋里。周念坐定之后,首先問出了自己最在意的問題:“你……你是什么時候發現我的?”

“我看見了一只蜘蛛。它很可愛。”埃里斯坐到他對面。

周念克制住自己的想入非非,繼續詢問:“你為什么能……像那樣?”

埃里斯安靜地望著裝在瓶子里的向日葵,沒有回答。其實周念的心里已經隱約有了答案。這個世界能夠產生任務目標那樣奇異的存在,當然也能產生其他擁有特殊能力的人,以及非人。

周念沒有去思考那個明顯的答案,埃里斯也沒有直說,她只是平靜地回答:“就像我說過的那樣,你并不了解我。”

“我希望能夠了解你。……不能給我一次機會嗎?”

埃里斯低下了頭,黑色的卷發像簾幕一樣擋住了她的神情:“你現在被情感支配了,我怕你做出會讓自己后悔的選擇。不如我們先分開一段時間,你可以重新思考我們之間的關系。”

“那你呢?你怎么定義我們之間的關系?”

“這取決于你。”埃里斯又擺弄起了手指,“如果我告訴了你我的想法,你可能就會被我的說辭影響。我不希望這樣。你只要遵循自己的內心就好。”

也就是說,選擇權全在他自己。周念不知該說些什么,或許他是需要冷靜一段時間,但是這種心情又怎么能輕易冷卻呢?

“給我一個答案吧,哪怕是說謊。”

埃里斯溫和地,但又堅定地拒絕了他:“我不想對你說謊。但是讓你知道答案的話,對我們倆都未必是好事。”

“……”周念發現自己真的完全不了解埃里斯,他不清楚她這么說是為了什么。她就完全不在乎他的答案嗎?給他一個明確的訊號又有什么難的……要拒絕的話,就更加果斷地拒絕他啊。

埃里斯在月光下浮起的微笑,像是水面上的游萍,讓人看見了她最美的那一部分,卻不讓人有一絲深究的余地。

周念離開了這座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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