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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揚而凄涼的啼聲,驚滔駭浪般向四周捲去。
一群又一群的飛鳥驚起,吱吱喳喳、唧唧啾啾的鳥鳴聲連成一片。向遠方飛去,帶著星彩那說不清、道不明,此恨綿綿無絕期的哭聲離開,向遠方飛去,化作一陣駭人聽聞的烏云,蓋過滿天的光彩。
同一時間,在北邊的濁舒服伸個懶腰,睜開雙眼從睡夢中脫離。
她和清、杰圖雅三人圍繞在一團火堆休息,看狀況除了她以外,另外兩人都已經醒了。
二十公尺開外,紫羅蘭的小丑看似漫不經心地玩耍手上的撲克牌,不時用眼角馀光警界四周。類似于式神的特性,作為衍生召喚物的紫羅蘭小丑不需要休息,很適合擔當守夜的職責。
「怎麼這麼吵?」
濁略顯不滿地開口問道。
一旁的清開口回答:
「西南方有很大一群鳥被驚起,說不定有人在那邊戰斗。」
清向濁遞去一根營養棒,可以快速食用是這類產品的一大優點,可是非常難吃。
濁嫌棄地看了一眼營養棒,還是勉為其難拆開封裝,一邊吃一邊問道:
「今天有什麼計畫?」
清又遞了一根營養棒給杰圖雅,回答:
「我本來是打算找安潔,不過我起來的時候發現她已經脫離隊伍了。」
一旁的杰圖雅猜開封裝后沒有直接吃,加入話題:
「以安潔曾經表現過的戰斗能力來看,我們不需要過多擔心。重點是魯魯,如果他們倆個都是妖族,就算是我們也有一定程度的危險性。」
「也就是說今天也是漫無目的地找數字囉?」
「沒錯,我們需要快速升級二階。」
言下之意,三人都已經擊敗過散落在各地的「怪物」。
「總感覺妳們兄妹一點都擔心被攻擊的危險性。」
「不,我也知道確實有被攻擊的可能。不過我對不同的種族沒有強烈的敵意,這應該就事論事。人類也是一樣有好有壞。」
「畢竟哥哥是個濫好人啊!」
濁露出招牌性的壞笑,不以為意的把吃完的垃圾丟在地上。
「而且,杰圖雅你腦袋太死板了。只要晉級到二階,你也不用擔心她們會不會聯手來襲吧?」
「是這樣沒錯······」
杰圖雅不在糾結這個問題,啃起營養棒。
「接下來我們就繼續往北走,以狩獵怪物為第一目標。怪物身上通常會有一定數量的數字,這樣收集起來比較有效率。」
就這樣,眾人的行動方針定下。
若從高空俯視,就會發現目前存活的人數已經不到兩位數。魯魯在西,清三人在北,安潔在東,有三人在南,還有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在安全區游蕩。
清在言行舉止之間透露的冷靜和自信,雖然被杰圖雅認為缺乏警戒心,確有其根據。重生歸來,對很多事都瞭如指掌,上一次來到此處時也沒遇到什麼危險,在熬過沒有能力的階段后,很輕鬆的就通過這個關卡。
除了因為沒有遭遇怪物,而錯失晉級二階的機會以外,讓他多少有些怨念。
值得一提的是,上一次通關時,他并沒有和妹妹組隊,并竟兩人的關係當時有點微妙。
他組隊的對象是安潔和魯魯,在第一天就順利離開任務空間。不過當他前往主世界(離開任務空間后會進入的世界)后,才發現不知何時隊伍只剩下他一個人,有一種被拋棄的孤獨感。
現在想來,恐怕是因為魯魯不是人吧?
雖說是重生歸來,他也不是全知全能。更何況他并沒有自己死亡的記憶,所以也有可能是如妹妹所說,他無意識做了一個預知夢。他具備這樣的才能,在加上家族守護妖獸的力量,真是做了一場域之夢也未可知。
不過安潔呢?她又有什麼樣的秘密?
清并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默默做好防范。雖然從記憶裡做出判斷,可以得知魯魯和安潔并不是危險分子。
三人簡單收拾好包裹、仔細將易燃物遠離火堆,踏上收集數字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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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彩哭的累了,迷迷煳煳睡去,頭枕在魯魯的肩上,身體隨著呼吸起伏。
魯魯就這樣感受她的溫度,靠在她手上,靠在她肩上,一個活生生的小女孩。
她心想,幸好自己沒有吃星彩的想法。看來自己也還沒徹徹底底不是人。
這算是這幾天唯一的好消息。
她也累了,經過一整夜長時間的移動,加上剛剛遭遇的戰斗,讓她很是疲憊。
她無比懷念老家的大床,懷念溫度舒適的臥室,懷念房間的百合花香,越想越累。本來是身體疲憊,眼下連心靈也出現裂縫。
她同情星彩的遭遇,想要幫忙她。
她突然生出一種無力感,這感覺來的很快,消失的更快。因為,人會下意識尋求依靠。
她想到自己也是被捲入其中的人,又有什麼力量幫助他人?打打殺殺的手段,沒辦法真正拯救一個人。
她又想,星彩把能哭的戲份都哭完了,魯魯我才想哭呢······
她突然回憶起自己一前看過的一本小說,當中的主角總是會挺身幫助他人。
名字?
好像叫當麻。
真是奇怪,來到這世界后,總想不起自己姓什麼,也想不起別人的姓。
也不是什麼大事。
當麻有一條手臂,能夠無效化所有的異能,不過他本人卻是一個普通人。那是一個正義的好人,能夠挺身而出幫助素不相識的人。
魯魯突然意識到自己想要什麼。她雖然做不成人,但她也想盡可能當個好人,盡可能幫助他人。即使她已經從人進化從某種完全不同的生物。
她心想,自己雖做不成主角,當不了英雄,可眼下這件事她卻管定了。
自古人心隔肚皮,誰說妖就不能有個好心腸?
斜眼看了看身旁的小女孩,眼淚乾涸后留下了一道白白的痕跡。這才注意到原來小女孩的臉因為灰塵顯得髒兮兮的。
她輕輕嘆了口氣。
殺一人救一人算得上一件好事嗎?
她不知道。
反正她日后會犯下更嚴重的罪孽,是不是身不由己也沒有太大的意義。從杰圖雅對她的敵對、養成介面對種族的劃分。有很大的可能離開這片空間之后,還會有許許多多和不同種族戰斗的任務。
所以她必須快速收集魔法石,讓自己在離開此地時是二階大圓滿。更有甚者,為了強化自身的能力,她必須盡可能多的屠殺生物,利用種族被動強化自身的能力。
提到能力,她突然想到自己還有49號魔法石,等星彩醒來就給她用吧。
魯魯抗不住漸漸涌上的睡意,腦袋昏昏沉沉,進入夢鄉。
從遠處看來,一大一小兩個仙子頭靠頭、肩抵肩,安詳熟睡的畫面令人不由得會心一笑。
妖和人,分得這麼清楚又有什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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潔白的正方形空間,四周雪白的發亮,地上一塵不染。上下前后左右的牆面,偶而會閃動出一道又一道的畫面。在這當中,有緊張刺激的戰斗場面,有寂靜無聲的探索旅途,有熱火朝天的慶祝宴會,彼此之間彷彿毫無關聯。
偌大的空間裡有一處被白色布匹蓋住的巨大圓桌,由寬兩公尺,長五公尺的高背椅拱衛。椅子上沒有人影存在,卻有一道又一道的黑影復蓋。說是黑影,也不太能詳細的形容到底是什麼東西,只是當椅子有這樣的黑影存在時,代表身后的人正在參與會議。
會議,似乎就是眼前49道黑影彼此傳達意念、進行交流這樣的事。大部分的會議既冗長又無趣,似乎在哪裡都一樣。也似乎能忍受這樣的冗長和無聊,才有資格參與所謂的會議。會議似乎進行到一半,也似乎才剛剛開始,這樣的地方也沒有一塊寫著流程的板子,也沒有一個在旁邊殷情紀錄的秘書。就好似所有黑影身后的存在,就是能事無鉅細的將一切整理的有條不紊,也都是百萬里挑一的菁英份子。
正中的圓桌上,正撥放著一道又一道的影像。每一道影像出現,就有一個黑影介紹幾句,然后其他黑影也不發表意見,就這樣持續下去。這樣的程序一直進行下去,停下影像,說道幾句,每道黑影都輪過一遍后,又重複這樣的程序。
要不是畫面裡的角色不曾重複,興許會有人覺得自己在觀看的是一齣重複撥放的短片。
播放的影像是立體的,在圓桌的正中心有一個底座,成半圓形,上面細密的排列許多類似集成元件的東西,往上方射出光線。立體的影像就這樣活靈活現地演出,藉由背景的移動來表現角色上下左右的運動,真是巧奪天工。
這時畫面一轉,又輪到椅背上寫著49的人負責介紹。
在圓桌上方的影像中心,出現的是一個少女,也是一個妖怪。好一個天生妖孽,身如白雪柔似錦、發若黑夜隨風舞、瞳似血月照人心、端的是絕代風華!額上的兩根犄角,婉轉向后伸展,勾勒出新月的弧度,彼岸花似的血紅,以及致命的誘惑。畫面中的少女似乎心有所感,圓月似的血瞳電光火石地瞪了過來,清秀的臉龐浮現在畫面正中,出現的竟然是魯魯的身影!
「第343號內測人員,目前安排在49號種族的內測場地內,能力發展狀況穩定,潛力93,預計培養結束后能夠提將所有上限提升到2階。職業選項適合擔當領導型人才,建議培養。」
一樣是簡短的對話,一樣是快速的跳過,只是千百個似曾相似場面中的一幕。
有一點不同的是,這個流程似乎就到此為止。
一道懶洋洋的沙啞聲音說道:
「總結,目前為止我等利用種族特性,將人員分散到其他種族的內測場地,利用天生的高感知獲取大量的數字,成功阻礙其他總族的發展。希望各位繼續集思廣益,將本族善使陰謀詭計的一面發揚光大。不過這樣一來,雖然在星空圖裡選擇在角落的起始星球,還是要小心其他種族惱羞成怒,尤其是49號,心眼小得不得了。」
她短暫停頓后,繼續說道:
「還有,是誰把我女兒送進去的?可不要讓我知道喔?」
笑咪咪的聲音裡藏著無盡的恐怖,其他黑影出現了程度不一的晃動,似乎精神出現了極度動搖。
所有黑影快速黯淡下來,只有49號黑影因為是新晉人員,所以反應不及,他只得硬著頭皮說道:「依照妖族內部聯合憲章的相關規定,一等貴族的直系血脈有義務在聯盟需要的時候,善盡貴族義務。當然,如果您有需求的話,也有相關的替代制度。只是需要事前提出申請。」
他有點不滿,誰讓他是新人呢?倒楣地被指派這個任務,現在又要不幸的背鍋。
而且當初明明就是妳自己同意的,是到如今又心軟,實在是不可理喻。
「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我女兒要是出事,你也就乾脆的陪葬吧!」
沙啞的聲音慢條斯理的說道。
說什麼我也不是不講道理,明明這句話就不講道理到了極點。
「我會妥善進行處理,請議長您放心。」
49號心想,我是要怎麼處理,在代理人戰爭的空間裡,就沒有種族意志和個人能力以外的事物能夠影響裡面的進程。
「總感覺,49號妳有諸多不滿?說起49號,我生平最恨的就是49號種族?你說是吧?」
議長溫吞沙啞的嗓音聽起來很是舒服,被責問時卻令人感到折磨,總感覺話裡有話。
就像被刀輕輕的刮了幾下,始終不見疼、不見血,卻有一股涼意在肌膚表面竄出。
「您說得有道理,不如下次定期議會就由我提議以后直接跳過49號席次吧?」
「嗯,不要這麼緊張,只不過一個小小的玩笑,你說是吧?」
你說是就是吧!
49號內心崩潰,決定以后一定要像其他前輩看齊,該逃跑的時候就不應該含煳。
「哈哈,那是當然、當然。」
「我女兒你好生照應,我最近有些抽不開身,不要死就還好。」
語畢,1號位置的黑影也跟著消失。
徒留49號在原地發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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