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北市的汽車站有2個,新修的車站離南區不遠,舊車站在北區,正在翻新改造,但舊有的車站部分還在運營中,白昊天要搭乘的汽車在北站,為了趕上早上6點半那班車,他約好出租車必須5點半左右到車站,提前1個小時買票進站,還好,目前看來一切順利。
清晨的城市還處于沉睡中,路上蒙蒙黑,來往的車輛不多,不到1小時,司機師傅就送他到站了,在這個二、三線城市,30塊錢的打車費不算多,可白昊天竟然有點心疼了,之前那個大手大腳的少爺什么時候真正心疼過錢啊,
他捏了捏手里的鈔票,除去汽車票的錢,手里錢不多了,還好,包里多少帶了點干糧,老車站有些破舊,早上趕車的人不少,還有一些是務工的農民,農忙時幫家里割完稻子,匆匆要回去大城市干活,這是白昊天第一次坐大巴汽車,進站在大包小包的人群中穿梭,穿著一身名牌運動服的他在人群里格格不入,加上高個子和名牌背包,在蕓蕓人群中顯得十分突兀,
“住店嗎,小兄弟,住店嗎?”
一個個中年老阿姨拿著紙牌在車站門口招攬著,他使勁擺擺手,低頭進了站內,早上排隊買票的人還是不少,終于到他排隊了,對方告知那趟去申滬的票賣完了,
“什么?怎么就賣完了,這還要呢?”
白昊天拍著窗子大叫,窗子里露出一個女人的圓臉
“吵什么啊,你那趟賣完就賣完了,要么你早點網上訂票”
說著往后面大叫一聲:“下一個”,
白昊天呆呆的待在原地,后面的人不耐煩的說:
“你快點兒”他默默地讓開,難道離開了家,自己真的什么都實現不了嗎?這時,有個戴眼鏡的瘦高男人給他使了個眼色,
“噓,過來,小哥”說著打個手勢,白昊天朝四周看了看,
“瞅什么呢?就是你,過來,戴眼鏡的瘦男人再次朝他招了招手,白昊天摸不清什么情況,有些疑惑的走了過去,瘦高個神秘地對他說:
“小哥,去申滬沒買上票吧”白昊天點了點頭,
“這樣,我這兒也有票,我不去了,車站 265,我255給你,”
白昊天看他的樣子,有些提防,連忙擺手,
“哎喲,那你就等著吧,我是看你小伙兒人老實,把票賣給你,好多人要我還不給呢?”
說著要走,白昊天想了想,“等等,我要看下你的票”瘦高個立馬掏出了票在他眼前晃了晃,白昊天又看了看,確實是去申滬的票,他猶豫著要不要買這張票,
瘦高個用他的瞇縫眼看著白昊天猶豫的神情:
“小哥兒,放心吧,我這票保準是真的,我剛買的,改行程了,你要就要,不要我找別人”,
說著就要離開,“你等下,我要了”,
白昊天想了想,今天要走不了,回去肯定會挨訓,自己身上也沒什么錢,找朋友借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還上,哎,都怪自己太沖動,哪怕自己稍微收斂一下,也不至于落到這番田地,他掏出了256的現金,現在他身上只剩不到20塊錢,票算是到手了。
車站的人越來越多,離開車還有半個多小時,他總算進了候車室,肚子咕咕亂叫,他打開背包拿出了零食吃起來,
突然聞見不遠處小超市離飄來了茶葉蛋的味道,這個時候,熱乎乎的茶葉蛋彷佛勾起了他小時候的記憶,吳媽最愛用她家鄉帶來的鹵料做茶葉蛋,味道好極了,早上吃干糧總覺得嘴里沒味兒,他立馬買了2個茶葉蛋,他剝開了還淌著鹵水的蛋,2口并作一口的吃下去,但車站的茶葉蛋沒吳媽做的好吃,吃完也就吃完了,
很快,車站里通知上車,排隊的人都帶著各色大包小包,顯得疲憊而又形色匆忙,反倒是他,竟然變得興奮起來,這應該是多么神奇的旅程,自己獨自坐大巴和一群人去陌生的地方,似乎他從沒有體驗過這種感覺,他聞到了自由的味道,但同時也皺了皺眉,不知是誰帶了一罐腌制的咸魚,
一股子霉臭味兒直愣愣地撲面而來,差點把他給熏暈了,他努力地忍住嫌棄和難聞的味道,教養告訴他不能在別人面前顯示出內心的不快,很快,票務員慵懶地看了2眼票,
讓他們一個個排隊過站,那個帶咸魚的是個年紀有點大的老人,身體還算壯實,卻被票務員攔了下來,不允許讓他帶咸魚過站,兩人竟然大吵起來,清晨的車站被兩人的吵架聲可驚醒了,白昊天看著這一幕,竟然覺得非常悲哀,一個外地打工的老人連咸魚都帶不走,想著,心里泛起了酸,
這個老人跟自己父親一邊大,過的日子簡直是天差地別,最終,票務員喊來了保安,老人不得不放下了咸魚背包,打電話給自己的孩子,讓他們晚點兒來車站取,自己拎著裝滿東西的桶和一個大包走進了車站。
白昊天上了車,挨著窗邊的位置,皮質的座位有些發皺,有些地方還翻起來了,他下意識的掏出褲兜里必帶的高級紙巾,在座位上擦了擦,然后僵硬地坐在座位上,
因為前排的腦袋靠在了自己的前座上,油膩的頭發,讓他看著不禁作嘔,不時還能聽見用地方口音大聲打電話的聲音,車廂里有點悶,夾雜著各種味道,白昊天忍著這些味道,有些后悔自己的沖動,但他恍然間看著外面慢慢亮起來的天空,朝霞和半高的太陽交相輝映,他已經很久沒有看到早晨的城市了,還是用這樣的方式,慢慢地,他靠在窗子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車上來了查票的人,車子已經駛出了玉北市收費站,查票的是一個帶著工牌的制服中年人,穿著白褂子襯衫,他拿起白昊天手中的票,仔細比對了一下,又看了看他的座位號兒,然后轉身對著司機問了幾句,過了一會兒,帶著票說:
“我說小同志,你在哪兒買的票,這個票是過期的,不是今天的票”,
白昊天愣在座位上,“你這座位已經被人買了,下個站他就要上車,你要么補票,要么就下車,”
制服男人繼續說道,
“不會吧,過期的票,可我剛才能上車了啊,怎么可能呢?”
白昊天難以置信,他拿過了票仔細看了看,在一個非常隱蔽的地方寫著票的日期,真的過期了,這是昨天的票,也許是早晨車站燈光昏暗,也許是票務員的疏漏,到現在白昊天才真正看清楚,
“我被騙了”白昊天大叫著,“大叔,我真的被騙了,我是在別人手里買的,他說行程有變要賣給我”
制服男人笑了,“小兄弟,一看啊你就少出門,車站騙子多了,你啊,估計遇到騙子了”,
白昊天一下子說不出話來,臉憋得通紅,四周的乘客交頭接耳,有些甚至笑出聲來,他生平第一次遇到這種狀況,
“小兄弟這樣吧,看你年紀輕輕,被騙了,干脆就補張票吧,等別人上來了,給你調位置”,
白昊天不好意思說自己身上沒錢了,不光卡里沒錢,就連支付系統的錢都被凍結了,他現在就是一個空有一腔熱血,一無所有的窮光蛋,“算了大叔,我下車吧”,
白昊天帶上了行李下了車,他站在了路邊,是真的路邊,兩邊全都是行道樹,遠處不高的山前有幾處房子,車子來來往往,
白昊天此時感到了空前絕后的失落甚至絕望,難道真的要打電話向父親和從前的生活妥協嗎?他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他看了看手機,手機的電已經不多了。
就在不遠處,停著一輛黑色微型suv,車子里有個人正看著他,他絡腮的胡子
戴著灰色鴨舌帽,滿臉橫肉,他撥通了電話,扯著粗曠的嗓子說到:“喂,老板,白公子下車了,就在路邊,看我要不要?”
“不要,給我跟著,不要讓他發現了,也別去管他,只能給我盯著,有什么情況隨時跟我匯報”電話那頭傳來一個聲音。
“好的,老板”說著掛了電話,眼睛若有似無地看向不遠處對面正在招手的白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