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所接觸的法門,無非是以神識主導,明悟大道,堪破生死,現在看來生死不只是肉體之事,也包含著精神,或許這就是神與魔的區別吧”。安得竹內心里揣摩,覺得既然有以精神之力修道的存在,就必定會有以體魄之力修道的存在,如此才是陰陽兩端。
精神之力,可以滲透于周天萬物,只要循規而行,就無所謂山川草木。而體魄之力,可以承載一切規則,甚至會因大道衍化而新生思緒,只要蹈矩而為,就無所謂古往今來。
自己之前明悟大道,以為生死常事,只要精神之力綿續,大道就會衍化不止?,F在看來,肉身也是大道衍化的一種方式。前者定時間,后者定空間,所以真正的悟道,應該是知行合一的。
“精神綿續自然是承前啟后,肉體長存只能是不被亂力寄生”。安得竹思索良久,突然自語。他自是不相信可以肉體長存,畢竟天地尚且有變換輪轉,生靈的肉身也只在一瞬。而要在時空中永續,無非是借眾人之力行遠,憑自身適應進階。
不過這就推翻了自己所認為的精神可以長存的想法。即使是進益的精神,也是被不同的肉體承載,如此就難免會有狹隘的心思,甚至會對肉體形成新的主導,時空之力不進反退。
就算時空之力在整體上是進階的,也不過在不同的時代產生了新的矛盾而已,天地始終處在有退有進的狀態里。好在只要大道不廢其衍化,一切都會向前,較之于過往,還是會有進步。
“看來無法事無巨細地布置,只能定下基本的規則來,眾生在其內可以自由行止,才是符合大道衍化的”。安得竹在內心里盤算了一番,覺得一切雖然是變化的,但一切變化卻在不變的規律之中,只不過神魔以其法將該有的變化強行按住不變罷了。
“如此,神魔也在變化之中,卻試圖以自身的變化成就不變,所以才會有今日消寂之禍”。事有所悟,安得竹已經明白如何去探尋帝境修士的所在。既然一切都在變化之中,那么變就是唯一的不變。
帝境修士以神魔之法為依仗,其修行以神識為主,所以登境之后神識合于道而肉體不能。這就像是井中之水,入大道如進汪洋,而這口井卻被神魔之法給隔絕了。要想使井水通達,必定要開出一個口子來,使死水變活。
“神魔欲使點滴污染奔流,卻不如使一眼之泉成為汪洋的源頭,不過這靠幾尊帝境是不夠的,看來還是需要待眾生登境”。安得竹自言自語,決定為帝境敲出一個出口來,雖然不見得能夠使他們更進一步,但是不再迷惘于此間還是有可能的。不過其回歸之后再無他法,只能隨眾生行止沉浮。
“以己身為天地,以天地載物,則道仍為道,無論體魄之力還是神識之力,只當我不在此間”。安得竹敞開內境,但是并沒有將這里的混沌之息納融,只是憑著肉身與神識,嵌在此地規則之間,成為一個獨立的存在。
一股擠壓之力傳來,安得竹感覺自己的神魂有與肉體融一的趨勢,不過安得竹心里明白這種擠壓是正常的。因為神魔化隱域,是欲將肉體與神識之力分開,所以此地的交融應當有一股拉扯之力。但是他所化為大道之態,大道自然是需要神魄由一的,而且在神魔之力干擾下,這種擠壓會更重。
只是他此時所感覺的擠壓卻是要將拉扯的兩股力分開,而自成規律,這只能是大道衍化使然。大道既見神識又見體魄,必定是使肉體的歸于肉體,神識的歸于神識,然后由大道一統,才能夠成就對立統一的狀態。
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夠以體魄限制神思,防止天馬行空而無所分寸;以神思規制體魄,防止橫行無忌而無所敬畏。眾生有行有止,既不困頓于可為而不敢為,也不迷失于欲為而胡亂為。
如此,眾生就會因為自身的短處而依仗于他人,也會注意自己的行止不傷及其他人。雖然看似一切都在變化,但是這種統一卻是不變的。直至眾生共同行止的目標發生變化,這種統一也會向著適應眾生而變化,天地因之進階,變與不變都在變中了。
此間帝境修士的神識原本在神魔之法的加持下處于進退不能的境地,并且逐漸被大道融解,但是經安得竹如此一滯,他們被對抗在中間的神識也獲得了一線自由,旋即被天地大道夾裹著回歸于其肉體之中。
不過帝境修士的神識已經被此間的對抗之力消磨掉了大多,剩余的一縷正如安得竹此時的感覺一般,只能隨大道而動,不能超脫,倒是無妨于安得竹對眾生的布置。
而且帝境修士的肉體正在遮掩神魔,縱使他們的神識回歸,也只能藉借大道之力周全,否則仍然會陷入被縛的狀態,想來更加有利于眾生的修行。畢竟他們脫困也是因為安得竹的作為,兩邊并無不同。
只是讓安得竹沒有預料到的是,帝境修士神識脫困的剎那,此間的氣息卻突然暴動起來,好似原先加持在帝境神識上的兩股力量轉移向了他。而且拉扯與擠壓的感覺同在,安得竹憑著內境疾速轉化混沌之息才堪堪穩住。
“壞了,原來這一切并不只是神魔對眾生的布置,而是大道與神魔之法的對抗”。安得竹暗嘆一句,卻并未慌亂。他與眾生不同,本就是憑天地一縷生機所成,而且熔煉有無數神魔之息,就算崩碎于此,還是能夠以其他方式重聚起來。
不過安得竹也不會坐以待斃,眾生的布置剛剛完成,隱域的情況尚一概不知,而且從現在的情況來看,這里明顯有著與神魔不同的存在,或者說神與魔本身就不是一回事,如果不能探出個究竟,不但眾生修行有礙,而且常懷他們也不可能安然無事。
“修神魂者姑且稱之為神,修體魄者姑且稱之為魔,神欲以己身之法借眾生肉體,魔欲以己身之力借眾生神識,所以眾生魂魄分裂,不能感悟完整大道,雖是神魔,卻又不是之前所想之神魔”。安得竹一邊僵持,一邊疾速思考對策。
“恐怕我獨立在神魔之外,有自身的神魂與體魄,所以才能夠相合于大道,并且能夠指引眾生開示”。安得竹回想此前種種,大概明白現在加諸在身的拉扯之力為神與魔的較量,而拉扯之力外那股擠壓之力則是大道與神魔的對抗。
不過這種感覺也讓安得竹更加踏實了一些。他一直以為帝境修士被縛是因為大道包容神魔之法的原因,帝境修行的神魔之法無法周全大道,所以只能融合在大道之內,現在看來并非是全部。
恐怕神與魔的拉扯導致帝境神識連大道都不能直接相融,只能被大道一縷一縷抽離出來,又不能使之重回神魔的拉扯中,所以才會被大道圈禁住,并被消融在同一的規則之中。
“帝境神識回歸各域,自然不甘再受神魔拉扯之苦,只能以道重聚,成為對抗神魔的第三極,就像我現在這樣”。安得竹心里通透,無論是帝境回歸,還是自己陷入困頓,都是因為九域已經隔離了神魔之法的原因。而這里也是九域一處,沒有了神魔的平衡,自然大道之力有了可乘之機。
“神欲占體魄,魔與占神魂,我卻要熔煉神魔的神與魄,看爾等如何對抗的了大道”。安得竹暗吼一聲,將周身轉換為混沌,與大道之力形成內外夾擊之勢。
有所不同的是,天地大道所為,只是為了讓神魄合一,以免陰陽不化。但是安得竹卻要利用大道的擠壓,將此地的神魔之力全部收入內境。神與魔或許就是陰陽兩面,這種衍化如果自己能夠感受一番,那么往后的路恐怕就沒有那么麻煩了。
這一點神魔不明,九方域的眾生也只是剛剛開示。萬事萬物雖然在大道衍化之中,而且生靈自身也可以周全天地,但是一切都是規則的感悟,大道從來無形,眾生悟道也只是明悟可以適用于自身的規律,而不是控制住了大道。否則大道就沒有衍化的必要,生靈也就沒有進階的可能了。
“萬事由我,或同或異,不分彼此,只論是非”。安得竹猛地一震,以內境之力將神魔之法聚而又散,陰陽重新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