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得竹沉溺在自己構造的時空里,憑著自己內境的大道衍化一點一點推演九方域的來去,而承巽之境的大比也正在如火如荼的進行。但可惜的是,境界的高低在這場大比中并沒有受到過分重視,只有最簡單的測試,看一看每一個人做出何樣選擇。
三尊帝者奉命開辟前往隱域的通道似乎是成功了,卻遲遲沒有人能夠感應。因為帝境修士越發沉默了,即使百飏圣尊每日侍奉在颶殤谷,也多少感覺出來不對勁。
“傳訊學宮及各處書院,所有人暫時封閉進出,等候時機”。百飏圣尊從颶殤谷一處地洞中踱出,然后對身側的弟子吩咐到。
有些悵然地向遠空望了一眼,接著又鎮定下來。此時的百飏圣尊看不破,沒有任何主意,他只能按照師尊吩咐的事情一步一步去走。雖然其他人不知,但是自己這些年一直侍奉在帝者身側,自是知道帝境修士的狀態。
好像是一抔塵土,帝者已經從原先的豐沃變得越來越貧瘠,雖然他們的道沒有變化,但是這些道卻恰恰是束縛的關鍵。他們積累無數年的修行被道抽出,不知道散去何處。
這一場大比要再造兩尊帝境,連著之前的清源祖師,恐怕是一個必須之數。九帝齊全,或許對帝境的索取就會完滿,然后他們才能夠脫出大道的束縛。
不受大道制約者,古來只有神魔,但是像帝境修士這般,就算得以脫出大道束縛,真的就是神魔之境了嗎?百飏圣尊不知,但也未曾多想。如果真的有異況,想來帝境修士早就明了了,也就不會如今這般布置。
而此時的安得竹也陷入糾結之中。他于蒼莽古印中敞開內境,首先相合的便是一片混沌。不過安得竹心里明白,這混沌只是自己大道勾出的影跡,對應九方域的初始狀態。
不過安得竹想要的不是自混沌開始的衍化,這樣的大道布局他早已成就。他要做的沖破混沌,知曉混沌之上的狀態。
“不行,混沌衍化大道,卻也融合大道,始終都在這里,怎樣努力都是在兜圈子”。安得竹幾番嘗試,暫時安靜下來。
雖然混沌始分為太極,一路衍化向無極,但是無極和融又歸于混沌。安得竹倒是感覺出來前后兩種混沌的不同,但在這個沒有任何規則的地方,一切都是憑著自己的動而產生的。
想來天地的衍化也是如此。但是大道同一,并不會因為有高境界的融合就改變了混沌的狀態。而接下去的大道衍出,仍然是太極為始。
“如果有存在立于混沌之中而沒有化為一同,那么這些存在想要做什么呢?”安得竹喃喃自語,揣摩另一種可能。
按照安得竹之前的猜測,即使有更高境界的生靈,那么他們要做的也不過是堪破大道。雖然大道是堪不破的,生靈只能熟悉大道并尋找適合自己的規則,但是難保不會有人有此貪念。
不過今天看來,如果一切衍化最終都要經無極化入混沌之中,那么一切修行都只能夠得到暫時的滿足。所謂與天地同壽也并不是沒有止境的,畢竟受制于大道的衍化。
如此,一切存在要么破開混沌,使大道衍化永不至無極,要么就是無限延遲無極到來的時刻,借此延長自己的存在。
“破開混沌有可能嗎?”安得竹凝眉思索,不僅自問。除非是靜而不動,止步不前,但是眾生皆畏死,誰又能甘心無所作為呢?
就算是延長大道衍化,使眾生不登無極,也需要守靜。但是靜極而動,不可避免。畢竟動才是大道的常態,不然也不會從混沌之中化出太極來。
之前自己認為只有大道不斷進階才能夠使眾生修行的路徑不斷拉長,但是這需要一代一代人不斷努力,不斷犧牲。只有前一代生靈有直面自己犧牲的勇氣,才能夠為后一代開拓出新的道路來。
想到這里,安得竹的眼眸猛然一亮。自己的猜測并沒有錯誤,整個九方域能夠從混沌而始,混沌卻不一定就是源頭。不能排除此一紀元的混沌是上一紀元無數生靈登境無極后犧牲的結果。
萬事萬物皆有兩面,如此,則必定有不愿意犧牲的上一紀元生靈,憑著什么本事躲過了天地化劫,沒有合于混沌之中。他們一定是在不斷研究,試圖從生靈入手找出破開混沌的方法。
安得竹不相信他們只是為了延長大道衍化,因為紀元翻新,大道的衍化總是有所不同,生存在上一紀元的生靈未必能夠與這一紀元的大道衍化同步,所以他們只能尋找不被混沌相融的辦法。
“神魔不是混沌誕生的原始生靈,而是躲過混沌的上一紀元生靈”。安得竹長舒一口氣,心間突然釋然。
不是神魔不被大道制約,而是因為大道變化了。也因如此,他們才不能直接于新紀元中悟道,而不得不潛于隱域。不過他們卻布置新紀元的生靈去走一遍他們走過的路,借以查探新紀元的變化。
“所以不是自外域而來,而是躲避這一段混沌的時光嗎?”安得竹兀自點了點頭,這一因果卻是明白了。
上一紀元的某些生靈登境為帝,或者更高的境界,卻不愿意隨天地化無極而歸混沌,所以躲在時空不濟之處,待到新紀元開始時再以神魔之資顯世,引導眾生修行,直到其法窮盡,查探生靈何往。雖然他們不能同其往,卻可以截住這一段衍化,看一看混沌如何生成。
但大道衍化自有其規律,不可能受制于這些手段,所以帝境修士才不會甘于不前。而神魔為了阻止帝境修士通貫大道,設下了什么布置,將之以道束縛。可惜,帝境修士有自己的盤算,就像此時正在進行的大比,大概就是超出神魔預料的。
“可惜,可惜啊”,安得竹搖了搖頭。雖然大道有其力,可以使帝境修士稍稍擺脫神魔之道的束縛,但是因為帝境的修行本就是在神魔的引導下進行的,所以舊紀元的一切并沒有消除,新紀元的道路也就不那么干凈。
不過安得竹堅信一點,即使新舊紀元發生了交替,也并沒有完全割裂,只是經過了混沌狀態的調和,重新衍化的大道承接了舊紀元有利于大道之行的東西,而那些陳腐的都被揚棄了。
所以每一次的混沌分合都是大道的一次凈化,把那些誕生于生靈內心里背離大道的規則消磨掉,讓新一紀元看到更大的希望。只是神魔不理解這一點,不管出于什么樣的心思,到底是抱守殘缺的,卻還想要繼續延續下去,以實現他們個人的私利。
“天地不仁,大道至公,不是無法將大道延續下去,只是他們的思路錯了”。安得竹沒有因為這一番感悟而灰心,他知道自己走的路是正確的,因為他的道心與神魔并不相同。
只要行大道,為了眾生而奮斗,自己就會在修道的過程中不斷調整私心,相合于公利。如此,即使天地由無極化歸混沌,那么這一場修行的所悟也會被保留下來,衍之新的紀元。
所以,延展大道,破出混沌,不在于不動,而在于動有所止,這所止,就在于至善。
“無為而無不為,只要顧念蒼生,雖混沌不可磨其志,則混沌無所適,大道行不止,斯人可萬古長存矣!”安得竹感嘆一句,踱步走出自設的空間,重新感應蒼莽印中的一切。
大道既明,行止也就會有所方向。現在帝境修士不知道懷有什么心思,但是必定私心多于公利,所以才會被大道束縛住。這束縛應當就是上一紀元沒有的道則,是新生的紀元保護蒼生的反沖。
估計神魔消寂也與此有關。天地初辟時直面新生紀元的神魔被自己消融于內境,其他躲藏在隱域的神魔大概已經無力承受新生紀元里大道衍化的束縛,所以遠遁了。
“神魔在天心地根之中”。安得竹巡視了一眼蒼莽之印,一言斷定。
天心地根為九方域之源,有眾生秉性中永不可磨滅的規則,神魔只能躲在那里。但是所付出的代價想必也是極大的,他們必須拋開一切顧念,只守本心,所以根本無力再干涉九方域的種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