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

師部的戰斗部署終于下達。

不同于上次的戰斗動員會議，這次部署會議并沒有召開集體會議，而是每個團去師部領回自己的行動指令。

只需要在規定的時間內完成各自的目標就行。

李云天看著紙條上只有兩行字。

18日凌晨，破壞鬼子晉北煤礦。

19日，攻打鬼子第九轉運站。

“孔二愣子，這就是你去拿的命令？你怎么不問師長要一個攻打縣城的任務。一個煤礦，一個轉運站，你說咱們能撈到什么油水？老子總不能拉回兩車煤來吧。”

“這是師部統一安排的，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就連旅長也乖乖地聽話。再說了，攻打縣城，你這1000來號人，怎么打？”

“放屁，老子打盤石關的時候你沒在么？還不是照樣全殲了鬼子的一個大隊。”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罵的熱鬧，趙剛在一邊老神在在。

來新一團也有一個多月了，他已經熟悉了兩人的這種對罵。

知道過不了一會，兩人該怎樣就怎忙，就像一切都沒有發生。

“李云天，你要是對師部的意見有問題，我帶著隊伍去，新一團沒了你照樣能打勝仗。”

“滾滾滾，孔二愣子，你打仗就是老子教的，還爬到我頭上來了。到了時候，我領著戰士們轉悠一圈就回來了，你在家里把從師部領回來的兩個祖宗伺候好就行。”

“他娘的，戰斗英雄是你，人家是來采訪你的，你這還拿起譜來了，小心人家把你告到總部。”

孔捷從師部回來，帶回兩個戰地記者，現在就在楊村住下了。

這兩人是二戰區總部派下來的，起因就是李云天在全國已經成了家喻戶曉的抗戰英雄。

為了更好地進行宣傳，特進行隨軍報道。

李云天本來對這件事也不排斥，但又擔心系統的事情暴露出來。

就只好采取冷處理的方式，讓他們在營地里參觀一下戰士們的起居生活，把一營和三營的日常訓練讓兩人參與一下。

而他自己也借口軍務繁忙，暫時沒時間接受采訪。

李云天想到這件事就一頭包，打不得罵不得，還沒有正當理由攆走他們。

孔捷把地圖拿過來，說道：“老李，你別不拿著這兩個任務當回事，晉北煤礦是鬼子在占領的第三大煤礦，里面永久性的防御工事不少，重武器也很多。光是守衛的就有一個鬼子中隊盒一個偽軍團。”

“還有我們要打的第九轉運站，這里距離晉北煤礦只有二十里路，而且有一趟貨車直通這里。戰斗一旦打響，轉運站的鬼子能在二十分鐘里迅速支援。”

李云天也低頭看起來。

“我沒輕敵，只是覺得好不容易有大動作，地多殺一點小鬼子才劃算。這兩處鬼子就算是合兵一處，也沒有一個大隊的人數。老孔，你說我們把自己的活干完了，能不能再幫幫其他的兄弟部隊。”

“這次的任務，都是分開下達的。每個團行動的時間和任務都不知道，你別把老總的戰斗部署打亂了。要我看咱們完成任務后再請示吧，老總也不可能讓咱們閑著。”

“嗯，你這話我愛聽。”

李云天抓過趙剛的手腕，看了下表，繼續說道：“楊村距離晉北煤礦70公里，夜行軍夠嗆能趕到，我們抓緊研究下作戰計劃，中午吃過飯就開拔。”

孔捷也點點頭，神情凝重起來。

……

慕戎雖然是一個男性名字，但卻是一個實實在在的知性美女。

她還沒有畢業，抗戰就爆發了。

她跟眾多的同學一樣，都加入到了這股抗戰的洪流中來。

有的人拿的是槍，她執的是筆。

她覺得通過直擊心靈的文字，更能喚起民眾的抗戰熱情。

她選擇加入了新民報，從37年以來，她已經發表過許多文章，來號召激勵國人內心。

蒼云嶺之戰，第一次以少勝多，第一次全殲敵人一個聯隊，第1次打出1:10的占分比。

這讓全國人們看到了勝利的曙光，打破了鬼子不敗的神話。

作為記者的慕戎從中嗅到了李云天的價值，她要把他打造出自己國家的戰斗英雄。

讓全國人民認識一個有血有肉的李云天。

這樣實際的案例更能激發群眾的熱情。

費了很多的周折，她終于從繁華的南方輾轉到了荒蕪的晉西北。

在這里她終于見識到了跟敵占區犬牙交錯的八路軍抗戰隊伍。

他們的居住條件如此之差，生活條件如此之惡劣。

卻依然頑強的跟鬼子正面抗爭著。

這一切都讓她感動著，她迫不及待想要把這里正在發生的事都告訴全國人民。

唯一有一點不滿的是，抗戰英雄李云天的態度。

她跟自己的一個師兄也來了大半天的功夫了。

但主角李云天卻沒有搭理他們。

只是不冷不淡地說了一句，“這里鬼子多，你們倆別胡亂跑。想看什么提前跟我說，我派人保護你們。戰士們的訓練場也不要亂去，有些時候會實彈射擊，容易誤傷。”

慕戎說要采訪他，他直接回了兩個字，“沒空。”

慕戎是甜美的女大學生，又是記者，以前不管走到哪里，別人都會笑臉相迎。

唯獨在這里碰壁。

這讓她又氣又惱，中午飯都沒吃。慕戎看著兩個玉米窩頭一碗野菜湯正在生氣的時候。

聽到外面傳來嘈雜的聲音，有人大聲笑著，有人大聲罵著，還有整齊有力的歌聲，氣氛很高漲。

慕戎走出來一看。

原來是好多支隊伍從外面歸來，在村前開始集結。

空地前面支起了幾口大鍋，汩汩冒著熱氣。

“回來吃飯么？”

慕戎自言自語地說道。

她看到李云天帶著幾個人走過去，也偷偷著跟了上去。

李云天看著面前的部隊，除了工兵營和騎兵營，其他的隊伍都回來了。

一千多個人湊在一起還是很熱鬧的。

李云天走到前面的時候，聲音逐漸小了下去。

這是他作為軍事主官，帶領全團打勝仗帶來的氣場。

“叫大家回來，都知道什么事情了吧。”

李云天的話語聲音不高，在這片空地顯得格外沉靜，卻準確地傳到每一個人耳中。

“知道。”

所有人高聲喊道，匯入成一股洪流，讓正在偷看的慕戎神情一滯。

這是自信，瘋狂，足以碾碎一切的氣勢。

喊聲里的靈魂震蕩，讓她身體一麻，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她不傻，相反冰雪聰明。

當然知道集結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大戰，大戰在即，他們不怕么？

這支部隊似乎跟自己見過的不一樣。

此刻，她多想用相機，把戰士們這種出征前的笑容永久地留下來。

名字她都想好了。

“我們不懼死亡。”

“向陽而生，無懼生死。”

遠處李云天低沉的聲音又傳過來。

“知道就行了，都他媽的放開肚皮吃，肉都給你們準備好了。”

這句話讓慕戎整個人的情緒都不好了。

滿心以為是一盤大餐，結果你端上來一盆臭豆腐。

這個時候不是應該說一些激勵士氣的話么？

或者發布一篇戰斗檄文？

讓戰士們心靈共鳴起來。

接著，她就看到李云天親自下場，撈起一塊骨頭啃了起來。

此時她的師兄走上來，說道：“慕戎，你發現了么？他們給我們吃的是野菜窩窩頭，他們卻自己在這里吃肉。”

慕戎生氣地說道：“那你下去吃吧。”

然后轉頭走了。

李云天正啃得高興，就看到孫德勝怒氣沖沖地走了過來。

不用問，肯定是來找自己的。

他轉了個頭，繼續啃。

他平時的伙食都跟戰士們一樣，可沒機會啃骨頭。

“團長，為什么全團上下，就是沒給騎兵營安排作戰任務？”

“不光你們，工兵營也沒有。”

“工兵能跟我們比么？我們日行一千里，夜行八百里，是最好的機動部隊。”

“你小子喊什么喊，這次我們的作戰目標不適合騎兵參戰。”

“我不管，騎兵營成立以來，李教官都參加過兩次戰斗了，我這個做營長的還一次也沒有參加過，這次我一定跟著參加。”

“不聽話，老子擼了你。”

“你就是擼了我，我也要參加戰斗。”

孫德勝把帽子一扔，坐在地上不起來了。

孔捷湊上來說道：“老李，我看就把騎兵營拉出去溜溜吧，有機會就上，沒機會就算了。”

李云天仔細想了一下，前往晉北煤礦的地形，就點了點頭。

“還不快滾回去整備部隊。我告訴你，這一路上給馬上籠頭，要是提前驚擾了敵人，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團長放心，只有戰斗的時候，我們才上馬。我們行軍，保證動靜比步兵還小。”

孫德勝興高采烈跑了。

李云天轉過頭來，說道：“老孔，團里做好決定了，你少在這里當好人，知道軍令如山倒么？”

“知道，知道，你不是說出去溜一趟就回來了，順便把騎兵也帶著放放風多好，天天讓他們在山坳里待著，怎么長成猛虎。”

沒多久，李七也蹦蹦跳跳地過來了。

“團長，這次我也要待著那100個工兵參戰。”

“戰斗打起來很危險，子彈可不長眼。”

“團長，我也很危險的。”

李七將手放在了炸藥上。

李云天看了眼背對著自己的孔捷，說道：“好，那你跟在我身邊，別走遠了。”

李七又蹦蹦跳跳走了。

孔捷嗤的笑了一聲，說道：“軍令如山倒。”

李云天鄙視地看了他一眼，“你懂個屁。”

趙剛也來找李云天，想著參戰，李云天把新兵連的指揮權給了他。

跟他說，雖然咱們團有戰斗任務，可是也有守衛師部的責任。

要是鬼子趁著全團空虛，摸了上來怎么辦？

不得不防備一手。

趙剛只能無奈地留下。

李云天越想越覺得這一趟算是虧了，全團出動，要是只喝口湯水，有些埋汰自己生意人的名聲。

出發之前，慕戎和包劍平找到李云天。

說是也要跟著部隊，他們是戰地記者，就是要讓全國的老百姓看到戰斗的真實狀態。

可李云天不想把自己部隊的實力暴露出去。

就婉拒了。

一個團有一個騎兵營。

狙擊營人人都是神槍手。

一營和三營各有一個機槍排。

還有一個炮兵排。

這不是招人眼紅么？

李云天沒那么傻，把自己的秘密暴露在全國人民面前。

還有戰斗發生之時，狙擊營幾次齊射，就能干趴下一個鬼子中隊，這件事要是報道出去，那不是誤導了全國人民，還以為跟鬼子打仗有多么輕松愜意。

此時，他也有些埋怨師部領導，這不是給自己找事么。

是不是找個機會，在上級面前露露獠牙，讓他們別把新一團當成一支普通部隊。“慕戎同志，你是從金陵來的。你來的時候領導吩咐了，要保護好你們的安全。這樣吧，你等我們回來了，我就讓你采訪，你問什么，我答什么。”

李云天看著擋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女記者。

“李團長，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們是戰地記者，那就是用手中的相機還有鋼筆，來真實地記錄戰場上發生的一切。

你是八路軍隊伍豎立起來的戰斗英雄，我希望讓全國人民看到一個有血有肉的戰斗英雄，而不是只存在于紙面和廣播里。”

“還有，別把我們想象的多么嬌氣，戰場采訪我們也不是經歷過一次了。我們的筆就是你們手里的槍。你們是在前線殺敵，我們是在全國召喚一起殺敵的同胞。”

李云天環顧四周，看到眾人都在看他的笑話，沒有幫腔的。

人家是記者，文字是職業。

辯論是辯論不過的，說一句，人家回你兩句。

李云天咧嘴一笑，“小嘴巴拉巴拉的還挺能說，警衛員，給我把他們兩個關起來，等我們離開后，再放出來。”

“是。”魏大勇可沒有那么多顧忌，一手抓著一個，就扭送到了房間里。

“和尚，怎么關到我屋里了？”

“團長，反正一會就要放出來，沒事。”

李云天也不管慕戎的大喊大叫。

直接帶著眾人走出了院子。

李三帶著偵察排，在接到任務后就出發了，他們需要先一步偵查敵情。

同時要在不同的地點安排觀察人員。

李云天和孔捷定的計策是先分出少量兵力佯攻煤礦。

鬼子和偽軍肯定會縮在永久性防御工事里進行防御。

然后向第九轉運站求援。

等敵人援兵到來之時，新一團的獠牙才會露出來，先是吃掉援軍，如果能把煤礦的鬼子騙出來最好，要是騙不出來，再一點一點磨。

憑借著狙擊營的神槍手，李云天還真不是太擔心鬼子的那些碉堡。

就是隱藏的暗堡可能會對戰士們造成些傷亡。

這個戰術就是八路軍游擊隊經常用的圍點打援。

重點在于消滅援軍。

也正好把新一團的兩個目標一塊合并完成。

孔捷在前面領隊，李云天就混在隊伍里。

隊伍里有一輛牛車，是工兵營用來裝炸藥的。

這些炸藥都是工兵營這段時間生產出來的。

炸藥的原料不難找，李七把幾項原料的比例隨意調整了一番，制造出來的炸藥威力更大了。

按照李云天的眼力，都快趕上后世那種軍用炸藥了。

工兵營已經用石頭做了一些地雷和甜瓜手雷的磨具，只不過還沒來及鑄造，所以這次就帶了些炸藥包出來。

如果戰斗再推遲上十天八個月的，李云天估計都能用甜瓜手雷裝備部隊了。

有李七這么一個吉祥物，容不得李云天不寵著。

此刻這個吉祥物正坐在這一堆炸藥上，兩根小腿晃晃悠悠的。

“哎，我說小七，咱們下來不行么？這前后的都有火把，再萬一把炸藥點了。太危險了，你要是不想走，我去找頭馬，你騎著。”

“我不會騎馬。”

“李四在后面呢，我讓她抱著你。”

“我不讓她抱。”

李七的大眼睛望著李云天，意思很明顯

我就讓你抱。

李云天看看隊伍，一攤手。

這么多人，老子怎么抱你。

“喂，前面拿火把的，再往前走走，后面的，往后撤撤。都好好看著點，別把頭上的枝條點了。”

李云天心里哀嘆，系統，這不是工兵教官，這是個祖宗啊。

晚上十點，部隊準時到達晉北煤礦附近。

因為有了精確的地圖。

部隊直接開到伏擊點。

此時隊伍的火把早已經熄滅了，李云天靠著微弱的月光，指揮著各個隊伍埋伏在相應的位置。

工兵營也在李七的指揮下，在路面安裝炸藥包。

順手也給李云天搭建了一個指揮部。

孔捷摸著厚度足以防炮擊的土木結構指揮部，感嘆道：“就沒見工兵正兒八經的訓練，手腳怎么這么利索。就算是團里最麻利的士兵也沒辦法在這么短的時間，建造這么堅固的指揮部。”

李云天回到：“這也就是他們順手的事，你沒看到他們大部分人都在下面埋炸藥么？”

“報告。”

李三回來了。

“進來說。”

“是，團長，敵人的觀察哨都已經清理干凈。晉北煤礦這邊一共有碉堡5處，每處碉堡駐守一個排的兵力，射擊角度和射程可以覆蓋整個礦場。”

“暗堡已經發現四處，在這，這，這，這。”李三一邊說著，一邊掏出一個煤礦的地形圖，上面已經標好位置。

“我估計敵人還有隱藏的暗堡，但是如果不發生戰斗，不會暴露。”

孔捷看到這個煤礦的地形圖，眼睛就是一亮。

“有了這個地圖，我們此行已經成功了一半了。老李，你看看，這上面敵人的防線，兵力多少都有記錄，我們可以隨意地拿捏小鬼子了。你看，我們可以在這里布置一個排的兵力，直接對這道防線形成壓制。”

“老孔，你看看你那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你忘了老子還有個炮兵排，迫擊炮的射程500米，九二步兵炮的射程在2000米，意大利炮的射程8500米。有了他們的具體為止，那還不是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對，炮兵，我們先找出他們的炮兵陣地，打掉。”

孔捷眼神瞬間就亮起來。

窮日子過慣了，有時候還真忘記新一團有炮兵。

“煤礦的炮兵在這里，平時都用帆布蒙著。”

李三在地圖上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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