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之后,李淳風終于將自己的修為徹底穩固在了筑基初期,師徒二人也已將河洛二書參悟的七七八八,李淳風不但修為大漲,在陰陽占卜、風水命相一道已經登堂入室,越發精湛了。
時值新春佳節,山上山下一片喜慶祥和的景象,蟠龍山雖屬道家一脈,但也多多少少的沾染了一些世俗習氣,在李淳風的帶領下,一眾師兄弟將道觀上下收拾的煥然一新。
這一天袁天罡和李淳風師徒二人落座在大廳之中閑聊,袁天罡望著道童忙著在門上貼門神,開口問道:“淳風,近年來民間興起了新春時節門上貼門神的習俗你可知曉?”
李淳風點頭說道:“此事弟子有所耳聞,只是不知詳情。”
袁天罡將手中茶碗放在桌上,說道:“此事說來話長,并且跟咱們陰陽一脈干系重大。”
李淳風頓時來了精神,興致勃勃的說道:“師父,給講講唄。”
袁天罡笑道:“此事發生的年代并不久遠,咱們陰陽家上一代的掌門人便是我的叔父袁守誠公。”
李淳風點頭說道:“師祖大人相面之術獨步當世,我還記得幼年時曾見過師祖幾面。”
袁天罡點頭說道:“他老人家當日第一次見你便指著你說道‘陰陽一脈,由李而興。’對你自然是十分喜愛的。”
袁天罡接著說道:“他老人家年輕之時曾在長安城內歷練,設立了一間卦館為來往百姓占卜算命。長安百姓中有一位漁夫曾在守誠公那里算命,守誠公占卜奇準,漁夫按照所算方位在涇河中下網,無有不中,每次都滿載而歸。
河中魚蝦皆是龍王子民,此事竟然驚動了涇河龍王,他勃然大怒,于是變化成一位白衣書生來找守誠公,并與守誠公打賭第二日的天氣如何。
守誠公算罷說道:‘明日有雨,辰時布云,已時打雷,午時下雨,未時雨停,共得水三尺三寸零四十八點。’
龍王笑道:‘此話不可當做兒戲,如果明日有雨,并且按你算的時辰數目,我送白銀五十兩奉謝。如果無雨或不按時辰數目,我定要打壞你的門面,扯碎你的招牌,立即將你趕出長安,不許你在此妖言惑眾!’
守誠公欣然答道:‘就依你所言,請明日雨后來會。’
涇河龍王回到水府之后不久便接到玉帝法旨,敕令龍王明日降雨,法旨上的時辰和下雨點數竟然和守誠公所算一點不差,驚的龍王魂不附體,片刻之后他做了一個愚蠢至極的決定。
原來涇河龍王乃是‘八河都總管,司雨大龍神’,正是管理河水和降雨的水部正神,他為了贏下和守誠公的賭約,竟然要私自更改下雨的時辰和點數。
第二日他果然沒有按照玉帝的法旨降雨,雨過之后龍王又變成白衣書生,來到卦館將招牌、筆、硯等物全都摔碎。
守誠公坐在椅子上安然不動,龍王又掄起門板打來,口中罵道:‘你這妖言惑眾的狂人!算卦不靈,言語狂妄,說今日下雨的時辰點數都不對,你還安然高坐,趁早離開,我便饒你死罪!’
守誠公怡然不懼,笑道:‘我沒有死罪,只怕你倒是有個死罪!你的變化之術能瞞別人卻難瞞我,我看出你乃是涇河龍王,你違反了玉帝法旨,更改了降雨時辰和點數,觸犯了天條,你在那剮龍臺上難免要挨一刀,你還有心思在這里打我?’
龍王聞言心驚膽戰,毛骨悚然,急忙丟了門板,整理衣冠向守誠公跪下說道:‘先生莫怪,之前是玩笑之言,哪知弄假成真,如今已經違犯了天條,還望先生救我!不然我死也不放過你!’
守誠公嘆息說道:‘大錯已經犯下,我也救不了你,不過可以為你指條生路。’
龍王說道:‘請先生指教。’
守誠公說道:‘你明日午時三刻該去人曹官魏征處聽斬。你如果想要保住性命,必須馬上去找當今皇帝才行,那魏征是皇帝駕下的丞相,若是皇帝答應了你為你說情,那這事就成了。’
龍王聞言拜辭而去,等到子時前后來到皇宮門口,此時皇帝李世民正在酣睡,睡夢中忽然看見一人上前跪拜,口叫‘陛下救我!救我!’
李世民詫異問道:‘你是何人?’
龍王說道:‘陛下是真龍,我是業龍。我因為觸犯了天條,明日午時三刻就要被丞相魏征斬首,故來拜求陛下救我!’
李世民說道:‘既然是魏征處斬,朕可以救你,你放心去吧。”龍王歡喜叩謝而去。
……
李世民夢醒后并未忘記此事,早朝結束后將魏征招來和他下棋,意圖拖住魏征不讓他去斬龍。
君臣兩人一直下到午時三刻,一盤殘局未了,魏征忽然伏在案邊酣睡起來。
李世民對左右笑道:“魏愛卿匡扶社稷,勞心勞力,想來是困極了這才酣睡,不要打擾他。’
不一會兒魏征醒來,伏在地上謝罪說道:‘臣該萬死!臣該萬死!方才唐突竟在御前睡著,望陛下赦臣之罪。’
李世民笑問道:‘卿有何罪?’
魏征轉身叩頭說道:‘臣方才去剮龍臺上斬了一條龍!’
李世民聞言大驚道:‘愛卿酣睡之時又不曾動彈,又沒有刀劍,如何斬龍?’
魏征奏道:‘方才臣的身在君前,神魂出竅來到剮龍臺上,舉劍將龍頭斬落。’
太宗皇帝聞言心中喜憂參半,喜的是有魏征這等豪杰何愁江山不穩?憂的是夢中曾答應救龍,不料竟沒有成功。”
袁天罡繼續講道:“當晚二更時分,睡夢中的太宗皇帝被一陣哭鬧之聲驚醒,涇河龍王的魂魄竟然來找太宗皇帝算賬,自此夜夜哭鬧不休,李世民接連幾夜無法入睡,漸漸驚恐入心,病入膏肓,竟然有撒手人世的跡象!
朝中群臣一籌莫展,最后大將秦瓊與尉遲敬德自告奮勇,守在皇宮門前,一夜之間邪祟盡都不見,李世民終于睡了一個好覺。
兩位將軍守了幾夜之后,李世民感念兩位將軍辛苦,便召來御用畫師將他二人形象兵器畫在紙上,張貼在宮門之上,龍王的魂魄終于再也不來哭鬧了。
此事便暫算告一段落,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百姓雖不知究竟,但都模仿著張貼起‘門神’來,以期望能夠趨吉避兇,家宅平安。”
這個故事曲折離奇,精彩絕倫,聽的李淳風怔怔出神。
他悠然神往道:“師祖真乃仙人也!不但卜卦奇準,面對堂堂水部正神,龍王降世,依舊不卑不亢,以理服人。師父,我從未察覺到神仙會離我們凡人這么近。”
袁天罡笑道:“仙界與人界本就分的沒有那么清楚,許多神仙的道場就在人間。況且咱們修道之人算是離仙界最近的一群人,修真煉丹,打坐參禪,不就是為了有一天能夠飛升仙界,壽與天齊么。”
李淳風點頭說道:“正是如此。”
袁天罡繼續說道:“當年之事錯雖不在守誠公,但守誠公也深自懊悔,他當日曾對我說道‘天罡,當日其實我見到白衣書生時就看出了他是涇河龍王,并且大禍臨頭,只是我當時存著一顆斗氣之心,才接受了他的賭約,這才引出滔天大禍,雖然事后補救,但也無濟于事。記住,以后為人做事切記‘與人為善’四個字。”
袁天罡說罷看向李淳風,李淳風鄭重行禮說道:“弟子受教!”
袁天罡滿意的點點頭,說道:“淳風,讀書人講究知行合一,咱們修道之人也不例外,你在山上已經學的差不多了,是時候下山歷練了。”
李淳風聞言急道:“師父……”
袁天罡擺擺手,笑道:“你我師徒二人日后有的是機會相見,此去紅塵之中要專心修煉,不可事事都靠占卜。”
說罷他取出一頂暗金色的道冠,上刻五岳真形圖,一枚暗金簪子橫插,光芒內斂,紋路玄奧。
袁天罡笑著為李淳風戴上道冠,說道:“你年紀尚小,修道日淺,雖然尚未受過‘天仙戒’,但這五岳冠為本脈至寶,可以防止任何形式對你的窺探,甚至包括你在占卜之時泄露天機,上天對你的窺視及天道反噬,乃是最適合陰陽家一脈使用的法寶,為師將它賜給你。”
李淳風心中百味雜陳,雙目含淚跪拜當場。
……
除夕過后初七日,李淳風頭戴一頂暗金五岳冠,身穿黑白兩色道袍,翩然下山,道號“黃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