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趁著天色稍霽,劇組匆匆忙忙下了山,回了城,天已是剛剛擦黑,趁著夕陽尚在,忙補拍了幾個鏡頭,總算是沒有辜負這雪后初霽的景色。
季子遇一個人呆在房間和電話那頭的經紀人確定近期參加活動的事宜,等掛了電話便看到大成穿戴整齊,像是要外出的樣子。
不等他問,大成便道,“我約了阿信哥吃燒烤喝啤酒,知道你晚上不吃東西,就不討你嫌了,走了啊。”
季子遇聽到約了齊苑的助理阿信,便裝作無意地提起道,“阿信哥今天這么有空啊?以前苑姐不出門,他是絕對不會出門的。”
據說這阿信從齊苑有了些名氣的時候便跟在身邊,算來怎么也有十年之久了,兩人感情甚篤,不是親人勝似親人,居然有空和大成出去燒烤喝酒?
大成鞋都穿了一半,聽到他這么問,又拖著一條腿拐進來賤兮兮地道,“聽說苑姐出去辦點私事,所以今晚是自由活動時間。”
“私事?”什么私事。季子遇敏感地皺了皺眉。
大成大手一揮,“季子遇我看你是光長了一張臉不長腦子,都說了是私事,你覺得就阿信哥那張嘴會告訴我?”
季子遇見他這破樣兒就來氣,跳起來給了他腦袋瓜子一下,把人直接踹走,“滾滾滾。”
大成揉揉自己的屁股,罵罵咧咧地出去約會了。
獨留季子遇一個人在房間里坐立不安,他不知道為什么,聽到私事兩個字,簡直是如坐針氈,怎么都不得勁。
與其呆在屋里什么都做不了,不如出去碰碰運氣,有時候運氣這種東西真的是說來就來的。
他們拍戲的地方本來就比較偏僻,不比城里頭繁華,能讓人坐下來聊聊的地方也就那么幾家店,季子遇帶著鴨舌帽和口罩,全副武裝,在那幾家店之間晃蕩,終于在他逛到第三次的時候運氣來了。
他遠遠地便看到齊苑和一個個子很高的男人。
季子遇偷偷摸摸借著夜色的掩護,蹭蹭向前走近了一些。
等看清那人的面目,季子遇心中咯噔一下,居然是他。
那人竟然是齊苑的前夫陸放。
季子遇下意識地握緊了身前的拳頭,將身形藏在了一處陰影處,雖然聽不清他們說什么,但是他也沒有走。
齊苑和陸放自然沒看到藏在暗處的某個人,只是像是許久未見的老友般寒暄著。
齊苑和陸放雖然近期剛辦理完離婚手續,但是兩人已經分居半年多了。
這次陸放是出差路過冰城,將齊苑前段時間不小心寄錯地址的快遞送了過來。
齊苑有點不好意思道,“你還專程跑一趟,直接寄給我就好了。”
陸放盯著她半晌,想說什么隨即不過笑笑道,“不過正好路過,你可別多想。”
齊苑笑著望著他搖了搖頭,陸放總是那么溫柔。
陸放帶著一副金絲邊的眼鏡,望著她的時候,眼睛里總是溫柔似水,那個時候的她便是貪戀這種溫柔如水的力量,一點點陷了進去,因為這樣的他太讓人舒服了。
陸放停下腳步喊住齊苑道,“阿苑,如果找到那個人便去試試吧。”
齊苑聞言渾身一抖,卻沒有回頭。
陸放卻繼續道,“我知道你當年是真的喜歡我,所以我們才結婚的,但是如果只是喜歡是不能支撐我們走完這孤獨的一生的。下一次希望你勇敢地去愛,去愛你真正想愛的那個人吧。”
齊苑心中一痛,他越是這么溫柔,越是這么善解人意,她就愈發的難過,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了下來,這樣溫柔的陸放是她對不起他,是她一直在傷害他。
陸放向前幾步,將她的眼淚輕輕抹掉,“傻阿苑,哭什么?是因為我嗎?你不會又要喜歡上我了吧。”
齊苑氣不過推了他一把,又笑了出來,這一會兒的功夫真是又笑又哭。
這一幕落在暗處某人的眼睛里,簡直是礙眼得緊,手指在墻壁上摳了幾下,都離了婚這兩個人在干嘛,這么親昵,重修舊好嗎?
陸放見到了齊苑眼中的歉意和不舍,硬起了心腸道,“這一次這一招對我沒用了,說好做朋友,我們便只能是朋友啊,小阿苑,前面還有愛我的人等著我呢,所以這一次我不會等你了。這一次,你看著我離開吧。”
陸放伸出手想像往常一樣拍拍齊苑的頭,但是他猶豫了,伸出的手又放回羽絨服的兜里,堅定地轉身,沒有猶豫地離開了,徒留齊苑在原地紅了眼眶。
齊苑沒有看到,但是與陸放擦肩而過的季子遇看到了,那個男人哭了,他滿眼含淚,一步一步堅定地離開了齊苑。
陸放在內心正式和他曾經深愛的女孩子告別,“齊苑,我陸放也有陸放的驕傲,我們都曾錯以為喜歡便是愛,可惜我們都錯了,愛一個人是歷久彌新的歲月沉淀,而淺薄的喜歡會在不經意的分離和誤會中稀釋掉。再見了,阿苑。”
齊苑站在原地,在這陌生城市的寒風中一股強烈的孤獨襲上心頭,她曾經無比貪戀陸放身上的暖,但是她和他都知道,那不是愛,那是逃避。
眼淚控制不住地撲簌簌地落下來,一只修長寬大的手接住幾滴,順手揩了揩她的淚痕。
來人冷聲冷氣道,“哭什么?你會遇到更好的。”
那話里的篤定和自以為是,讓齊苑有點愣神,她抬起通紅的眼眶,便看到莫名其妙出現在此地的季子遇。
季子遇拉起她羽絨服的袖子,將人拖著往回走,“走,回去了。”
齊苑莫名其妙被拉著走了好幾步才想起來問道,“你怎么在這兒?”
季子遇扭頭看著她,明明語氣極度不耐煩,卻眉眼溫柔道,“我怕有些人迷路了,找不到回去的路,所以出來找一找。”
“你都看到了?”齊苑試探地問道。
“恩。”
“他是我前夫。”
“恩。”
兩人一時無話,就這么一前一后走著。
季子遇猛地停了下來,齊苑因為慣性一下撞在了他的后背上,“齊苑。”
季子遇這一臉嚴肅地叫著齊苑,齊苑居然有些心虛地回應道,“恩?”
季子遇微微彎腰,盯著齊苑的眼睛,讓她整個眼睛里只容納的下自己一個人道,“人總歸是要向前看的,過去的事情便讓他過去吧,即使那個人曾經很好,你們分開便是分開了。”
剛才的一幕幕對于旁觀的季子遇看來,無非是齊苑放不下,而男人已然冷下心腸,決定告別過去,決定開始新的生活了。
季子遇真是看不得她這份哭戚戚舍不得的樣子,畢竟在季子遇看來,如果有一個人一旦和齊苑結了婚,是不可能放手,那個人能如此決絕,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不知為什么,他這么嚴肅認真地訓著齊苑,齊苑就覺得特別好笑,她低頭一笑,眉眼彎彎地點了點頭,道,“知道啦,季老師,我會努力的。”
她這般嬉皮笑臉的樣子在季子遇看來就是轉移話題,他開始在齊苑身邊絮絮叨叨起來,那個傳言中冷漠話少的季子遇現在活像操碎了心的老媽子。
而齊苑則狀似乖巧地連連點頭,沒有反駁,但是意外地掃清了心中那最后的孤獨。
她和陸放的分開不過是成年人之間的深思熟慮,沒有狗血的第三者也沒有什么復雜的陰謀論,只不過是對自己人生的另一種選擇罷了。
不知為什么,聽著這個比自己小十歲的男人絮絮叨叨地開導自己,她心中因分離而產生的愁緒一點點被欣喜填滿。
今晚的夜色似乎也比平日要明亮幾分,冰城似乎沒有想象中那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