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晴看著瓊娥，瓊娥卻一眼不發，只是回看著鄭晴。

沉默了好一會兒，瓊娥方才道：“這理由您說服您自己了么？”

鄭晴沉默。

瓊娥繼續說道：“戰道世界，什么才是永恒的？名門？家世？當年的落凰皇室，說覆滅不也就覆滅了？三十年前赤血入侵落凰山群，尊為十六宗之首的風華谷瞬間變成了十六宗中墊底的存在。實力能夠比肩破元丹殿的鐵鏈塔境內的營山劉家一夜之間滿門皆死。偌大的一個家族一個活口都沒留下……且不說少爺還有可能踏入王境，哪怕最終只是個準王，整個落凰山群會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他？誰還會介意他的出身只是一個小小的鐵隼族呢？”

鄭晴心如亂鼓，這些事情她不是沒有想過，但是她一直也在逃避著，當瓊娥講這些話赤裸裸地擺在她面前時，她不得不面對這些。

猶豫了半晌，鄭晴方才又說道：“你是說，雪凝霜真得對琪哥有想法么？”

“我還是那句話，我沒有證據，我說的這一切也可能都只是自己腦海中的假想敵。雪姑娘對您，對少爺可能真的只是君子之交。但是有一點我可以肯定，她是想讓您承她的情的！但是我不想！”

“你不想承她的情？”

“我不想讓您承她的情！”瓊娥語氣有些激動，“我寧可您承我的情，而不是承她的情！”

鄭晴沒有多說話。

“就像今天芮三小姐的事情，她能幫您，我也能幫您，只是方法不同而已。后面那馴獸師故意唆使雪豹襲擊我們，然后就有夏明、雪凝冰跟著來演雙簧，整一出英雄救美的戲碼。可是我們有我們的準備……”

“等等！”鄭晴突然打斷瓊娥的話，“你剛剛說什么？那馴獸師唆使雪豹襲擊我們？”

“不然呢？”瓊娥攤了攤手。

鄭晴仔細理了理這其中的思路，然后才開口道：“你的意思是那馴獸師是受人指使，故意讓雪豹來襲擊我們，然后夏明亦或是雪凝冰再趁機出手救我們，然后我們就又欠下她一個人情了？”

瓊娥聳聳肩：“后知后覺。”

“難道夏明也跟他們是一伙的？”

“是不是一伙的我不知道，不過我有自知之明。”瓊娥笑笑，“我出身寒微，既是凡人又是寡婦，他是什么身份？單單一個文賽，便能對我有意思？呵呵，這里面要不然就是慕我之色玩玩而已，要不然就是別有所圖。”

“那目的呢？”

“讓我承他的情啊！”瓊娥應道，“讓您承了雪凝冰的情，而我呢，又承了夏明的情，這樣一來，就攪進來一個風度翩翩、風姿綽約的夏公子，我一個出身寒門的小丫頭，哪里受到過這種待遇，要不了多久就會淪陷在夏公子的愛情攻勢中，然后再經過他們的一番撮合運作，我就順理成章地嫁了出去，這下就只剩下一個孤家寡人的您，身邊唯一能夠說話的就只有她這個關懷備至、體貼入微的煉火姐。于是……”

此時亦是深秋時節，鄭晴倍感深深冷意。又是剛剛出浴不久，不禁打了個寒噤，瓊娥見狀忙忙將床后的被子給鄭晴裹著。

“會不會是你想得太多了？把人都想得太壞了？”鄭晴弱弱地問了一句。

“或許是！”瓊娥聳聳肩，“我這十幾年來一直過得謹小慎微，多疑多思，陷在報仇的火焰中不能自拔，所以可能會誤人好意，這也是在所難免的。此前，不敢跟您說這些，也就是擔心會影響您的判斷。”

鄭晴思考了一會兒道：“我還有一個疑問。如果雪凝霜真的是對琪哥有想法，她為什么要用這么復雜的手段，即使她不想親自出手，隨便用個什么借刀殺人的手段要除掉我也是很容易的吧？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呢？”

“那如果她不想除掉您呢？”瓊娥莫名的問了一句。

看著鄭晴疑惑的目光，瓊娥解釋道：“我們先做一個比較溫柔的假定。她相中了少爺，但是并不想傷害您。戰道世界，強者為尊，優秀的戰者熾手可熱，是人人競相追逐的對象。強大的戰者往往擁有很多后宮，就連醴蘗城內公孫家、劉家、您的娘家鄭家這樣的稍微有點兒實力的家族的首領都往往是三妻四妾，有夫有君的，雪凝霜自小生長在這樣的環境，恐怕對這些也是司空見慣的吧。所以與其冒著被少爺發現的風險除掉您，而且即使除掉您之后還可能在將來應對其他姬妾，何不直接與您和平共處呢？”

鄭晴不言聲，瓊娥接著說道：“然后再來看比較危險的做法。她想除掉您。可是無論是借刀殺人也好，親自動手也好，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墻，再縝密的計劃也難免會出現紕漏。您現在和少爺又是伉儷情深，倘若有個山高水低，恐怕少爺也不會輕易罷休的。無論是影響了少爺的修行，還是被少爺查出真相，這都不是她愿意看到的，況且她跟您本來并不是仇家，為什么要冒險做這樣的事兒呢？”

“這……”鄭晴還是有些困惑。

瓊娥便繼續道：“那我們不妨換位思考一下吧，站在雪凝霜的立場上，她要的是什么？要的是一個大英雄趙琪，要的是一個戰力卓越，能夠問鼎落凰的趙琪。要的不是一個兒女情長，一心沉浸在報妻仇恨或者自暴自棄放棄修煉的趙琪。所以她才需要慢慢去俘虜您，去俘虜少爺的心。您一直說我過于理性，可是如果我的推測是真得的話，那么雪凝霜比我更加理性。”

鄭晴沉默良久，方才說道：“你這一切也都是推測吧……”

瓊娥鄭重其事的點點頭：“是推測，倘若我真的有石錘的證據，我就不會像現在這樣躑躅了！”

“我覺得你把人心想得太險惡了，煉火姐對我們各方面都挺照顧，你這樣想她，未免太過小人之心了吧！”鄭晴嘴上這樣說著，可是多少帶著點兒言不由衷的意思，瓊娥聽出她這話里的不甘心，也沒有再多作辯駁。

“你去做飯吧，我餓了。”

瓊娥轉身往外走去，又忍不住回頭說了一句：“夏明和雪凝冰一定會再次出現的，少夫人若是心中不安，不妨一試。”

鄭晴抬頭看了瓊娥一眼，欲言又止，最終也沒說話，沖她揮了揮手，示意她去做飯。

“我能守得住他么？”鄭晴斜靠在墻上，抬頭看著天花板自言自語，“我能接受她么？”

……

某處，已經參加完獸斗的雪凝霜裹在黑袍中看著漸漸昏暗下來的暮色，語氣顯得很平淡：“夏明是怎么回事兒？他怎么會攪進來的？”

在她身后便是雪凝冰，依然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我不知道，問了幾個王家的仆人，說是好像在廁所附近發現他幫了鄭晴那丫頭一把。”

“你今天出手太慢了！”雪凝霜心中不大高興，語氣中帶一些埋怨。

“我哪兒知道鄭晴她們竟然準備了三級驅獸粉，本想著等那豹子撲過來的時候再出手的，結果先是被夏明攪和了，后來又被她一箭射殺了那畜生！”雪凝冰老大不高興說道。

“瓊娥……瓊娥！”雪凝霜重復了兩次，然后說道，“凝刀，你去調查一下瓊娥的身世背景，越詳細越好！”

一個黑影在后面出現，只說了聲“是”便消失不見了。

“我覺得你不如直接跟鄭晴攤牌好了，她一個普通人，憑什么把趙琪一個人圈住，到時候給她的貴妾的名分不就完了，何必這么大費周章！”雪凝冰有些不耐煩。

“你怎么跟凝刀一樣都不帶腦子的！”雪凝霜轉過身來訓斥道，“我現在跟她攤牌？就她那脾氣，能答應么？她不答應，我還能逼趙琪去？我跟你們說過多少次，我要的是趙琪的心！不是把他逼到我的對立面去！”

“我就不信你把心思告訴趙琪那小子他能不動心，你是堂堂黑槍宗公主，他沒準聽了立馬就跟鄭晴離婚來娶你呢！”雪凝冰還是不服道。

“你懂個屁！”雪凝霜怒道，“你以為人人都跟你老子一樣？趨炎附勢，貪色媚富？倘若趙琪真是這樣的人，我也不會喜歡他！我拜托你們能不能老老實實的給我辦事兒？不要再整這些幺蛾子？”

“得得得，我聽你的聽你的還不行么？”雪凝冰擺擺手，“不過你可要盡快，若是讓娘知道了，我又吃不了兜著走了！”

“你也別閑著了，得空去查查夏明到底怎么回事兒。”雪凝霜說道。

“行。”雪凝冰往外走著，又回過頭說道，“改明兒你要是君臨天下，別忘了我的好！”

“滾滾滾！一點兒正行沒有，你有空跟三哥學學，別整日介胡咧咧！”

人都走了，雪凝霜才慢慢轉身看著窗外，此時天色昏暗，看著就是大雨將至的樣子，雪凝霜看著那昏暗的天色喃喃自語：“沐晴！你守不住他的，別逼我出手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