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爾一眼就認了出來,這里分明就是普格特世界!
五十公里級的小行星,內部擁有適宜生命生存的隧道,里面是一個奇特的菌菇生態體系,以洞窟內的魔晶礦為生。
但是,食人惡獸又是從何而來?勞爾他們明明還沒有過殺人取肉的行為啊。
迪爾依舊不能自由行動,不過他的好奇心被徹底調動了起來,權當一次全息電影好了。
勞爾他們非常幸運,他們的探險船在油盡燈枯的時候正面撞擊一顆小行星,更加令人吃驚的是,這顆小行星的內部居然有適合生命活動的洞窟生態系統,最幸運的是,變形的探險船像是一個大塞子一樣,將撞擊坑堵住,現在他們還不用擔心這個生態系統被破壞。
還有比這個更加美妙的安排嗎?
工程師阿什利摘下一顆蘑菇,仔細地查看,隨后,又奮力地將地上厚厚的菌毯層扒開,砸開,最終,看到了魔晶礦砂的基底。
“沒錯,這是魔晶菇生態系統!”
勞爾:“什么菇什么系統?”
阿什利興奮地想要哭泣,深呼吸了兩下才將勞爾解釋了這個神奇的生態系統的來源。
所謂魔晶菇生態系統并不是只有一種蘑菇,而是一個真正的生態系統。
這個生態系統的底層就是最下方的那層由蘊含著很多能量的魔晶礦砂組成的基底,它是魔晶礦的礦砂和一種蘑菇的混合物,濕潤而富有活力,這種蘑菇可以從魔晶礦中提取能量,從周圍的環境中提取物質,然后發展壯大。
次一層便是阿什利刨開的厚實而堅硬的保護殼,它是一種和最下層的魔晶菇共生的菌類,負責生產厚厚的硬殼,用來保護和穩定下方的環境。
上層便是各種肉眼可見的蘑菇,它有可能來自于下方的魔晶菇,也有可能來自于共生菇,或者干脆就是以前二者為食的其他菌類,有像是動物毛發的絨毛菌,有像是花一樣的紅傘菌等等等等。
這些東西共同構成了這個精致而美麗的蘑菇生態環境,以及在這個生態環境中生活的各種動物。
阿什利強調道:“重點不僅僅是這里的環境可以讓人生存,更重要的是,這些蘑菇,大部分都是可以吃的。”
勞爾瞬間熱淚盈眶,“你再說一遍?”
“它們可以吃,我們真的有救了!”
所有剩余的船員們抱作一團,哭得感天動地。
這可真是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這群幸免于難的探險者舒緩情緒之后,感謝天地,感謝宇宙,感謝偉大的知識之神,隨后立刻采集了一些可食用的蘑菇,也不管什么生的熟的,干凈還是不干凈,直接塞進嘴巴里。
隨著菌塊和唾液組成的糊糊進入肚皮,幸福的感覺隨之而生。
“我們有救了,我們有救了!我們真的活下來了!”
這群人沒有想太多,大難不死,又好好飽食一頓的他們,很快便躺在舒適的菌毯中睡著了。
這些人已經沒有精力再去觀察周圍了,但是迪爾卻觀察到了不一樣的痕跡。
“這個地方之前是有人存在的!”
迪爾很清楚地看到遠處菌毯附近的石壁上,似乎有開鑿的痕跡,那絕對不是什么正常產物,不管有什么,這群人都有麻煩了。
果不其然,這群憨憨陷入熟睡之時,一群拿著簡易金屬攻擊的小人們便出現,將這些人圍住,并且捆得結結實實地,然后十幾人一組,將這些人拖回了他們的定居點。
毫不客氣地講,這里甚至還比不上一個原始部落呢,沒有帳篷,沒有房屋,沒有床,只有一個火堆,一個疑似鐵匠爐的東西,再無其他。
迪爾也發現,這些人的生理特征也同樣奇怪,他們身上,有著很多很多蘑菇才有的特點。
這時記憶里超群的迪爾回想起了霍蘭德之前隨口說過的一句話——蘑菇是和別的生命共生的。
這些蘑菇人應該便是和這片菌毯共生的智慧生物了。
他們有著人類的特征,不過卻只到正常人類的一半身高,身上還覆蓋著白色的菌絲絨毛,與他們的皮膚甚至更深層次的血肉融合在了一起,看上去既神奇又詭異。
不過他們的心性倒是不壞,沒有對這些‘大人’們下殺手,僅僅只是將他們囚禁了起來。
很快,因為被捆綁血液循環不暢而難受的勞爾等人便被驚醒了,然后發現了那些看管他們的神奇小人。
“啊——啊!”
雙方都嚇了一大跳,然后負責看守的小人泫然欲泣轉身逃跑。
勞爾等人:“……”
什么情況?應該害怕的不是我們嗎?嗯?我這邊手腳還被捆著哩!
“喂!喂!人呢?”
一時間,幾個人陷入沉默。
大眼瞪小眼,看了好一會兒,異口同聲:“你先說。”
勞爾無奈:“我覺得,這些奇怪的小人似乎并沒有惡意。”
工程師阿什利點頭:“沒錯,如果我沒有認錯的話,他們應該是蓋美爾人,也就是傳說故事里的蘑菇人,一種與洞穴蘑菇共生的神奇生物。”
“呃……”吃了沒文化的虧,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的其他人只能向阿什利點頭示意,“然后呢?”
“他們生性善良,武力弱小,一生都靠吃蘑菇和蟲子為生。”
勞爾:“也就是說,我們的生命安全不用考慮了?”
“我想是的。”
果不其然,蘑菇人們并沒有拿勞爾他們開刀,反而拉著那個哭哭啼啼的小蘑菇人回到了這間洞穴。
勞爾大喜過望:“太好了,你們可算回來了,能聽懂我說話嗎?唔?哦?食物嗎?怎么咬不動啊?別,這個我還沒有咽下去呢,等等,喔?唔!”
等勞爾回過神來,他的嘴巴已經被塞滿了……
原來那個蘑菇團塊根本就不是給他們吃的,而是給他們塞嘴用的!
其余人也沒有逃過這個命運,真是欲哭無淚。
該怎么說呢?感謝會厭給我活下去的機會!
而那個堵他們嘴巴的老蘑菇人看見他們一個個都說不出話來的時候,非常滿意,在小蘑菇人旁邊嘰里呱啦說了一大堆的話,似乎是在教訓小蘑菇人——看,這些巨人也沒有那么好怕的。
他們說的語言和人類的語言有很多共同的地方,所以勞爾他們大致能猜出來是什么意思,只能蛄蛹著表示,看,我們沒有任何威脅的,沒必要緊張……
然而,老蘑菇人根本不理睬他們,吩咐了幾句之后,便離開了,又回到了他們和小蘑菇人獨處的時間。
“喔?”
小蘑菇人:“哦!”
“嗚嗚嗚嗚!”
“嗚咦~”
“嗯?喔!”
小蘑菇人堅定搖頭:“不!”
“……”
口渴了,只能忍著;想尿尿了,憋著;肚子餓了,還是沒有回應。
幾個人度過了自己人生中可能最艱難和不堪回首的一段時間,總之就是隨著一陣尷尬的嗚嗚聲,小蘑菇人驚愕地發現自己看到了幾條糞海狂蛆。
當然,真實情況不會那么糟糕,但是夸張一點想也沒差了。
迪爾差點看吐了給。
小蘑菇人手足無措地再去匯報,然后蘑菇人們才終于重視起這些巨人的需求來,接著,在以為德高望重的長老的指點之下,人們找來清水,給這些人清理了一下,然后終于給他們嘴巴的里的東西給去除了。
“喔,我差點以為嘴巴要報廢了……”
然后蘑菇人們再次將蘑菇塊塞進他們的嘴巴。
“啊?還來?”
不過這一次,是食用菌,他們吃得非常開心。
初步的信任建立,他們開始嘗試與蘑菇人交流,可能是他們之間語言的相似度很高,所以學習地很快,沒過多久,這兩種智慧生物之間就可以正常交流了。
然后他們才知道這顆小行星的名字——普格特,蘑菇人語言中小世界的意思。
蘑菇人們歡迎他們的到來,因為這個世界不算大,也不算小,多出幾個人類還是綽綽有余的,根本不存在擠壓生存空間之類的說法。
能夠交流之后,他們還被引薦給了整個普格特世界的蘑菇人大長老,大長老與他們相談甚歡。
二者度過了一段蜜月期。
和平的日子過得很快,隨著時間的推移,勞爾他們發現,自己等人的身體狀況每況愈下,體力變得很容易用完,精力也大不如前,皮膚松弛,肢體末端還會有潰爛,出血,就連牙齒也漸漸松動了。
這種狀況一開始并不明顯,也許是過了三個月,也許更久,團隊中的一位女士便發現了自己的這個趨勢,仔細一問,其他人居然也是一樣。
后來越演越烈,很快死亡的恐懼再一次籠罩在眾人的頭頂。
“我們這是嚴重的營養不良了……”船醫這么判斷,“蘑菇雖然好吃,能吃,但是很顯然,我們并不是蘑菇人,也不能完全靠蘑菇生存下去……”
“你說的很對……”
勞爾:“我回去船上看過一遍,我們的設備全部損毀了,就算還有能用的,我們也沒有能源啟動。”
“但是如果是環世界……”
“別想了,環世界每年都會有探險隊失蹤,你見過有幾個再次找到的?”
“唉,宇宙實在是太大了……”
“船醫,我們真的沒有治療方法嗎?”
船醫無奈地搖頭:“我們需要蔬菜,我們需要肉食,我已經試過了這里的每一種蘑菇,但是你們看看我,有任何改善嗎?”
“……”
一種沉默蔓延在幾個人之間,他們已經度過了這么多,他們不想死……
蔬菜、肉食、淀粉……
這些東西,在這個貧瘠的世界之中,根本不存在……
眾人去求助蘑菇人部落,得到了令人絕望的答案——普格特世界過于貧瘠和偏遠,即便是蟲子,也沒有落戶到這里……
“連蟲子都沒有……我受不了了,我需要肉!蔬菜!果實!我們還有什么能得到的嗎?”
“你看看我的牙,松動地快要掉下來了!”
勞爾也失去了往日的鎮定,他知道自己的身體在渴望著什么。
“船長,果實和蔬菜這里沒有,但是!”
勞爾知道但是后面是什么,但是真的要去做嗎?
“我想至少在我的牙齒掉光之前!”
“求您了,如果您不讓我這么做,那我就退出!”
……
迪爾終于明白食人惡獸的真正起源了……
又是一個農夫與蛇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