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反水

第二天果然不平靜，云和一打開門，就能看見在旁邊站著的村民，他們都躲在那些人身后，有些人還穿得單薄，甚至還有年幼的孩子。

他們?nèi)寄抗獬脸恋目粗蜷_的門，想要形成一種壓迫，可惜云和不露聲色。

“還真是讓你們破財了，”云和嘲諷的看著那些無知的老人孩子，他們選擇并不正確，他們看上去真是無辜，只可惜，所有的一切都只由勝者書寫，而她云和，絕不會輸。

“別人都破財消災(zāi)，你們可真是……破財找災(zāi)啊。”

景亦從她身邊出來，一雙眼里沒什么情緒，只有在觸及到孩子的時候，才會有幾分柔和。

“哥哥……好看……”

其實小孩子多少有些口齒不清，只是景亦聽得清楚，那是一個孩子的呀語。

“他們都是壞人！”

抱著孩子的男人五大三粗，話語中透出一點粗痞氣，熱氣在空中散開，只是這群人都沒心思感受。

“……壞人！”

依然有些不清晰，景亦沉下了目光，看著那個瞪著自己的男人，也看著那個指著自己的孩子。

在一個孩子的心里，他已然是壞人。

云和拽出腰間的扇子，在冬日的寒霜中搖了搖。

“你們可真是……執(zhí)著的有些可愛啊。”云和的目光一半黑一半紅，此刻，在白雪里，她就是地獄爬上的鬼魅。

“白色與紅色，果然登對。”

說話間，她扇隨手動，卻并不趕盡殺絕，只是慵懶的揮著爪子，逗著這群手心里的老鼠。

“云和，你膽子倒是大，居然敢與那等妖孽為伍，就不怕自己血本無歸嗎？”

那男子咬牙切齒，不過他倒是也看出了一點門道，云和和邪靈的靈魂已經(jīng)在某一部分完全重合，縛靈網(wǎng)根本就不可能再對她起作用，可這和與虎謀皮有什么區(qū)別？

她真是瘋了。

景亦完全愣住了，差點被劍刺中，云和甩著扇子替他擋了一下，眼底的情緒有些莫名。

“別出神！”

他當這是在過家家嗎？

沒有什么能夠重來的機會。

景亦有很多話想說，但也知道這個時候并不適合，趕緊整理情緒，只是出招更加狠戾。

“……都是利益交換罷了，至于與虎謀皮，你應(yīng)該比我更清楚吧？”

云和實在看不慣他那副偽裝痛心的樣子，她可不是之前對他一無所知的那個人了，邪靈活了那么多年，見過的東西可太多了。

“……我該叫你凌箐，還是凌青？”

凌青在她剛剛開口的時候就感到形勢不妙，實在是完全沒想到，隱族內(nèi)部都有許多人不知道的秘辛，她居然能夠說出來。

也是，一個給人當了十幾年影子的人，有什么資格說別人。

云和徹底的踩到了凌青的痛點，凌青面容上閃過隱忍和不甘，很快便恢復(fù)正常，云和只覺可悲。

可他們誰又不可悲呢。

云和并不打算直接殺了他們，相反，云和故作不敵，帶著景亦往另一個方向跑。

景亦并不知道為什么，他根本不知道，邪靈曾分出一半，去查看這周圍的地勢。

可他在看破了云和的意圖后，跟的義無反顧。

凌青自然是看出了不簡單，本來想勸住身后的人，別追，他們大概已經(jīng)殺紅了眼，明明根本敵不過，卻總覺得自己有微妙的希望。

那些村民倒是會狐假虎威，也跟著他們跑，他們看不出來，大概也沒想那么多，只覺得跟上了，自己會有很多銀兩。

凌青被逼無奈，只能也跟了上去。

可是意外的是，云和找的并不是一條康莊大道，而是小小的山林。

有些理智的當?shù)厝丝吹竭@里就止了步，但更多的是根本沒有注意。

云和偶爾會停下，看著身后追著的身影，嘴角蓄起若有若無的笑意。

他們到了目的地，一個圓形的山谷，那些人跟著云和，走過簡陋的橋梁，等到了山谷，卻發(fā)現(xiàn)云和失去了蹤影。

他們面面相覷。

“是在找我嗎？”云和不知什么時候從橋邊探了出來，她彎著好看的眼睛，等眾人目光都聚集到這里，手里就蓄起內(nèi)力，然后直接擊斷了橋梁。

“真是不好意思。”完全沒有誠意的道歉，景亦也從云和身邊走出來，看著被打斷的橋，又看著被困在山谷里的人，突然就知道了她想做什么。

這下是引君入翁，又像是翁中捉鱉。

山崖陡峭蜿蜒向上，山壁上纏繞著翠綠色的青藤，這里的雪格外的厚，沒過了他們的小腿。

后知后覺的寒冷席卷了人群，人群中爆發(fā)出更多的雜音，云和就這樣冷眼看著，看著他們分成兩派，村民終于也和他們站到了對立面。

云和反而成了那個不被注意的人。

“你們要帶我們出去！”

“大不了錢我不要了！”

……

村民好像再次找到了自己的制高點，不過他們現(xiàn)在也不只是看著，甚至還有些動手推他們對面的黑衣人。

隱族的人脾氣不怎么好，但他們也不敢傷這些村民，因為村莊里還有人，隱族不出世已久，只要有一點風險，都不能提前暴露，否則，會有大麻煩。

凌青成了另一個旁觀者，可他終究成不了真正的旁觀者。

更多的黑衣人將目光轉(zhuǎn)向他，凌青歪著頭，看著云和景亦當著所有人的面，運起輕功，順著青藤爬了上去。

云和甚至還探頭往底下看了一眼，景亦陪在她身邊，感受著她因為戲耍這群人偶來的快樂，給她整理了一下有些歪了的衣領(lǐng)。

他的手很冰，很小心的不要觸及到她的皮膚，可有些接觸總是在所難免，云和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沒有避開。

那些村民根本不準黑衣人上去，拉拉扯扯，將世俗的惡意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或許這也不算惡意，不過是建立在金錢之上的關(guān)系，本就岌岌可危。

“不會拋下你們的！”

有一個黑衣人想認真跟他們講道理，可是無論怎么講，村民永遠是不想聽。

“你們上去了，誰還管我們？要么我們一起上去，要么就誰也別上去了！”

這樣的交談發(fā)生了無數(shù)次，云和內(nèi)力傍身，耳力極好，聽了也有些厭倦。

“實在是沒意思的很。”

嘆了一口氣，不準備再看了，可是離開的時候，突然聽見下面?zhèn)鱽砹思饨新暋?

“嗯？”

景亦擔心的看著幾乎整個人都到了懸崖邊的云和，生怕她一個不小心玩脫了，把自己掉下去了，不過還好，云和始終沒有多走一步。

山谷里的情況并不好，在一個掩蓋著不少青藤的洞口里面，爬出了奇怪的生物，像是蜘蛛的樣子，但外表卻是毛茸茸的一片，體型不大不小，卻也能夠得上人的一個手掌。

這些“蜘蛛”也不吐絲，而是在雪地里輕盈的飛舞，經(jīng)過的地方幾乎都不會留下什么足跡。

可它們殺傷力驚人。

“啊啊啊！”

云和探頭，看的也不太清楚，只是看到有一個人半截腿都被“蜘蛛”咬掉了，在雪光中，云和還能看到隱隱約約的尖牙。

“你說現(xiàn)在，那些人還會管這些累贅嗎？”

她倒是饒有興致的盤腿坐下了，果然，那群黑衣人直接甩開了粘在自己身上的村民，各自想辦法從青藤上爬上去。

只可惜，他們總會在出乎意料的時候被村民扒下來。

凌青跑的飛快，很快就到了云和的身邊。

景亦直接把劍尖對向剛剛爬上來的凌青。

“別緊張，我做不了什么。”

他倒不是恭維，而是實話，景亦哼了一聲，勉勉強強把劍收起來了。

“你們隱族一定能拉出個很好的戲班子。”

云和輕描淡寫的下了結(jié)論，明明是艱難的生死廝殺，在她這樣的描述下，居然也詭異的讓人感到輕松。

凌青撣了撣自己身上沾的雪，也沒有再跟她針鋒相對，反而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回去可以考慮一下。”

景亦真是低估了他的不要臉程度，明明剛才還是那副嘴臉，如今卻顯得有些過于殷勤。

他主動把自己手上的暖玉鐲取下遞給云和。

景亦：……

他對云和驅(qū)寒問暖。

景亦：…！

他……

景亦毫不猶豫的扼制住了他伸向云和的手。

誰知那廝特別無辜的眨了眨眼，眼里像是清澈的泉泓，“我只是想摘那朵花。”

景亦順著他的指尖看去，那山崖縫里居然還真的長了一朵花，也虧他能發(fā)現(xiàn)。

凌青這樣的表現(xiàn)云和并不意外，一個能給人當替身當影子當了近十六年的人，自然比別人更能區(qū)分利弊，也比別人更能學會與屈服。

“你知道的，我只是個影子，連名字，都是順著她取的。”凌青臉上依然是帶著輕挑的表情，只是莫名的讓人感到有些悲傷。

云和挑眉看他，靜候下文。

“你知道我，必然也知道隱族，我不想救她。”

懸崖邊上漸漸爬上來一只手，凌青表情都沒有一絲變化，他甚至是笑著，踩中了那只手，然后碾了碾。

落崖的聲音傳來，云和并不覺得意外，只是象征性的問了一句：“你這算是與他們決裂？”

凌青一副你怎么會這樣想的表情，多情的眼眸含春，眼角的那顆淚痣，看上去更加妖孽了。

“你不會讓他們活著的。”

他說的篤定，云和也沒有反駁，只要有能力，誰也不會把隱患留在身后，別說什么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他們都知道，放虎歸山，從來都是應(yīng)敵敗計。

“你想讓我放過你，那你能為我做些什么？我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景亦準確的鎖定了凌青，大有一副你不說好，我就把你就地斬殺的樣子。

凌青偏過頭笑了笑，卻是先看向了景亦。

“放心，我有心悅之人，不與你爭搶。”

景亦也覺得自己的表現(xiàn)有些過了，只是他不愿意承認，偏過頭去不看他。

云和從地上起來，她好像從來都怕冷，可是從消失的那一天起，哪怕是坐到雪地里，她的臉色也不會變得蒼白了。

“你總會有用得到我的地方。”

云和瞇著眼，顯然很不喜歡別人猜測自己的心思，不過也不準備為了這點事來為難這個人。

云和直接又順著青騰下去了。

景亦一驚，也緊隨其后。

“救救我們！他剛剛很喜歡你的！”

才剛剛落到雪地，景亦就被人牽住了衣角。

是當時那個教唆孩子說他壞話的人，他依然是滿臉橫肉五大三粗的樣子，可脊背卻徹底的彎了下來，他甚至跪在了地上，懷里緊緊的抱著自己的孩子。

“可是你后來說他壞，你怎么能央求一個壞人救你呢？”

云和從側(cè)面搭了一句話，然后在人群里尋覓，隨手找了一個看著還算順眼的人，拎著他的衣領(lǐng)，幫他脫離這些怪物的圍攻。

“你自己處理。”

云和余光瞥了一眼那個小孩兒，并沒有什么其他的表情，拎著自己選中的人，直接順著青藤上去了。

那些黑衣人不想把這件事鬧大，可她們束手束腳的，也會遭到生命危險，于是一個個開始對身邊的村民出手，那一瞬，血色和雪色融合在一起，顯得格外荼靡。

景亦最后還是把那倆人拉了上來。

他聽見了村民和云和的對話。

“我還有兄弟在下面……”

云和只是懶懶的掀了掀眼皮子，面無表情的哦了一聲，看著對面的人還要發(fā)問，她有些平淡的開口，“我能力有限，把你拉出來就已經(jīng)很難了。”

村民順著她的話想起剛剛差點落下去的陰影，一時也不敢再讓她救人了。

景亦把人丟到附近，然后直接朝云和走過去。

他看見云和拿了一些銀兩給剛剛上來的那個村民。

“他們跟我有仇，你們也是被連累了。”云和似笑非笑的看著那個村民，又補充了一句：“他們欠了我的錢，不想還，就想殺了我。”

她語氣平靜的讓人相信。

更何況，村民本來就沒有拿到錢，如今更是差點連命都丟了，還是被這個自己“欺壓”的對象救了，一時心里五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