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過去

“我的師兄是真正的醫者仁心，他救助過太多太多的人，他甚至，冒著生命危險，救了一城的百姓?！?

云和說著，臉上也有了笑容，他扭過頭來看著姬衡，眉尖上挑。

“可是他最后還是死了，我親眼看著他死的?！?

景亦聽得心里疙瘩一下，明明看不清她的臉，卻總覺得她現在應該很難過，他想說，別說了，可是怎么也不能說出口。

“知道他什么時候嗎？他死在了曾經救過的人手里，死在了我的眼前?！?

說到這里，云和的目光中又出現了熟悉的譏諷之色，她摸出腰間的扇子，打開，撫摸著上面復雜的刻痕。

像是尋求一種心靈平靜。

“因為一錠銀子，他們就可以出賣救過自己命的人，他們的命，還不如一錠銀子來的快?！?

姬衡退后了一步，看著低著頭玩扇子的人，手指被青筋襯得發白。

“我師兄死的時候，連尸體都沒留下來，他在我的面前被挫骨揚灰，還告訴我，他不疼。”

云和抬起眼眸，那眸中所有的漠視與恨意，讓人心驚。

“他多好啊，可我連累了他，那些人背叛了他?！?

她像是一柄出鞘的長劍，刀刃，對準這世間，也對準眼前的人，姬衡在她身上感到了壓力，可他看著眼前這個尖銳的人，目光變的柔和。

“他死的時候你很難過，你想讓所有人都記住他，可是你記住他了嗎？”

姬衡走近了一步，直直的對上云和的眼，那里面所有的酸澀，自責，難過，痛苦其實都有跡可循。

你記住他了嗎……

云和不可避免的又想到那一幕，那個對她永遠溫柔，永遠對醫術充滿熱枕的少年，他希望被人記住什么呢。

“他希望的，其實你知道，你只是在逃避，固執的為這些難過找一個缺口……”

“夠了！”

云和終于被激怒了，不再試圖和他說些什么，直接收起自己的扇子，轉身就走，看見景亦的時候并不覺得驚訝，捻下自己的眸子，快步離開。

景亦看清楚了，那一瞬間，她在難過。

不過最后他們相聚在一起的時候，云和已經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姬衡也沒有再在她面前故意做什么，有些東西，一旦被戳破了，就不能在掩飾的目的達到潛移默化了。

他們坐在一桌上，婦人實在是感謝他們，把家里所有的好飯菜全部拿了出來，這家人的男人也剛剛回來，得知自己的孩子好了的消息，粗獷的面容里都能看出所有的歡樂。

這應該是個好日子。

如果云和沒有喝醉的話。

這座城里的人都善于釀酒，而在民眾中酒，可比那些精挑細選的酒更能讓人醉。

云和這些年沒少喝酒，但卻偏偏著了這種酒的倒。

她喝醉了，不說話也不愛動，只是呆呆的坐著，偶爾會抬頭看一看遠處的星星，眼里全都是星光，身上所有的孤寂，好像就在這一刻散開，不算太好的茶，她也喝得津津有味。

今日的夜市很熱鬧，云和擺明了對這些有興趣，景亦也實在是不愿打斷，就只能跟在后面陪著她，順便幫她買一些小玩意。

所幸云和實在很乖，半點也沒有喝醉了的樣子，只是顯得格外軟糯。

慈城有一個習俗叫夜放花燈，即使承載美好祝愿，也是男女互表心跡的好方法。

“公子，小女不慎走失了路，能否使公子相伴片刻，小女親人即會歸來?！贝丝逃腥舜蚱屏怂麄冎g的安穩，來人一種輕浮，故作媚態，她似乎很迷茫的模樣，故作純情的去牽他的衣袖。

她或許并不認得景亦，只是景亦身上穿戴無一不是珍品，一看就是大家公子，便讓人輕易起了心思。

與此同時，云和收回看著攤販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地揉起了自己的衣角，雙眸轉來轉去，但一點也不看身邊的兩人，貝齒輕咬嘴唇，倒多了一絲嬌俏。

“這是不是……南希說的勾搭啊……”

“想看……”

她喝醉了之后，反倒并不維持著自己身上的那一種氣勢，反而像是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有些好奇，又有些害羞。

“與我何干?！?

景亦看著她這可愛的樣子，喉結向上滾動了一下，飛快的甩開想纏著自己的女子，這樣的動作多少引起了旁邊人的注意，那女子也不好再多做糾纏。

景亦帶著云和走到了放花燈的小河邊。

清水上飄散著載著美好的花燈，星點的煙爛，在夜色中忽明忽滅，勻為情深，燈火繁華，美艷不可方物。

云和本身好看的有些妖艷的眼角，也在美女暗暗的燭光下變的柔和，身邊是小販熱情的吆喝聲，打破了夜色的禁忌，在倆人的目光下，留下熱鬧一筆。

“你想放花燈嗎……小心！”

黑衣人冒出的猝不及防，他們伸出手想要去抓云和。景亦眸色一凝，長斂一揮，那人便向后倒去，隨即他一個轉身，抱住了云和。

云和腦子迷迷糊糊，可身體繃緊的弦給了她反應的機會，扇子落到手里，原本模糊的雙目，放射出狼性的光芒，

黑衣人排列劍陣，一擁而上，氣勢如虹。

可云和比他們更快，那把黑色的扇子，在夜色中藏匿，尖銳的劃破他們握劍的手腕，景亦到了另一邊，逼得他們無路可退。

醉了酒的云和反而沒有更多的想法，只想讓他們死，因而使出的招式，并不華麗，卻次次直指命門。

景亦與她配合的很好，明明只有兩個人，卻發揮出千軍萬馬的氣勢，好不容易躲過了面前的云和，扭頭就能看見后面的景亦在等著，這群黑衣人看似沒有退路，直到……

藥粉在空間散開，那群黑衣人順勢逃走，反而景亦第一個反應就是去看云和。

云和臉色漲紅，像是承受了極大的痛苦，扇子掉在地上，她彎下腰，眼睛被血液染得赤紅。

“小和！”

景亦目瞪欲裂，手從她的腋下穿過，把她抱了起來，幾乎是提起了全身的內力往回，身邊的圍觀群眾已經被嚇得逃走了差不多，一路通暢。

姬衡看到云和的時候，她已經暈了過去。

一團團黑氣從她身邊浮現，拼命的往她身體里沖，使她的臉色更加的蒼白。

已經顧不上多做詢問，姬衡把住了她的脈，眉頭皺的死緊。

“很糟糕?！?

他甚至都說不出來是哪一種糟糕，他的醫術本來就比不上云和，更何況對她的身體也不了解，根本就無法判斷。

這時，云和手上的珠子散發出微弱的螢光。

黑氣逐漸平靜，然后從她身體里褪去。

很輕微的裂痕聲引起了他們的注意，景亦下意識的看著她手上的珠子，果然，珠子有了裂痕。

“鎮魂珠？”姬衡把她手上的珠子翻來覆去的看，看到那一處小小的裂痕，倒吸一口涼氣。

“不好，我們得趕快離開?！?

可是，再怎么快，云和也暫時醒不來。

姬衡今晚的去前面，剛好遇上了，正在哄自己孩子的一家人。

“抱歉，我們或許遇到了些麻煩，需要在此借住一晚，希望你們能隱藏我們的存在?！?

姬衡語氣很急，對面的這些人第一次看到他這么急切的樣子，也都趕緊點頭，男人還保證的說了一句，“多虧了您的救命之恩，我們一定保守秘密?！?

得到他們的保證，姬衡拿出了一袋子銀兩，給對面的人，讓他們自己留一點，給周邊的鄰居留一點，只說是自己病重，不想被人打擾。

得到了所有人的保證后，姬衡又回到了那間屋子，云和此時已經平靜下來，臉色也逐漸變得正常。

景亦本來以為他會詢問，可他沒有，只是坐在床邊，有些著急。

“追你們的人有什么特征？”

景亦直覺這個問題很重要，努力回憶，“……都是穿著黑衣，只是額角上好像有一個花一樣的標志?！?

姬衡描述了一下，追到了肯定的答復后，顯得更加焦慮。

他好像從未露出過這樣的表情，景亦心也不由開始緊張起來。

“萬蛇噬枯骨，鎮魂相離分。

怨滿祭邪生，夢饜食千城。

紅月引潮生，黃泉路上逢……”

姬衡沒有多做解釋，那是找了張紙，寫下了幾句話，景亦看的一知半解，但直覺不是什么好東西。

“這是我師傅傳給我的，鎮魂現，世有亂，隱族歸?！?

隱族……景亦曾在皇室藏書中看過他們的記載，語焉不詳，顯得極其神秘，這個種族善秘術，很多年前遍已經消失，如果真的是因為鎮魂珠再次出現，那對于擁有鎮魂珠的人來說，絕對不是一個好消息。

他還想從姬衡那里得到些什么，但很可惜，姬衡已經把知道的都告訴他了。

“你們在說什么？”

云和睜開眼，聽到了最后一點余音，她揉了揉眉心，半合著眼，有些疲憊。

“你聽過……隱族嗎？”

景亦看上去有些擔心，云和坐起了一點，眼里有些迷茫。

“＇沒聽過?！?

她不像是說謊，微微低頭，看起來安靜無害。

聽完了前因后果，她臉色也未曾變過，看著眼前這個比當事人還著急的人，云和安撫的笑笑，心里卻有些暖。

“怕什么，怕也改變不了任何結果，不過徒增煩憂，”

她說得輕巧，仿佛根本就不是在說她，也根本不是她處在危險中，她反而是最輕松的那個。

姬衡站在遠處，看著他們，也看著他們交織的目光，好像在黎明前沉寂的黑夜里，找到了微弱的矚光。

也許，這就是希望。

“去休息吧?！?

他嘆了口氣，回身，準備離開。

“在這里！”

陌生的聲音帶著強勢的黑衣魚貫而入，景亦瞳孔微張，臉色有些白。

他們見過那個帶路的人的，那是在他們到來時熱情招呼的鄰居，現在變得如此面目可憎。

“把鎮魂珠拿出來！”

那些帶路的人或許也會羞于這種行為，悄悄的往邊上靠，可是云和看得多清楚啊，她看著被逼進來的姬衡，眼里譏誚正濃。

怎么樣，這就是你幫助的人，你看清了嗎？

姬衡觸及到她的目光，不說話，拿著劍擋在她面前。

“你幫不了她，”黑衣人不屑的看著變了臉色的兩個男人，只是透過他們，看著背后的云和。

“你也不想連累別人吧，”他像是爬住了她的軟肋，劍尖直指姬衡。

“呵，連累？”云和撐著自己坐起來，眼里閃過莫名的神色，“姬衡想要普渡眾生，怎么會怕我連累，至于景亦……”

景亦緊張的守著他，把自己的立場體現得淋漓盡致。

現在的云和，從來不是一個人。

戰斗一觸即發。

可這群人根本就不是之前那些人可以比較的，他們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應付兩個就已經應接不暇，更何況一群。

劍刃劃破了景亦的臉頰，姬衡也已然疲于應對，剎那間，刀刃便從喉間掠過。

“停下，”云和痛恨自己的無力，可是……

她無奈的閉上眼，從皓腕緩緩的取下含著幽光的珠子。

黑衣人臉色輕松的接過，還＇沒來得及看一眼，扇尖就已逼近。

“真是……意外之喜?！?

赤紅的雙眸緩緩的轉動，唇角勾起嗜血的弧度，明明剛剛還是只能待在床上，現在卻帶著嗜骨的殺意。

“你……”

他雙目圓瞪，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不能說，眼珠中清晳的血絲像極了那同樣艷紅的目光，赤裸裸。

“妖女！”

失去一人，其它人更加亢奮，可卻連她的身怕近不了，看到這種情況，本在抵抗的人也退到了安全的地方。

那是屬于她一個人的獵殺盛宴。

明明曾經那樣厲害的人物，在她手里，也不過一個任人玩弄的面團，毫無反手之地。

“就憑你們，可傷不了本尊?！?

驕傲得過于狂妄，但事實卻也表明她沒錯。

“你們太弱了。”

面對成群的尸體，她口下半點不留情。

“吶，是你們帶得人？”

目光掠向在角落里不敢動彈的兩人，眼里藏著興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