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升騰，將半個周宅籠罩其中。
周宅左近的百姓紛紛奔走出來，端著木盆、提著木桶，驚叫著往火焰中潑灑冷水。于是霧氣蒸騰，遠遠回望，整個周宅也扭曲起來，似有無數冤魂游走、呼嚎。
費景庭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梅三姑，道：“你回哪兒？”
“客棧。”梅三姑言簡意賅，招手攔了一輛黃包車，瘸著腿坐了上去。
費景庭道：“你的腿……還是盡早看醫生為好。”
“我心里有數。”她頷首微笑：“有緣再見，費先生。”
“有緣再見。”
黃包車走遠，費景庭避開一隊黑衣警察，施施然往回走。
此一番竹籃打水，一千大洋是沒指望了，還好滅了次兇煞，也不知老陶能給自己分潤多少好處。他心中默念，呼喚老陶。
胸口一涼，老陶有些煩躁的道：“沒事兒別煩我，忙著呢！”
忙著呢？忙什么呢？
追問兩嘴，老陶卻沒了聲息。眼看走到巷口，費景庭收回好奇心，忽然想起家里還有個餓著肚子的小衛姜。
他轉身又回到街上，就近在飯館打包了一籠燒麥，提著再往回走。推開院門，便瞧見西面房間里亮著燭火，窗上映著女子的剪影，也不知衛姜在忙活什么。
費景庭走到衛姜門口，輕叩房門，須臾房門打開，衛姜那張巴掌大、有些嬰兒肥的小臉出現在眼前。
“回來了？”
“嗯，”他提了提手中的油紙包：“給你買了燒麥，快趁熱吃吧。”
衛姜眨眨眼，伸手接過，又癟了癟嘴，道：“忽然又不餓了，要不留著明早再吃？”
費景庭笑了：“都隨你。”
衛姜將費景庭讓進房內，隨手關門，將油紙包放在八仙桌上，問道：“我見周宅起了火，可是事情不順？”
費景庭點點頭，又搖搖頭，寬慰道：“沒事——你晚上都做什么了？”
衛姜從桌上抄起一本古舊的書冊，道：“下午收拾房間，找出一本遺留的書冊，閑來無事便翻了翻。”
“書冊？”
衛姜將書冊遞過來，費景庭瞥了眼。書冊已不見了封皮，大致翻了翻，卻是一本考究成語出處的書籍，閑來也可以當做故事書來讀。只是沒有句讀，費景庭看起來有些費勁。
合上書冊，“挺好，當故事書來讀也不錯。”
一千大洋的錯失，讓費景庭有些失落，陪著衛姜閑聊幾句，便回了自己房間。或許是太過勞累，草草洗漱一番，費景庭躺下便睡了過去。
恍惚間，費景庭舉著茶碗的手頓住，抬頭望去，便見老陶就坐在對面，大背心、沙灘褲、人字拖、破草帽，有如鄉下老農。面前擺著象棋攤，邊上放著一壺涼茶。
“來來來，紅先黑后，你先走。”
“啊？”費景庭懵了一陣，走了個當頭炮，隨即問道：“老……”
“甭見外，喊我老陶就成。飛馬，快走快走，待會兒還有事兒呢。”
“哦……老陶，是你把我給拉進來的？”
“這不廢話嗎？喲，這是要玩兒連環馬啊，飛相！”
費景庭四下觀望，土坯墻、籬笆院，看起來像是個村落。院子里發出難聽的‘吱呀’聲，隔著籬笆墻瞧不清楚在干什么。
他試探著問道：“你方才不是說忙嗎？忙完了？”
“忙里偷閑。”老陶咕咚咚灌了一口茶水，道：“那兇煞很是難纏，戾氣不除，難以消化。”
“消化？”
老陶擺擺手：“你自己進院子里瞧瞧。”
費景庭依言而行，進到院子里，便瞧見一口石磨自行驅動，填料口處，偶然會探出一只烏青的手掌，旋即又被什么東西給拖拽回去。縫隙處，濃稠有如墨汁般的黑色夜里流淌出來，匯聚低落進下方的木桶里。
用磨盤磨兇煞？還有這種神操作嗎？
老陶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旁，一拍他肩膀，焦躁的道：“磨掉戾氣，再將陰氣抽出，轉化為靈氣，老夫就能恢復些許法力。嘖，這兇煞戾氣太重，這次算是勉強保本，就不給你分潤了。那些個紙人勉勉強強算塞牙縫，回頭分你點好處。”
頓了頓，老陶看了看天，道：“得，還有事兒要忙，那盤棋暫且封存，回頭咱倆再下。走！”
老陶一搭費景庭肩膀，費景庭頓覺天旋地轉，下一刻已出現在一間格子間辦公室里。
老陶換了一身裝束，休閑褲、格子衫，面前一臺菊花筆記本，彎腰駝背正十指飛舞的敲擊著鍵盤。
“回過神了？你自己先轉轉，我把這段代碼碼完再說。”
您這畫風轉換的也太離譜了吧？
強忍著吐槽的欲望，費景庭走到落地窗前觀望，高樓大廈，地標拔高的天際線……這不是他穿越前的津門嗎？側頭觀望，錯不了，那港口他在酒店里天天能瞧見。
那扭頭問道：“老……老陶，你這是把津門給復制了？”
“復制？”老陶敲著代碼，頭也不抬道：“我可沒那本事。這算是昆侖鏡附帶作用……就是一不小心吞了小半個津門。”
吞了小半個津門？
不用想也知道，那會造成怎樣的后果！平復心中的驚濤駭浪，為無辜遇難的人默默哀悼了一番，費景庭慢慢琢磨過味兒來。
小半個津門，那豈不是說有著大量的現代物資？那自個兒還為錢發個毛的仇？倒騰點兒手表、自行車就能富甲一方。
哎呀呀，這個好，這個太好了！
正琢磨美事兒呢，老陶就潑了一盆冷水：“琢磨什么美事兒呢？不論怎么說，昆侖鏡是我的，那昆侖鏡里的東西自然也是我的，讓你拿個一兩樣還行，多了那是想都別想。”
費景庭急了：“那您也不能讓我白忙活吧？”
“怎么白忙活了？我不是給你好處了嗎？”
“那我不要好處了，你把我送回去得了。”
“你不干活我哪來的法力送你回去？”
“你不給我好處我哪有精神頭給你干活？別跟我畫大餅、講福報，我不吃那一套！”
老陶怒其不爭的瞪了他一眼，妥協道：“知道啦知道啦……你們這幫九零后真是一點奉獻精神都沒有。那我再填點代碼，把這個系統給你完善一下。”
費景庭有些懵：“系統？什么系統？”
老陶自豪一笑，朗聲道：“簽到系統。”
“啊？您不是神仙嗎？這跟簽到系統挨著嗎？”
老陶‘嘖’了一聲，道：“神仙怎么了？神仙就不能與時俱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