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西吉安渼陂村調研報告
- 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經濟學社會實踐》調研團
- 1825字
- 2021-09-28 15:46:56
計劃生育政策與實行
在計劃生育政策僅僅停留在口號階段的20世紀70年代,我們所調查到的村民沒有受到計劃生育的約束;而在計劃生育正式開始實施的20世紀80年代以及執行逐漸嚴格的20世紀90年代,大部分人受到了計劃生育政策的約束,但并沒有完全遵照規定進行生育,有一些差別。計劃生育政策的實施深刻地詮釋了政策的制定與政策執行的不易,里面夾雜著許多社會因素。
首先從政策上,根據《江西省人口和計劃生育條例》(1990年版)[6],江西省提倡“一對夫妻只生育一個孩子,嚴格控制生育第二個孩子,禁止生育第三個孩子,一胎多子女的除外”[7]。對生育采取準生證的制度進行管理,當夫妻生育的時候都需要向居委會、村委會提出申請,否則視為計劃外生育,會受到制裁。有趣的是,在辦理第二胎準生證時,有諸多社會因素。對于夫妻均為農村戶口的,照顧到農村重男輕女的思想,采取了“一胎半”的政策,即對于首胎是女兒的夫妻,政府允許其辦理第二胎準生證。另外,第一胎與第二胎之間應當間隔5年。對于違反計劃生育條例的,根據《江西省社會撫養費征收管理辦法》[8],農村居民的社會撫養費征收標準,以縣級人民政府統計部門公布的當事人計劃外生育的子女出生前一年本縣(市、區)農村居民年人均純收入為計征基數;當事人實際純收入高于前述農村居民年人均純收入的,以實際純收入為計征基數,計劃外生育一胎子女的,根據不同情形,按照下列標準向雙方當事人分別征收社會撫養費,一般而言是以計征基數的3.5倍征收。如果沒有繳納相應罰款,超生孩子無法上戶口。
可以看出,這一政策的指定充分體現了基層的聲音,照顧到了農村的傳統觀念。但是即使將計劃生育完成質量列為基層政府的考核項目,政策的執行還是非常困難。
對鄉鎮政府而言,計劃生育政策的落實情況是考察其政績的重要標尺,在20世紀90年代,計劃生育政策在鄉鎮領導晉升的過程中甚至有了“一票否決”的顯赫地位。因此,鄉鎮政府確實有著在本轄區內落實計生政策、懲罰超生者的強烈激勵。但很顯然,鄉鎮一級的政府并沒有足夠的人力、物力和財力直接投入轄區內農村的計劃生育政策落實工作,因而落實這一政策,最終必須依靠村民委員會的協助,為了激勵村民委員會,有些鄉政府甚至會將一部分罰款獎勵給村委會。
盡管鄉鎮政府可以強烈地影響村委會的決策,并且推動村委會成員在行政村內狠抓計生工作,但是作為基層群眾自治組織的村委會,在本鄉本土產生,村委會成員和普通村民之間較為熟悉,也往往有著千絲萬縷的人情和利益聯系。而為了維系人情,村委會成員在政策的執行上有了微妙的變化,這也使得政策的執行變得復雜多樣起來。
首先是生育的間隔年限的靈活性。條例中明確指出當婦女生育第一胎后需要有5年的間隔才能生育第二胎(如果允許)。為了避免生育,會對婦女采取上環或者結扎的方式進行節育,但在渼陂村的執行中,很少有人會遵守5年的時間限制,村委會也不會因此去罰款。
其次是對生育數量限制的松動。由于政策上明確提出禁止生育第三胎,但如果夫妻第一胎和第二胎都是女孩的話,村委會會同情這對夫妻,當他們生育第三胎時,超生戶可以做出選擇:第一,繳納罰款而避免結扎;第二,主動接受結扎手術而不繳納罰款。但是生育第四胎,由于這是對計劃生育政策的嚴重挑戰,人情和關系便會屈服于強大的政策剛性。這個時候,超生戶不僅需要繳納罰款,更需要強制接受結扎手術。
最后是超生罰款。如果超生戶家庭非常貧困,以至于根本支付不起超生罰款,他可以將富余的糧食拿出來替代,如果還是差距很大,那么計生人員就會通過“抄家”的方式進行強制性執法。計生人員會到家里罰沒有價值的資產來沖抵計劃生育罰款。雖然聽起來十分殘酷,但是實際執法人大多都是村民,大家因為人情也只是走個過場,不會發生暴力沖突??傮w而言,計劃生育罰款都會逐漸補齊,并沒有發生暴力執法的現象。
最為有趣的是,在我們走訪的渼陂村,了解到了這樣的情況。渼陂村原來的村長知法犯法,生了4個女孩1個男孩。但或許是由于他是村干部,又或許由于他“和上頭有關系”,他們家并沒有因為超生受到任何的懲罰。然而,村長超生這件事在村里已經鬧得盡人皆知,類似于“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之類的指責,幾乎成了一些超生戶用于對抗超生罰款的“尚方寶劍”。而心里本就因超生而不夠坦蕩的老村長,自然不愿懲罰本自然村內的超生戶了。
不得不說,計劃生育在具體實施中遇到了許多問題,比如有些女性結扎之后還能繼續生育,將孩子名義過繼給親戚等現象也在渼陂村發生,這些偶然事件使得計劃生育的執行有了極大的彈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