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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人公施法

到了第二天,天剛蒙蒙亮,眾人就已吃完飯,一切收拾完畢。等大將軍與鄧悝諸人過來時,胡大夫已按張道陵所教,為金蟬解了穴道。

金蟬經一夜靜養,身體大好,不但能勉強起身活動,還能雙臂合什與眾人見禮,眾人得見,皆是大喜,俱贊胡大夫妙手神醫,大將軍更是連聲稱好。

胡大夫又與大將軍等人介紹了張道陵,說是自家一個遠房親戚,自幼愛學骨病治療,自己便也將他找來,沒想到今日果真幫了大忙。

大將軍聽了更是高興,也沒多想,便吩咐到一會讓他們兩人也跟著一同入宮。

一行人隨大將軍來到北宮門前,見文武百官全部都在宮外站立候著,黑壓壓一片。眾人按朝廷規矩辦理,全部都在規定處站立等候,大將軍等人則先進去面駕。

金黃色的琉璃華瓦在冉冉東升的陽光下,反射著耀目的金光,將皇家的富貴奢華顯現在眾人面前。

金蟬在人群中站立著,胡大夫和張道陵左右相伴,各出一手相扶。他雖然已是能動,可受了那么大的重創,身子骨還未完全痊愈。

金蟬在宮前站了一會,便覺得渾身疼痛,只是強忍著堅持,心中卻是默想:佛祖保佑,讓我能助太后康復。

一聲雁鳴傳來,讓他不自禁地抬起頭,東望天空,見一群南飛的大雁排成大大的人字,飛過碧藍如水的天空。

金蟬心道佛經上說,婆娑世界之東,過十條恒河里的沙數那么多的佛國,仍是東方凈琉璃世界,是藥師琉璃光如來以無上愿力形成的凈土,教主仍是大慈大悲的藥師琉璃光王佛,日光普照菩薩和月光普照菩薩脅侍左右,并稱為藥師圣三尊。藥師琉璃光如來。能除生死之病,故名藥師;能照三有之暗,故云琉璃光。

想到這里,他不由低聲念道:“愿我來世得菩提時,若諸有情眾病逼切,無救無歸,無醫無藥,無親無家,貧窮多苦;我之名號一經其耳,眾病悉除,身心安樂,家屬資具悉皆豐足,乃至證得無上菩提”。

張道陵聽金蟬低頭念經,側耳細聽,當聽到“我之名號一經其耳,眾病悉除,身心安樂,家屬資具悉皆豐足,乃至證得無上菩提”時,也不禁神往,心道我一心修仙,若是只圖自己逍遙自在,不問世間疾苦,就算是修得正果,終不如人家佛門菩提之心,自發愿后,身體力行,始終如一。

聽著金蟬念經,張道陵也陷入了沉思,這時他懷中小白,也老老實實地縮成一團,小腦袋里卻在想,小黑啊!你在那里呢?

大將軍進得宮來,卻未見到安帝,只見中黃門李閏正與玉蘭、鄭眾一同在殿前說話,見大將軍來了,忙上前見禮。

大將軍因金蟬體弱,怕在外久立生變,忙問李閏陛下在那里。

李閏回道:“回稟大將軍,萬歲為祈禱太后早日康復,一大早就陪著人公真人在丹爐等候,萬歲說了,請大將軍在此稍等。”

大將軍點點頭,道:“難得圣上如此孝心,上天必佑我大漢圣太后早日康復。”心下卻想:這皇帝雖是太后所立,太后對他也視如己出,如今看來,他對太后還是孝順,但對自己,卻越來越是有皇帝架子了。想到這里,他望向玉蘭,問道:“太后今日如何?”

玉蘭回道:“回大將軍,這兩日太后越發不好好吃東西了,從昨晚到現在只吃了一口粥,其余時間只是昏睡。玉蘭唯盼國師的金丹快點成了。”

大將軍聽了,向殿內望了一眼,想了想,還是沒有進去。回頭安慰玉蘭道:“放心吧。”又問鄭眾道,“金丹估計什么時候能出爐?”。

鄭眾一怔,喃喃道:“這個,卑職不知。”

李閏卻在旁道:“卑職今早上聽國師說,金丹在午時燒成,正好借午時陽氣最重之際,將丹爐直接運到宮中,然后由那小和尚親奉金丹獻于太后。”

大將軍一皺眉,心道要等到午時,不知道那小和尚可堅持得住。當下對鄭眾道:“你尋個凳子,給宮外那小和尚送去,今日要由他送金丹,他受過大刑,身子骨還未全好,免得他到時候堅持不住,誤了大事。”

“是。”鄭眾聽了,忙起身照辦。

李閏諂笑著道:“大將軍所說極是,卑職們都沒想到這個。”

大將軍理也沒理他,轉頭對玉蘭道:“蘭兒,這些日子累了你了,今日太后服過丹后,身體定能好了,國師既然說過服侍太后須得……,你正好可以回府歇歇,你娘也極是想你了。”

玉蘭聽了,眼圈一紅,對大將軍福了一福,道:“多謝義父,蘭兒不累,蘭兒也想娘了。”

大將軍長嘆一聲,不再說話,這時鄭眾道:“大將軍,離午時還有一個多時辰,您先到里面歇會。”

“不了,我到宮外看看。”說完,大將軍又出了北宮,見宮門外眾人齊刷刷地站著,金蟬被安排坐在一個小凳子上,臉色極不好看。

大將軍心中一動,心想這個小和尚自己也認為絕非妖僧,玉蘭也屢次建議要自己關照下他,可是自己卻沒有將他放在心上。可如今鄧氏一脈的希望,卻要讓人家來幫忙,如果此次金蟬獻藥,能將太后治好,那可要好好謝謝人家了。

今天天氣晴朗,萬里無云,但畢竟已是深秋,秋風瑟瑟,眾人風中站立良久,個個均感勞累不堪,可大將軍帶頭站立,偌大年紀,竟然一動不動,顯是極為看重為太后治病一事,是以眾人誰也不敢多說一句,實在累了,就左腳右腳地換著站,內心里罵天罵地罵老娘,卻還是裝出一副虔誠模樣。

等到秋日當空而照之時,北宮前的御道之上,來了一隊人馬,當先引駕儀仗是由一十二排分別手執橫刀、弓箭,相隔排列的騎兵組成的衛隊。尾隨其后的是打著各式幡、幢、旌旗等組成的旗陣,分列于左右的青龍旗和白虎旗。旗陣之后,是安帝乘坐的玉輅,緊隨玉輅的是一頂六人抬的青色轎子,轎子后跟有六名道人,分別擎著玉簡、笙簧、司鼓、司鐘。

眾臣見皇帝來了,齊聲拜倒山呼萬歲,頓時黑壓壓的一片人拜倒在地,只剩下金蟬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地上,有如鶴立雞群般。

安帝自早上見到人公真人,聽他說金丹雖成,可也只能治得太后病情三分,估計太后病情難以痊愈,內心狂喜,心道只要眼下先倚仗鄧氏,等自己羽翼豐滿之后,就可將鄧氏一舉拿下,從此君臨天下,行漢武之風。

他坐在玉輅之上,見連大將軍在內百官,都恭恭敬敬地給自己行禮,心中甚是得意,正當他顧盼得意之際,一眼看見有一人坐在一凳子上,正是那小和尚金蟬。

也不知為何,安帝對金蟬甚是不喜,尤其是聽說選中為太后喂藥的人是金蟬之后,見他竟然不跪自己,登時大怒,身邊侍衛江充也看到這一幕,見安帝臉色不對,他對安帝脾氣了如指掌,如何不知,當下一拽安帝袖子,低聲道:“陛下,小不忍則亂大謀。”

安帝聽了,這才勉強止住怒氣,下了玉輅,搶先幾步,扶起大將軍,笑道:“大將軍,朕告訴你,上天保佑,金丹已成,你我一起接國師去。”

大將軍見安帝對自己禮遇有加,也是高興,連聲稱是。安帝攜了大將軍,來到轎前,道:“有請國師。”

只見轎簾一掀,人公真人身著法衣,緩步出轎,他懷中抱著一物,上蓋有紅巾,滿面肅穆之色。后面六名道人緊跟在后。只聽人公真人對安帝微頜首,道:“貧道受君命行術,不得行禮,請陛下見諒。”

安帝笑道:“朕豈是在乎俗禮之人。母后安危,全在國師,請國師不吝援手。”

人公真人道:“太后恩澤天下,天必佑之。貧道愿效犬馬之勞。”

安帝笑道:“好,好。國師里面請。”說罷攜著國師衣袖舉步前行,大將軍、馬英、陳忠等一干重臣簇擁著安帝,來到北宮平洪殿,前去與太后治病。

平洪殿外,玉蘭、李閏、鄭眾等人均在門前站立恭候,見安帝等人進來,全部跪倒行禮完畢,安帝道:“國師,現在正是良辰,有請國師施術,助我母后早日病愈。”

人公真人微一躬身,道:“謹尊圣命。還請陛下到殿內稍候。”

等安帝坐好,人公真人回頭對一名道人低聲說了幾句,那道人來到大將軍身前,又說了幾句。大將軍點點頭,招手示意金蟬到人公真人身前來。

金蟬此時已被收拾的渾身干干凈凈,一掃獄中的狼狽不堪,重新剃了發,穿上袈裟,但滿面都是憔悴之色,站在如風中殘燭一般。

聽大將軍招呼,金蟬勉強起身,張道陵見狀,也不管別的,雙手從后面扶著金蟬,親送他到人公真人面前。

人公真人定睛看了看金蟬,又看了張道陵一眼,喝道:“小和尚留下,其他人退下。”

張道陵無奈,只得退下,退入人群當中,與胡大夫并肩伸長了脖子向殿前觀望。

金蟬顫顫微微地合什誦了聲佛聲,勉強說道:“請國師示下。”

人公真人點點頭道:“小和尚,難得你從小到大未吃葷腥,一會貧道葫蘆開壺之際,要借你口,將金丹送入太后口中。這金丹因是剛成,入口極熱,你可要忍得住,入口即含住,待感覺不熱之時,方可給太后服下,你聽明白了嗎?”

金蟬聽了,面色堅毅之色,點頭道:“貧僧明白。”

人公真人聽了,面露滿意,又叮囑道:“金丹入口,只能含住,不可牙咬也不能吐出,一旦金丹受了陰氣,則前功盡棄,你要切記切記。”

金蟬用力地點了點頭。

人公真人當下回頭,對六名道人道:“時辰已到,有請天公。”

六名道人聽了,一起動作,但見平洪殿前,四名道士奏志笙簧,一時間聲調四起,另有兩名道人手持宣玉簡、拂塵,對著殿門舞蹈揚塵,拜伏于地,朝上啟奏道:“誠惶誠恐,稽首歸依。興我圣教,仰望清虛。敬道光輝,寸敬虔歸。今蒙降駕,賜丹施福。”

二人念誦完畢,轉身復又跪倒在人公真人身前,口中仍是念念有詞,卻聽不清念的是什么。最后只見二人站起,持拂塵之人含了口清水,拂塵一甩,口中清水噴向人公真人雙手及前臂,稍后另一人用玉簡將人公真人手中所持之物上面那張紅布挑開,眾人只覺眼前一亮,紅光閃現,人公真人手上端著一個紅彤彤的鐵葫蘆,但見他雙手有如紅炭,托在鐵葫蘆底部,燒得那鐵葫蘆透紅,表面上紅光不停閃動,紅光越來越亮,那鐵葫蘆口處,忽然冒出了股青煙。人公真人大喝一聲:“成了,張口。”

這時兩名道人分別控制住金蟬手腳,金蟬聞聲后,一張口,眾只覺眼前金光一閃,一道金光直入金蟬口中。

與此同時,又過來一名道人,用一條寫有符文的黃布自后面纏住金蟬口鼻。金蟬被那金光打入口中,只覺得口中如火碳入口,只燙得他幾欲昏厥,但口鼻被黃布裹住,連口都張不開,竟然是一聲都出不來,身子被緊緊制住,雖是痛楚無比,但也只能是雙目眼淚橫流,渾身顫抖,口中早已是潰爛成一片,那條黃布,已變成通紅之色,猶自向下滴血。

張道陵遠遠看見,眼幾乎要冒出火來,在他一旁的胡大夫怕他激動生事,在旁緊緊地抓住他的手,這讓張道陵冷靜下來。

人公真人將葫蘆向地上一扔,不在管它,伸手接過一旁道人準備好的一張黃布,用手沾著金蟬口中之血,在布上畫了幾個怪異的符號,然后雙手一搓,那黃布立刻在他手中燃燒起來,片刻成灰,人公真人又接過旁邊一道人遞過來的一杯清水,將灰燼倒入水中,然后仰頭喝凈,再對準金蟬頭部,一口噴了出去,將金蟬連頭帶臉噴了個正著。

說來也怪,尤自掙扎的金蟬被符水一噴,頓時安靜下來,人公真人雙手一分,兩旁道人當即退下,人公真人用手一轉,那金蟬如同木偶般,四肢僵硬地邁向殿內。

人公真人跟著金一直來到太后床前,玉蘭和一名宮女按照吩咐,見金蟬來了,忙扶起太后。太后面色憔悴,雙眼緊閉,仍是不醒人事。

安帝本在殿內龍椅中坐著,見此情景也不由地站起,還退到椅子后面,大將軍等人則悄悄地來到殿門外,眾人全都屏住呼吸,目不轉睛地看著殿內情形。

只見人公真人用手一指太后,口中念念有詞,一手拉下金蟬嘴上的黃布,送到太后鼻前,只見太后忽然面頰肌肉抽動,口竟然張了開來,人公真人回手一指金蟬,喝道:“天公現身,服丹引魂。”

金蟬一低頭,張開大口,一用力,從口中吐出丹來,不偏不倚,正落在那太后口中,玉蘭忙將準備好的一杯清水,從太后銀牙中灌入。

人公真人又是一指金蟬,喝道:“吐氣。”金蟬登時口中鼓起氣來,又一口吐出,太后口中清水,正好借著這口氣把金丹沖灌下肚。

人公真人施完此術,已累得渾身是汗,額頭前盡是汗珠。他勉強對安帝笑道:“陛下,成了。”

他話一說完,金蟬已是一跤摔倒在地。安帝聞聽,忙擺出一副孝子模樣,來到床前,輕聲呼喚太后,“母后,母后”,又不忘了回頭道,“將這小和尚弄出去。”

玉蘭正輕輕地將太后放在床上,聞聽此言,不禁回頭看了下金蟬,卻見他面如土色,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幾個太監上來就將金蟬拖了出去,芳心大痛,不由地秀眉一皺,扭過頭來,只看著太后,視安帝如無物。

安帝本打算在玉蘭面前孝順太后,想借此來討玉蘭歡心,沒想到她竟然對自己這一國之君視如無物,眼中只是瞧著太后,沒多看自己一眼。

安帝心中甚是生氣,卻只能裝得一臉孝順樣子。這時太后肚里呼呼的亂響,四肢也開始擺動,顯然是金蟬所送的金丹起了效用。

金蟬從小修持,從未吃過葷腥之特,他這一口清氣將金丹送入太后口中,又一口氣將金丹吹入咽喉,金丹度下重樓,轉明堂,徑至丹田,入腹即化,藥力又從丹田至涌泉再倒返泥垣宮。呼的一聲響亮,卻就腸鳴了,腸鳴乃血脈和動,又過了片刻,氣聚神歸,但見太后一下子竟然翻了個身,輪拳曲足,叫了一聲“哎呀!”

眾人見此情景,無不驚喜,但見安帝臉色如土,雙手顫抖,玉蘭則是喜極而悲,大將軍心中狂喜,帶著眾人則是一起跪倒在地,一邊贊國師妙手,一邊誦太后洪福齊天。

安帝下旨將金蟬弄出去,眾人不知圣意如何,于是又將金蟬放在北宮門外,放在地上不管。

金蟬陷入高度昏迷,一個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張道陵與胡大夫一眾人見宮人退去后,忙趕緊上前觀看。

張道陵上得前來,為金蟬把過脈,知他并無性命之憂,于是任由胡大夫用金針給金蟬調治,小白也悄悄竄入金蟬懷中,聽金蟬仍有心跳,這才回了神。

張道陵見金蟬拼了性命來助太后治病,可朝廷用過他之后,卻無一人管他,所有人心思都放在太后身上,心中大怒,心一橫,想起自己此前所想的計策,顧不得和小白解釋,自懷中取出一塊他昨夜連夜制成的藥丸,要胡大夫乘著眾人不察之際,給金蟬喂下。

胡大夫依言而行,借著查看金蟬口腔的傷勢,偷偷地將藥丸喂入金蟬口中。此時金蟬口腔中仍是極熱,藥丸入口即化,流入金蟬肚中。

小白早乘眾人不注意,又回到張道陵懷中,張道陵已知她意,于是低聲對她道:“我喂了金蟬假死之藥,你莫驚慌,一切聽我安排。”

小白此時已將張道陵視同金蟬一樣的親人,小爪子動了動,示意知道了。

過了半頓飯的功夫,躺在地上的金蟬,身子忽然抽搐起來,而且口吐白沫。眾人看了大驚,一邊稟告宮中,一邊由胡大夫上前診治。

宮中蔡倫得了訊,忙攜了胡太醫一同出來,胡太醫來時,卻見自家兄弟已是臉色如灰,對他搖了搖頭。胡太醫上前診斷,也是長嘆,說了聲“人沒救了。”蔡倫得報,不敢耽擱,忙回宮中稟報安帝。

再說太后聽聞安帝如喜如悲的呼喚,已睜開了眼,雙眼茫然地看了四周,卻是如同幾個月的嬰兒,只是胡亂出聲,卻不會答應。對眾人之意,似懂非懂。

安帝見此,心下才安。這時聽人公真人道:“陛下勿急,太后久病,得慢慢休養調息,估計調養一段時間,應能略知人意。只是,只是貧道才術鄙薄,只能保得太后在一年之內性命無憂,一年之后,太后是否能恢復如初,只能看天意了。”

聽到這里,安帝才停止演戲,起身道:“國師太自謙了,朕舉國之力,尚無一人能將太后治好一分,如今國師能將太后從膏肓之際,治成這個效果,已是救了母后一命,朕已是感激萬分了。如此,先著太醫用心醫治,國師太過勞累,到現在還未用飯。著傳旨,在崇德殿設宴,朕與百官一同陪國師用膳。”

眾人山呼萬歲,立刻行動。

等眾人依朝廷之禮分別落座,桌上擺滿珍饈美味,眾人把酒,先敬安帝,后敬國師,溜須奉承之言不絕于耳。

大將軍聽人公真人說太后一年內性命無憂,心中喜憂參半,心想不管怎樣,先保住大姐性命,我再慢慢尋良醫神藥便是。他素來不喜酒色,今日人公真人大顯妙手,敬了幾次后,想起金蟬一事,當下借著眾人吃菜之際,起身與安帝奏道:“陛下,適才那小和尚,為太后獻藥有功,且又身體虛弱,不知陛下如何安置于他?”

安帝一聽,放下酒杯,回頭道:“這小和尚為母后出力,切實應賞,不過他褻瀆佛塔,致齊云塔倒,又因他而死朝廷官差數十人,此案至今未破,是以將他關押于洛陽大牢。我大漢律,向來是有功則賞、有罪必罰,我看還是待案破后將金蟬交與有司依律判定,在此期間,還要嚴加看管,但不用關在死牢,另外著人好生伺候就是。大將軍,你意下如何?”

大將軍道:“陛下所言極是,不過臣愿以自身身家性命擔保,求陛下將這小和尚關入我府,由我親自負責看管,今后若有不測,鄧騭愿為其頂罪。”

安帝聽了,不悅道:“大將軍仍是朝中重臣,朕倚為股肱,怎可輕易為這等賤人領罪,杜愛卿,你任廷尉一職,你對此事有何見解?”

杜根道:“陛下,朝廷之法不何違,那金蟬雖是有些功勞,可害死眾官差一案未破,臣以為須得案破之日,方可將他放了。大將軍雖是好意,但是將金蟬關于私府,于法不通。”

大將軍道:“但不知杜大人何時能破此案,若是破不了,豈不是要關小和尚到死不成。”

陳忠斬釘截鐵地道:“國法為本,莫說是小和尚,縱是王子犯罪,我也如此執法。”

馬英笑著打圓場道:“大將軍可是忘了,陛下前些天已經說過了,處置金蟬一事,交由太后裁斷。如今太后之病指日可好,陛下,臣以為那小和尚畢竟有功,可暫時不關押在洛陽大牢中,先暫由河南太守鄧大人尋個地點安放,派人嚴加看管,以待太后病好再說。”

安帝本不關心金蟬死活,見杜根與大將軍針鋒相對于朝廷之上,這一幕那朝中眾臣看在眼內,自然會知道怎么辦了。他不想太讓大將軍難堪,當下拍板道:“大司馬言之有理,既然大將軍為小和尚求情,就依大司馬所言,著河南太守尋個院子看管小和尚就是了。他若只是一心念佛,也不必如此前那般看押。”

大將軍聽了,也不好再說,這時安帝又舉起酒來,笑道:“咱們讓一個小和尚,讓國師久等了,來、來,我們共祝太后早日康福,共飲此杯。”

眾人齊聲應是,均舉起酒杯,還未要喝,卻見蔡倫急匆匆地進來,對安帝奏道:“啟稟陛下,那為太后獻藥的小和尚金蟬因體質虛弱,出了北宮,在宮外候旨之時,突發心疾,經胡太醫親查,他現已經斃命了。”

眾人聞聽,俱是大驚,齊齊舉杯不飯,目光所注于安帝與大將軍面上。

安帝聞聽,也是一驚,手一顫,酒灑出來,當下放杯于桌上,喝道:“適才不好好好的嗎?這是怎么回事?”

“奴才問過了,經胡太醫診斷,仍是這小和尚體質虛弱,陽壽已盡,命該如此。”

安帝目光掃過大將軍,卻見他鐵青著臉,一聲不語。當下嘆道:“這小和尚也是命薄,朕本打算好好待他,誰知竟出了此事。”

人公真人聽了,站起來請旨道:“陛下,貧道不才,愿去看看這小和尚,看可有回天之法。”

安帝聽了猶豫道:“國師心地仁慈,可朕還未與國師盡歡,如此不妥吧。”

“無妨,這小和尚畢竟為貧道出過力,貧道理應去瞧瞧,若是這小和尚已沒得救,也是天意如此。”

安帝聽了點頭道:“如此甚好,還請國師費心,蔡倫,你速帶國師前去。”

人公真人施禮告退,跟著蔡倫出了南宮,見南宮宮外門之外,由一圈御林軍圍著,圈中站碰上幾人,為首的正是河南太守鄧悝,身邊還有三人,一個是胡太醫,另二個并不認識。圍著躺在地上的金蟬說話。鄧悝見人公真人來了,喜道:“國師前來,可是為這小和尚而來。”

人公真人點點頭,道:“鄧大人辛苦了,貧道奉陛下旨意,看這小和尚可還有救。”說著親自上前,以手號脈,臉色頓沉,又伸手撥開金蟬眼皮,看了看,復又手按心肺,臉色更陰晴不定,他抬起頭來,在四周人上掃了一眼,目光也在張道陵臉上停了一下,方才問道:“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鄧悝回道:“說這話也就一柱香的功夫,我們本打算將這小和尚先帶到宮外,等候朝廷發落,出宮前,他人還醒過來,念了聲阿彌陀佛,可那知到了宮外,便手腳一陣抽搐,我府中也有大夫,便是胡太醫之弟,他當時也在,上前診治,說是犯了心疾,一邊搶救,一邊報與我知,等我與胡太醫火速趕來,人已沒有知覺了。”

胡太夫道:“國師,我兄弟隨身帶了我家配治的川芎冰片丸,一連給他服了三粒,也未見效。還請國師妙術。”

人公真人道:“川芎冰片,正治心疾,看來是這小和尚陽壽已盡,我也沒法子了,我這就去回旨。無量天尊,愿你早升極樂。”

張道陵見人公真人看了自己一眼,臉色也極是古怪,心想此人會些異術,莫不是看出什么來了。但見他也確認金蟬已死,心中方安。

人公真人回轉南宮,回稟了安帝。安帝聞聽,心中雖喜,臉上卻露出不忍之色,道:“這小和尚雖是待罪之身,可為太后治病有功,著鄧悝好生安頓他身后之事。”

因金蟬之事,眾人皆無心再飲。安帝又敬了人公真人一次酒,便自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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