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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憑高遠(yuǎn)眺,見長空萬里

金蟬被老虎一嘯,又是渾身一震,悠悠醒來。他人一清醒,便猛地站起,四下張望,卻不見異常,見小白在身旁俯著,伏身抱起,順著路直向前跑去。

他跑了一陣,見前方的路頗似前些日子曾走過的路,才心下稍安,放慢了腳步,還一邊走還一邊說:“阿彌陀佛,必是佛祖保佑,讓那老虎沒有吃我,阿彌陀佛。”

小白聽了此言,不禁撲哧一笑。金蟬聽了大驚,不禁猛地站定,四下鄧望,卻見路兩旁綠株聳立,明月松間直照,那有半個人影。

金蟬本就受驚不小,剛才那一驚又駭?shù)盟饶_發(fā)軟,正看見路旁有一塊大石,坡面平坦,心道我且到那里歇歇腳,待天亮再走,既然有佛祖保佑,我又何懼之有。當(dāng)下他走到大石上坐下,從懷中抱出小白,放在旁邊,又取出山子母親蒸的干糧,掰了一小塊放在小白嘴邊,這才拿起干糧,慢慢吃了起來。

他吃罷,見小白也吃完了,抬頭望了望天空,見明月已漸西沉,又想起剛才之事,忙又整衣向西方拜倒,口中念念有詞道:“心生,種種魔生;心滅,種種魔滅。弟子謝我佛救命之恩,今我愿立誓:路中逢廟燒香,遇佛拜佛,遇塔掃塔,廣傳佛法,南無阿彌陀佛!”

小白聽了此言,忍不住又撲哧一笑。

這次金蟬可聽得明白,只見他睜大雙眼,望著小白道:“剛才,剛才,是你笑的嗎?”

小白心道不好,見金蟬驚恐異常,生怕他嚇出病來。于是便起身俯首,雙爪向前,出口,它本是母鼠,此時也作女聲道:“大哥哥莫怕,方才是我忍不住笑出聲來。”

金蟬一聽果真是它發(fā)出的聲音,又說出人話來,如何不怕,待要逃走,卻又已嚇的腿腳發(fā)軟,口中發(fā)一聲喊,身子卻如面條一般,動彈不得。

小白忙解釋道:“你莫怕,我只是一只小老鼠,決無害你之意。適才是那虎要吃你,也是我出言相阻,它才放過了你,我只是聽你卻當(dāng)是佛祖所救,心下好笑,才笑出了聲來。”

金蟬定了定神,顫問道:“你是鼠是妖?”

小白嘆了口氣道:“我就是在延古寺里生長的小鼠,因聽和尚們念經(jīng)次數(shù)多了,會說了些人話而已。”

金蟬聽了此言,又想起這些天與白鼠相處的情景,心下想道,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向聞有鳥名鸚鵡、八哥,可作人言,莫非這鼠兒也如那八哥般,會說人話。

思念至此,他口誦了聲佛號,方問道:“既然如此,那你不是那山精野怪了?”

小白聽了笑道:“我只過是佛經(jīng)聽得多了,能聽懂人言,若能像那些妖仙般變化多端,騰云駕霧,也不會被那個胖和尚擒住了。”

金蟬一想也是,心中方安,又聽它說起往事,忙問道:“我來問你,前些天那倆個白面饅頭,可是你拿與我吃的。”

小白笑道:“啊!還是被你猜出來了。不錯,那是我與我妹子小黑,見寺中僧人欺你太甚,你又太逆來順受,眼看餓的那樣,我們才這么辦的,不想?yún)s連累得你連經(jīng)也看不成了。”

金蟬聽了此言,不禁心下悵然,心想,人為天下萬物之靈,卻偏有自私之心,而鼠兒本為萬物之下等生物,卻有救人之心,看來我佛要普度眾生,還是要先普度眾人罷了。

小白見他不語,思是在思考一極難問題,但一會卻面露莊嚴(yán)之色,面上隱隱有法相之色,不禁心下也暗贊這小和尚修行真是精深,比起那些延古寺的和尚,真是天地之差。當(dāng)下幽幽說道:“我敬此物,有憫人之心,我悲世人,具鼠目之光,小師父所說此言,我聽了,是莫大感激。只是你說那些臭和尚有鼠目之光,這對我們鼠類,有些不公平吧。”

金蟬聽了她說起法來,不覺入了道,笑道:“那是我當(dāng)時脫口而出的,我直到今天,才知道,你們鼠類,也會說話思考。我將他們比做鼠目,不但看低了你們,還自以為自己高上,眾僧皆不如我,才出此話,如今想起來,實在是太過放肆,柱我讀了這么多佛經(jīng),還是動了嗔念,阿彌陀佛,罪過罪過,還請你見諒。”

小白見他又犯了癡念,不禁生出與金蟬辯論的念頭,當(dāng)下說道:“延古寺只是一個小廟,那些和尚中好多都是混飯吃的,沒有幾個像你一樣,一心修佛。和尚們尚且如此,我看,世間要想成為佛經(jīng)上所說的眾生平等,極樂世界,恐怕是不可能了。”

金蟬聽著,什么話也沒有說,只是表情平靜地望著小白,靜靜地聽著。

小白又絮絮叨叨地說起延古寺和尚們的一些糗事,她說了半天,言下之意是學(xué)佛法,不見得有用。

聽她說完,金蟬沉默一陣,終于問道:“這夜風(fēng)吹得緊,你冷不冷啊?”

小白打了個寒顫,說道:“是有點冷,尤其是右腿,都有點麻了。”金蟬便將外面上衣脫下,說道:“那你先到我衣服來吧!”

小白鉆進(jìn)了金蟬衣服中,過了一會,金蟬問道:“現(xiàn)在你暖和了嗎?”小白說道:“當(dāng)然暖和了,就像睡在陽光下一樣。”

金蟬說道:“衣服放在外面一直冰涼的,可是你一躺進(jìn)去就變得暖和了,你說是衣服把你暖和了,還是你把衣服暖和了?”

小白一聽,笑了:“小師父你真糊涂啊,衣服被怎么可能把人我暖和了,當(dāng)然是我把衣服暖和了。”

金蟬說道:“既然衣服給不了我們溫暖,反而要靠我們?nèi)ヅ退敲次覀冞€蓋著衣服做什么?”

小白想了想說道:“雖然衣服給不了我們溫暖,可是厚厚的衣服卻可以保存我們的溫暖,讓我們在里面睡得舒服啊!”

月色下,金蟬會心一笑:“只要我們穿著衣服,那么冰冷的衣服終究會被我們暖熱的。學(xué)佛也是一樣,只要我們一心向善,那你身邊的人,早晚也會受你的影響,會被佛法感染的,反過來,正是有他們心存善念,才會供養(yǎng)我們出家人。所以說,修行中人,要永遠(yuǎn)不去看眾生的過錯。你看眾生的過錯,就會影響到你,心中就會有雜念,讓你不能靜下心來修行。”

小白聽了才恍然大悟,原來金蟬是用這種方式來點化自己。小白心下覺得金蟬說的有的對,有的卻也不對。心里又有些不服氣,但又不知如何反駁,抬眼望去金蟬,只見他正襟危坐,沉眉閉目,一副入定的樣子,只好不再出言,自己默默地思索著他所說的話。

次日清晨,金蟬送小白來到延古寺附近,止步對小白說道:“我與你相識一場,也是有緣,今見你腳已好了,這里又與你家近,你我就在此分別吧。”

小白聽了此言,不禁流下淚來。但想金蟬身在佛門,又一心向佛,而自己只不過是只小耗子罷了,本想出言要陪著他,可畢竟是人獸有別,若要暗中跟隨,卻又踮著小黑,思來想去,只好把銀牙一咬,起身對金蟬拜了一拜,轉(zhuǎn)身離去,只見那白色的身影,在草叢中閃了幾閃,就此不見。初陽斜照,芳草萋萋,黯然消魂者,唯一出家人是也。

金蟬目送小白遠(yuǎn)去,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失落的滋味,他自打懂事起,便以寺廟為家,聽寺內(nèi)僧人說,他是方丈悟明禪師自一棵柳樹下拾的,當(dāng)時正是漢朝永元十二年盛夏的一個傍晚,方丈因覺得屋中煩悶,便帶著小沙彌出來散步乘涼。

當(dāng)他們沿著寺外院墻的小道邊走邊欣賞山中景色時,突然發(fā)覺遠(yuǎn)處著柳樹上蟬鳴的有些異常,不是像往常的那樣煩人喧囂,而是有節(jié)奏地叫著,好似是在念誦什么,隱隱有著六字大明咒“唵嘛呢叭咪吽”的韻律。

方丈心下大奇,便前去看個究竟。誰知待他們走到柳樹下,蟬鳴聲竟然沒了,這時天色漸暗,隱隱看見柳樹下遠(yuǎn)處草叢中隱隱地有金光閃動,走上前一看,卻見一金絲玉塊所織的衣裳中,包裹著一個一個多月的小男孩,那孩子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小樣子熟睡正酣,渾不知自己已被人棄在此處。

方丈命小沙彌四處觀望,看是誰將這孩子放在此處,可否走遠(yuǎn),卻連個人影也沒有發(fā)現(xiàn)。孩子周邊除了這個金色衣裳,也別無他物。地上卻被人劃了八個字,寫的是“此子食素,與佛有緣”。

方丈見此情景,忙將孩子抱回寺中精心收養(yǎng),找來些小米,熬制成湯,并親自喂他,哪知這孩子甚是好養(yǎng)活,吃些小米粥,就能活的甚好,而且不哭不鬧,甚是乖覺,等長到兩歲大時,已長的白白凈凈、粉雕玉琢一般。

老方丈越看越愛,合寺上下也皆喜愛。待小孩子長到四歲時,老方丈見始終無人來寺中尋他,索性收他為自己最小的閉門弟子,為他取名法號金蟬。

一晃十多年過去了,也沒有任何人找過金蟬。而金蟬也被老方丈收為閉門弟子后,從小沙彌做起,成為寺中一名念經(jīng)禮佛小和尚。他生性隨和,懂理明事,干活任勞任怨,頗也得寺中和尚們喜愛。但平時除了師兄師傅們有時憐他,會哄他玩外。

金蟬的童年,除了干活,就是念經(jīng)禮佛,也從沒有一個同他一起長大,玩耍嬉鬧的伙伴,而他也不知道玩耍的樂趣。這幾日來,他與小白同歷難、共生死,彼此間相依相伴,言談更是投機(jī),倒覺得小白如同自己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今見小白遠(yuǎn)去,他驀然明白了離別的滋味。

金蟬神游了半晌,忽想起自己還需要趕路,又驚覺自己如此模樣,完全沒有了佛門中人的樣子。豈不是中了佛經(jīng)中所說的七情六欲之毒,思念至此,他忙起身,雙手合什,誦了聲“阿彌陀佛”,便拿起行囊,轉(zhuǎn)身直奔南去。

他知道此去一別,再見不著小白,是以心中戚戚,茫然不知所去何方。卻不知在密林深處,小白早又回來,默默地跟著伴他行走,直到南行離延古寺又?jǐn)?shù)里,她方才止步,目不轉(zhuǎn)睛的望金蟬遠(yuǎn)去。

斯人已去,小白正流淚間,忽聞得自己身后,“吱”的一聲傳來,忙轉(zhuǎn)過身來,只見一熟悉的身影直奔她而來,可不是小黑是誰。

原來小黑與白兔玩了一日,因思念姐姐,便自行回轉(zhuǎn)延古寺。可尋遍寺里寺外,山上山下,卻始終不見了小白身影,就連那小傻和尚金蟬也不見了蹤跡。這可是自打它與姐姐生來,就沒有過的事情。

小黑心下大急,悔不該自己獨自去玩耍。又聽得和尚們閑談的只言片語,什么小白耗子偷食被抓、金蟬氣走了等等,真嚇得它魂飛膽喪,只得繞著山四下尋找,終于在這里聞到了姐姐的氣味,便循著味一路追隨,一直追到這里才相見。二鼠相見,正有無數(shù)話語欲說。當(dāng)下小白便同小黑一同回轉(zhuǎn)洞中不提。

金蟬與小白別后,一路南行。這次他為防路山遇險,一路只是順著大路官道前行,因此,雖是風(fēng)餐露宿,但因走的多是人煙繁盛之地,倒也能化得齋飯,雖常是殘羹冷炙,但他素以苦為樂,對此毫不在意。

這一日,他行到一岔路口,向道邊賣茶的老人討了碗水喝,問明了一路向西便是回轉(zhuǎn)山西,向南則是到東都洛陽。金蟬想起,他自清涼山大孚靈鷲寺北上,走的是東線,一直來未曾到這都城洛陽,而佛法初興,興起之地,正是天子腳下,想來那里佛法精深者大有人在。

自己記得悟遠(yuǎn)師叔言道,他所收藏的《四十二章經(jīng)》正是得自洛陽白馬寺,自己在延古寺只顧得抄寫佛經(jīng),沒機(jī)會讀記《四十二章經(jīng)》,現(xiàn)在自己何不也前往白馬寺拜求呢。雖然恩師說過,那白馬寺仍是不比本寺,因地處皇都,仍是皇家院寺,尋常人不得進(jìn),是以并未讓自己去。可是想到既然師叔能辦到,自己只要精誠所至,自會金石為開的。想到這里,他打定了主意,于是謝過老翁,便向南行,直奔洛陽而去。

當(dāng)年安帝之曾祖父漢明帝劉莊當(dāng)年夢見佛陀化身金人降臨宮殿后,遂派使者赴天竺求得其經(jīng),并于洛陽建立中國第一座佛教廟宇,因佛經(jīng)是由白馬馱來的,因此廟宇得名為白馬寺。

此時正是中國東漢安帝元初五年,金蟬行了幾日,聽當(dāng)?shù)厝说溃┻^前面那座王屋山,沿著棧道再向南走二百多里,就可到洛陽,金蟬依言前行,來到了王屋山,放眼望去,只見那王屋山山高坡陡,四處峰巒林立,如刀劈斧削,犬牙交錯,披綠掛紅,雄偉壯觀。金蟬行走山間,只見峰林之間內(nèi)一步一景,步移景換,景景如畫,如畫屏一般,不禁心下暗暗感嘆此山景色之美,與之冀州燕山,大有不同,冀州燕山多山勢平緩起伏,有若游龍,而此處山勢雄偉,景色更勝之。

金蟬一路行來,如行在如畫屏中一般,今日得入此勝境,精神大振,邊看邊行,竟未感覺已走了好久了。

正觀看間,忽聞得林深之處有人言語,急忙趨步穿入林中,側(cè)耳而聽,原來是歌唱之聲,歌曰:觀棋柯爛,伐木丁丁,云邊谷口徐行。賣薪沽酒,狂笑自陶情。蒼徑秋高,對月枕松根,一覺天明。認(rèn)舊林,登崖過嶺,持斧斷枯藤。收來成一擔(dān),行歌市上,易米三升。更無些子爭競,時價平平。不會機(jī)謀巧算,沒榮辱,恬淡延生。相逢處,非仙即道,靜坐講《黃庭》。

金蟬聽得此言,滿心歡喜道:“我曾經(jīng)聽師傅言道,說世人修行者,不止我佛門一道。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以來,向來是聞道有先后,術(shù)業(yè)有專攻,修道雖是殊途同歸,萬宗歸元。但修練法門卻是變化萬千,就連佛祖也只是偏駐西天,不敢獨尊。僅這東勝神洲,就有那三清圣教,名聲鼎立,被世人推崇,尊為道教。與其相比,我佛門尚是后來者呢!如今在此山中,僅聽這人言,便大有道義,我須與之交往。也不虛此行!”

他忙進(jìn)入林子里面,仔細(xì)再看,乃是一個樵子,在那里舉斧砍柴,但看他打扮非常——頭上戴箬笠,乃是新筍初脫之籜。身上穿布衣,乃是木綿拈就之紗。腰間系環(huán)絳,乃是老蠶口吐之絲。足下踏草履,乃是枯莎槎就之爽。手執(zhí)鋼斧,擔(dān)挽火麻繩。扳松劈枯樹,爭似此樵能!

金蟬近前施禮道:“老哥哥,小僧有禮了!”

那樵漢慌忙丟了斧,轉(zhuǎn)身答禮道:“不當(dāng),不敢當(dāng)!我樵漢衣食不全,怎敢當(dāng)小師父大禮!

金蟬道:“我才來至林邊,只聽的你說:‘相逢處,非仙即道,靜坐講《黃庭》。’《黃庭》乃道德真言,老哥如此講,讓小僧心儀,特來向老哥請教。”

樵夫笑道:“實不瞞你說,這個詞名做《滿庭芳》,乃一神仙教我的。那神仙我們也不知名號,只是向來我們這有緣得見的村人稱呼他為神仙祖師,他見我家事勞苦,日常煩惱,教我遇煩惱時,即把這詞兒念念,一則散心,二則解困,我才有些不足處思慮,故此念念。不期被你聽了。”

金蟬道:“原來如此,老哥哥既有如此機(jī)緣,為何不從他修行?豈不是好?”

樵夫嘆了口氣,道:“我一生命苦,自幼蒙父母養(yǎng)育至八九歲,才知人事,不幸父喪,母親居孀。再無兄弟姊妹,只我一人,沒奈何,早晚侍奉。如今母老,一發(fā)不敢拋離。卻又田園荒蕪,衣食不足,只得斫兩束柴薪,挑向市廛之間,貨幾文錢,糴幾升米,自炊自造,安排些茶飯,供養(yǎng)老母,所以不能修行。”

金蟬聽了道:“阿彌陀佛,老哥真是一個行孝的君子,我佛必保你日后有好報。但不知那祖師住處,我卻想前去拜訪。”

樵夫道:“這個卻難,你不知仙人向來是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處。我也曾請教過祖師仙居何處,他卻道在靈臺方寸山,住斜月三星洞。有求道者,曾在此苦候多年,但也無緣一見,我雖粗人,但想來卻偶遇了幾回了,想來要見祖師還是要講緣份的啊!”

金蟬聞聽罷,心下頓感失落,只得用手作別樵夫道:“哥哥,我還要趕路,想來我是無緣求見了。且問哥哥,前走可是到洛陽嗎?”

樵夫道:“正是,前頭是追仙谷,谷前行二里遠(yuǎn),可看見右首山壁中有一大瀑布,自天而降,我們當(dāng)?shù)厝斯芩刑炱伲煾缸筠D(zhuǎn),上了前面一座山峰,也叫天壇山,順山西下,便到去洛陽的官道上了。”

金蟬大喜,忙稱謝道別,那樵夫呵呵笑道:“小師父慢行、慢行。”隨即又唱起《滿庭芳》來。

金蟬依言前行,果然前面地勢越走越低,似入一谷中,谷內(nèi)煙霞散彩,日月?lián)u光。到時處是成年老柏,萬節(jié)修篁。遠(yuǎn)遠(yuǎn)便聽水聲,待出了谷中樹林,但看見一石崖突兀而起,上掛一白色瀑布,如一道天簾,映入眼中。那水想來潤得石壁久,上面生滿了青苔翠蘚。而水面被日光一照,更是五色云光,時隱時現(xiàn),果真是觀靈福地,人間天堂!。

繞過天瀑,只見一峰聳然而立,峰上石壁的夾縫中仍生長著百年蒼松。金蟬心道,這必就是那樵夫所說的天壇山了。見左道有一石階順山而上,當(dāng)下舉步上前,直上山去了。

行得半山腰,金蟬抬頭望天,不由的心中暗暗叫苦,原來他只顧趕路,卻不知不覺已行了大半日,眼下夕陽西下,天色眼看著要黑了,卻不知要到何處過此夜了。正彷徨間,忽見前方路旁有一棵大樹,那大樹根植于懸崖之上,樹圍三人難以合抱。樹高十余丈,長得枝葉繁茂,遮天蔽日。

金蟬走到樹下,識得此樹乃是銀杏樹,又見距離銀杏樹不遠(yuǎn)處還有一口泉水,水清見底,飲之甘冽。今日山路難行,費了他很大精力,金蟬坐于樹下,思緒萬千,難以入睡。他適才聽那樵夫道他一生命苦,自幼蒙父母養(yǎng)育至八九歲,才知人事,不幸父喪,母親居孀。如今他每日斫柴,來供養(yǎng)老母,不禁傷感到那樵夫尚有母可孝,而他自己自幼出家,連自己生身父母是誰尚且不知,更不要談什么子欲孝而親不待了。

他定了定心神,要默念一會佛經(jīng),又想起那樵夫唱的那首《滿庭芳》來。心中默默念道:蒼徑秋高,對月枕松根,一覺天明……,沒榮辱,恬淡養(yǎng)生。相逢處,非仙即道,靜坐講《黃庭》。心道,道家道義,果然名不虛傳,難怪世間修仙成道者眾多,似道家這般恬淡延生的心法,較之我佛門靜坐苦修,吃素誦經(jīng),自然更受世人喜愛。不知如何能尋得那祖師,若能與此等高人相遇,得其指點,于自己佛法修行必能大有裨益,可惜卻是無緣相見。聽那樵夫說祖師住在靈臺方寸山,斜月三星洞,想來又是什么神仙福地,一般人是見不得的。

他抬頭望天,只見明月高懸,圓如銀盤,因月亮太過明亮,天空隱隱地只看見一顆金星,在遠(yuǎn)遠(yuǎn)地陪著,哪有什么明月三星。忽又突然想起,今天乃是七月十五,再過一個月,就是八月十五了,正是人間家人團(tuán)聚之日,不由地又傷感起自己身世,一時間思緒起伏萬千,不知不覺間,竟是冥想了一夜。

次日清晨,晨氣涼意甚重,金蟬剛剛才睡了一會,便即冷醒,他起身欲行,忽覺眼前云霧彌漫,放眼望去,云遮千里,霧鎖萬峰。東方紅日欲破海而出,映得遠(yuǎn)處翠峰一片金黃,隱隱覺得似動若靜。

云海上晴下陰,金蟬猶如站在碧波萬頃的汪洋大海之中,轉(zhuǎn)首向西望去,更是驚得目瞪口呆,原來他前下方的天幕上,云層中驟然幻化出一個紅、橙、黃、綠、青、藍(lán)、紫的七色光環(huán),約一二米大小,中央虛明如鏡,映出一個的行者身影。

金蟬忙口念佛號,俯身拜倒,起身時卻見那身影也如自己一樣行動,細(xì)看卻如自己一樣衣衫襤褸,面貌憔悴,他又是恐慌,又是吃驚,再一動,卻見自己如何舉手投腳,那行者影也皆隨形,這才明白,原來那是自己的影像。

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直到東方日出,那光影便自散去,猶如他初見時一樣去的無影無蹤。他本來事佛之心就誠,如今又見此盛景,心想難道是佛陀見他因人世坎坷,心生雜念,特來點化,自此向佛之心更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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