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張道陵仍在思索當(dāng)中，思路已將五行之念梳理了一遍，又從五行中轉(zhuǎn)到八卦之中，只見他喃喃自語道：我曾在《周禮·春官》看到過，“上古太卜掌三易之法，一曰連山，二曰歸藏，三曰周易。這三個易是三種不同的占筮方法，由卜官掌控，對國家大事、軍事戰(zhàn)爭、祭祀活動進(jìn)行預(yù)測。但都是由八個經(jīng)卦重疊出的六十四個別卦組成的”相傳《連山》為盤古開天地后伏羲所創(chuàng)，《歸藏》為黃帝所創(chuàng)，《周易》則是周文王姬昌所作。如今我已讀過孔圣人做的《易傳》，又讀過《周易》和《歸藏》，只有《連山》未曾拜讀，但先天八卦為伏羲所創(chuàng)，后天八卦為周文王所創(chuàng)，想來先后八卦，都與《連山》、《歸藏》和《周易》有關(guān)。而三易又與洛書河圖有關(guān)，而且二者是由圖形組成，這會不會有什么內(nèi)在聯(lián)系呢?

一念至此，他翻身而起，拿起九曲夫人留下的筆墨和白綾，在上面畫起圖來。他對先天八卦和后天八卦都頗有研究，當(dāng)下先按照《周易·說卦傳》中關(guān)于八卦的論述：“天地定位，山澤通氣，雷風(fēng)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錯，數(shù)往者順，知來者逆，是故易逆數(shù)也”。以乾配天，坤配地，兌配澤，離配火，震配雷，巽配風(fēng)，坎配水，艮配山，依著陽自左邊轉(zhuǎn)，陰自右邊轉(zhuǎn)的原則，天尊而地卑，天居上，在南方，陽爻組成的四卦在左邊，依次逆時針由乾到兌、兌到離、離到震排列出來；坤居下，在北方，陰爻產(chǎn)生的巽、坎、艮、坤四卦自右邊順時針方向，由乾到巽、巽到坎、坎到艮、艮到坤排列出來，畫出先天八卦圖，其次序為：乾一、兌二、離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

他盯著先天八卦圖沉思了一會，心中暗想：這里所指的陰陽是根據(jù)八卦的最下面爻的陰陽來定的，乾、兌、離、震四卦下爻均為陽爻，巽、坎、艮、坤四卦下爻均為陰爻。畫完之后，張道陵心想世間所傳的先天八卦，仍是根據(jù)《周易》中所述推斷而來，至于《連山易》中是不是這個樣子，就不得而知了。

張道陵望著先天八卦圖出了會神，又在白綾上畫出了周朝的圣君周文王所繪后天八卦圖。

張道陵望著二圖，心想先天八卦為伏羲所作，而后天八卦則是文王所演，在后頭八卦中，文王將乾坤兩卦和其余的六卦演繹成父母和子女的關(guān)系，即乾卦為父為陽，坤卦為母為陰，乾坤兩卦交合，從而產(chǎn)生了其余六卦。震為長男，巽為長女，坎為中男，離為中女，艮為少男，兌為少女。此外，與先天八卦相比，后頭八卦的方位也發(fā)生了變化。在后頭八卦里，乾卦為西北，坤卦為西南，坎卦為北方，震卦為東方，兌卦為西方，艮卦為東北，巽卦為東南。這二者方位不同，據(jù)《周易·說卦傳》中說：帝出乎震，齊乎巽，相見乎離，致役乎坤，說言乎兌，戰(zhàn)乎乾，勞乎坎，成言于艮。萬物出乎震，震，東方也。齊乎巽，巽，東南也，齊也者，言萬物之契齊也。離也者，明也，萬物皆相見，南方之卦也。圣人南面而聽天下，向明而治，蓋取諸此也。坤也者，地也，萬物皆致養(yǎng)焉，故曰致役乎坤。兌，正秋也，萬物之所說也，故曰說言乎兌。戰(zhàn)乎乾，乾，西北之卦也，言陰陽相薄也。坎者，水也，正北方之卦也，勞卦也，萬物之所歸也，故曰勞乎坎。艮東北之卦也，萬物之所成終而所成始也，故曰成言乎艮。由此而斷，“帝”是古人心中自然萬物的主宰，是大自然的元?dú)狻Ｕ鹭栽跂|方，是日月升起的地方，一陽始生于下，陽氣潛伏，象征著天氣將要變暖，萬物呈現(xiàn)出復(fù)蘇萌動之兆，時令為春分，萬物將由此而生。巽卦位于東南方，二陽在上，象征著時令為立夏，萬物競相生長，然而，天氣很快就要入秋變涼。離卦位居南方，是光明和亮麗之意，此時萬物生長旺盛，陽光普照，呈現(xiàn)于生命之美，時令為夏至。坤卦位居西南，它是萬物之母，立秋之時，萬物出現(xiàn)成熟之兆，但仍然在生長。兌卦位居西方，秋分之季，萬物已經(jīng)成熟，呈現(xiàn)出歡樂祥和的景象。乾卦位居西北，為三陽爻，時令為立冬，這時萬物相交，陰陽交而生育萬物。坎卦位居北方，冬至之時，萬物經(jīng)過四季生長，至此歸藏休息，等待著來春。艮卦位居?xùn)|北，立春之時，萬物完成了一年的生長周期，即將重新復(fù)發(fā)。如此可見，后天八卦，指的的是萬物生長變化之理的話，那么先天八卦，則含開天辟地之秘了。

想到這里，他又將先天八卦與后天八卦的方位順序在白綾上寫出：先天八卦的順序是：乾一，兌二，離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而后天八卦的順序是：坎一，坤二，震三，巽四，中五，乾六，兌七，艮八，離九。

張道陵對照著念了三遍，心中忽然想起，那洛書圖案當(dāng)中也和后天八卦一樣，有五個圓圈相連啊！這先天八卦是伏羲據(jù)河圖所得，想來里面與河圖有一定聯(lián)系。但周文王并未見到過洛書河圖，他所繪的后天八卦圖里面為何與洛書有相同的元素呢。想到這里，他因河圖上面圖形易變，便選了洛書之圖，與先天八卦圖和后天八卦圖放在一起，共同對比著觀看。

張道陵看了一會，忽然想起，在八卦中，組成八卦：而這洛書與河圖中，均是黑白圈，若是按陰陽來分的話，洛書中的上下左右和當(dāng)中的白圈均是奇數(shù)一、三、五、七、九。八卦中以“—”為陽，以“--”為陰，那么洛書中也應(yīng)以奇數(shù)為陽，偶數(shù)為陰。想到這里，他再仔細(xì)觀察洛書，忽然有了線索，將上面圓圈的數(shù)目和位置記了下來，一一排列，寫在紙上，只見是：上九下一，左三右七，二四為肩，六八為足，以五居中，五方白圈皆陽數(shù)，四隅黑點為陰數(shù)。當(dāng)他再打量白陵上的這九個數(shù)字時，驀然發(fā)現(xiàn)，這九個數(shù)字縱橫交叉之和皆為十五數(shù)。

四

九

二

三

五

七

八

一

六

張道陵望著這幅數(shù)字圖，又看到自己所畫的八卦圖，心中忽想，這九個數(shù)字的圖當(dāng)中為五，若是將五去了，不就成了八個數(shù)字了嗎？

當(dāng)下他將這些數(shù)字都減去五，得出數(shù)字又寫在白綾上，如下圖。

虧一

四

虧三

虧二

二

三

虧四

一

這時再看，中間無數(shù)，也可以稱作是零，表中橫三縱三和對角數(shù)相加，結(jié)果竟然全都為零。頭中忽然想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fù)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和“一陰一陽之謂道”，不由地突發(fā)奇想，暗道：這些數(shù)字不正暗示著有陰就有陽，陰陽相生相克，結(jié)合為空的世間大道嗎？這不就是無極生太極嗎？

想到這里，他在洛書圖中間畫了一太極陰陽圖，暗自推斷道：若是這陰陽魚縮小到一點，不正是洛書畫中的黑白圈嗎？太極陰陽圖中陰魚用黑色，陽魚用白色，我一直局限于是指白天與黑夜的交替轉(zhuǎn)換。如今思起來，自己的想法還是太過于狹隘了。想來萬物俱是由陰陽轉(zhuǎn)化而生的。而且陽魚的頭部有個陰眼，陰魚的頭部有個陽眼，不正是表示萬物都在相互轉(zhuǎn)化，互相滲透，陰中有陽，陽中有陰，陰陽相合，相生相克嗎？

他越來越是激動，當(dāng)下又想起在仙谷中所記的那首歌訣：一數(shù)坎來二數(shù)坤，三震四巽是中分，五數(shù)中宮六乾是，七兌八艮九離門。心想我當(dāng)時不解其意，可如今對照著洛書來看，去了五數(shù)中宮，其余八數(shù)，正好與洛書中八個數(shù)字相對，不正是后天八卦中的坎一，坤二，震三，巽四，中五，乾六，兌七，艮八，離九嗎？

想到這里，他越想越感覺自己分析的對，當(dāng)下又按照這思路分析下去，心想：我在仙谷中讀了《歸藏易》后，曾按照在《尚書·洪范》中說：“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來推斷，陰陽為萬物之本，五行則為萬物變化之源。難道這洛書中當(dāng)中五個白圈指的就是陰陽五行不成。如此來說，當(dāng)年周文王所演的后天八卦就是依洛書而來了。那么若是想解開河圖之秘，須得自先天八卦入手了。

當(dāng)下他又對照著看河圖和先天八卦圖，可只是看了一會，就覺得天昏地暗，忙將視線自河圖處移開，心想憑自己的本事，是看不成這圖了，這倒是也好給九曲夫人個交待。當(dāng)下他又將心思重回到洛書與后天八卦圖上，一心一意地潛心鉆研起來。

他先是結(jié)合后天八卦及洛書上的數(shù)字，在白陵上寫下：乾六、兌七、離九、震三、巽四、坎一、艮八、坤二。分析道：這四個奇數(shù)，一在下，位北；三在左，位東；九在上，位南；七在右，位西。五居中為太極。四個偶數(shù)則是二在右肩位西南；四在左肩位東南；六在右足位西北；八在左足位東北。一九、二八、三七、四六皆處于相對方位，四正之奇數(shù)生乾、坤、離、坎四正卦，四隅之偶數(shù)生兌、震、巽、艮四隅卦。這樣一來，后天八卦所配之方位皆與洛書所暗指之方位相同。

他想出此節(jié)，精神大振。就在這時，只聽外面門打開，一陣笑聲自外面?zhèn)鱽怼埖懒赀@才醒過神來，起身相迎，卻是九曲夫人和寶琴一同走了進(jìn)來。

九曲夫人笑道：“張道長，我聽聞老龜?shù)脠螅阋岩惶煲灰刮闯詵|西了，特意過來相望。”

張道陵聽了，這才醒過神來，肚子也感到無比的餓。忙起身相迎，口中也道：“呀，我一心看這洛書，竟然忘了時間，也沒感覺到餓，想不到已經(jīng)過去一天一夜了。”

九曲夫人笑道：“這洞中有晝夜，只有那明珠之光有所變化，想來你一心一意參悟，連飯都忘了吃，又怎會注意這珠光呢。”

張道陵這才感覺到渾身酸痛，笑道：“多謝夫人關(guān)心提醒，要不我還傻看呢。”

九曲夫人聽了，面露滿意之色，笑道：“想來張道長如此用功，應(yīng)有所得了。”

張道陵指著玉案上的白陵道：“夫人，貧道想了一些事情，寫在這上面，有請夫人過目。”

九曲夫人擺手笑道：“不急，我先陪道長吃飯。”

寶琴聽了，忙出去，不一會就折身回來，手中拿著美酒，身后跟著那只大龜，龜殼上擺滿了各種珍肴。

等寶琴收拾好碗筷，二人入座后，九曲夫人先為張道陵斟滿了酒，寶琴又為她也斟了酒。九曲夫人端起酒杯道：“這一個月來，辛苦道長了。”

“一個月？”張道陵這些日子來，一心在洛書之上，沒算過天數(shù)，聽九曲夫人一說，不由地吃驚道，“我在這里已經(jīng)一個月了？”

“不錯。”九曲夫人點點頭，將酒一飲而盡。

張道陵見她喝的痛快，也只得將杯中酒吃了。

九曲夫人又為他斟滿。同時又請他吃了些菜。這才又問道：“張道長，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今天是什么日子？”張道陵聽她這樣一說，腦筋轉(zhuǎn)動，不由地道，“難道今日是辭舊之日？”

“哈哈，不錯，張道長果然聰明。今夜正是除夕。人間有歲月，我這里也有冷暖。今日過了，張道長又添壽一歲。來，你我再飲此杯。”說完又是一飲而盡。

張道陵也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感慨道：“當(dāng)真是光陰如箭啊！”

他拿過酒壺，為九曲夫人和自己倒?jié)M了酒，端起來道：“時逢佳節(jié)，貧道借夫人美酒，祝夫人心想事成，河伯大人早日悟道出關(guān)。”

九曲夫人聽了，笑著一飲而盡。張道陵也陪著干了這杯酒，放下酒杯，對九曲夫人誠懇地道：“夫人，貧道水平有限，只能悟得這么多了。縱算是再待下去，也是難以再進(jìn)一步。夫人，貧道想為夫人講明白貧道的理解后，就告辭了。”

九曲夫人聽了，放下酒杯，笑著道：“張道長這么短的時間，就有這么多的感悟，遠(yuǎn)勝我常年累月之功。你不就是想找個人嗎？此事交在我身上，無論這人身在何處，是死是活，我都給你查個清楚。”

張道陵聽她這樣一說，心想此話這九曲夫人并不是在吹牛，她的確能做的到。可是一來自己已答應(yīng)玉蘭，要和金蟬一同前去海邊。二來他心中惦念金蟬龍兒他們，怕自己一長時間不歸，引他們擔(dān)心，或許生出別的事端。三來他也不愿再欠九曲夫人之情。當(dāng)然，最主要的一點，他內(nèi)心深處，深怕自己無意中悟得其中之秘，助九曲夫人解開洛書河圖之秘，再進(jìn)而解開金釵之秘，她若憑此前去報仇，或許要生出大亂子來。當(dāng)下堅定的搖了搖頭道：“多謝夫人，貧道既然答應(yīng)了人家，就得親自前去，若是查不出線索來，再來求助夫人吧。”

“哼，你答應(yīng)了人家，就要親自去。可你也答應(yīng)過我，要助我解開洛書河圖的。可眼下只是有了些心得，這就走了，也算是言而有信嗎？”

張道陵被她問的一怔，忙又解釋道：“夫人，這洛書我所想的法子，仍是結(jié)合易經(jīng)和文王所演的八卦，才想出來的。我仍是個凡人，所見所識，甚是有限，雖然想助夫人，但縱是我想破頭，窮我一生，也就只能悟得這么多了。貧道水平有限，在此多待也是白費(fèi)夫人時間。”

九曲夫人聽了，瞇著眼睛，似有所動，想了一會才道：“洛書所悟，你已寫在上面了，可這河圖，你還沒有寫呢。”

“實不相瞞，夫人。貧道只要一看這圖，便被圖上無數(shù)變幻的黑白點弄得頭暈?zāi)X脹，根本寫不下去，這圖，還是請夫人另請高明吧。”

九曲夫人見張道陵說的甚是誠懇，知他所說的也是事實。心中又轉(zhuǎn)念一想，這河圖仍是洛水神家傳之物，只是結(jié)婚后才與河伯互換，她難道不知道河圖上張道陵根本看不了嗎？想到這里，冷笑道：“張道長，那洛水神命你來黃河找這洛書河圖，難道沒囑咐過你，如何破解這河圖之秘嗎？”

張道陵聽她忽有此問，也是一怔，想了想方道：“洛水神沒說什么，只是要我將金釵親手交與河伯。”

九曲夫人聽了張道陵所說，她天性就愛察言觀色，但聽他說起河圖一事，言語中有不盡之處。不由地眼珠一轉(zhuǎn)，計上心來。當(dāng)下笑道：“今天是除夕，先不說這些勞神的事了。明日我再來，聽你說這洛書之秘，等你將我說明白了，我就帶你去見河伯，將這金釵由你親手交與他，也算是全了你的心愿。等你交給他，我再要來，你就不會說是我硬奪來的了吧？”

張道陵一聽，如此自己就能完成洛水神的遺愿，當(dāng)下起身致謝。

九曲夫人微微一笑，伸手從頭上撥出金釵，放在殼上。那大龜被金釵一放，身子一顫，殼上盤子也被弄得發(fā)出響聲。

張道陵見了忙上前拿在手中。九曲夫人見了，冷笑一聲，伸手自玉案上拿起白綾，也不理會張道陵，徑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