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白進了門，殺馬特還細心的給U型鎖重新插上，擺個樣子沒鎖死，這專業的“障眼法”很難不懷疑這家伙是不是個慣犯。剛剛在門外有屏風遮擋著沒看到，這一進來墻壁上的山水畫卷便排著隊似的依次撞進眼睛里，那些山林疊翠、密草繁花、輕霧薄煙、孤舟流水看起來倒是怡人心境，但有兩幅山巒怪石就顯得有點子格格不入了，那就像是你安穩平靜的生活里毫無防備突如其來的變故，想甩甩不掉，想逃逃不了。不知不覺間我看的有些失了神。

“在哪兒？”小白輕聲問殺馬特，也將我從寂靜又崎嶇的山路中拉了出來，我回過神兒來，不再看墻上的東西，專心等著小白下一步的安排。

“地下室。”殺馬特指了指向下延伸的樓梯。

“有東西看著嗎？”小白很警惕。

“我轉了一圈，整棟樓就二層有個人值班，沒見著別的。”殺馬特小聲兒回答。

來到樓梯口，小白回頭看看我，囑咐道：“這下面藏著不止一個生魂，我們倆要分辨哪個是李沐窈需要時間，但這可是你的強項，李沐窈你也見過了，呆會兒能不能速戰速決靠你了。”突然就感覺到自己原來這么有用，暗自盤算著后面可以跟小白多要些分賬，親CP明算賬嘛。

跟著殺馬特順著樓梯下來，一抬眼迎面墻上又是兩幅怪石，我人站在地下室的最后一級臺階上，一下子就有了些不是很舒服的反應，頭重腳輕的晃了一下，差點把自己給晃出去。對，晃出去，一剎那自己仿佛游離于身體之外，但眨眼間又回到了身體里，快到自己都懷疑剛剛那個離魂的瞬間并不是真實存在，而是自己恍惚了。小心翼翼的抓住了小白的手，小白感覺到了我有些異樣，問我手心又潮又涼是不是看到什么了，我搖搖頭表示還沒有，示意他繼續往前走。

地下一層只有一個房間，房門在樓梯背面，防盜門上面貼著儲物間的牌子。殺馬特從口袋里掏出來一個小皮夾，皮夾子里面插著有各式各樣的小鑷子、小錐子、小鐵絲兒、塑料片兒……他在門前鼓搗了幾分鐘，聽那鎖芯里悶悶的“咔”了一聲，門就開了。

是個九十平米左右的套間兒，外間兒有十個貨架子，上面堆放著各種成箱的一次性醫療用品，看起來并沒什么特別。里間兒的門依舊鎖著，隨著一點點的靠近，我頭重腳輕的癥狀也越來越明顯，每向前一步都很艱難，生怕身體走出去了，我卻留在原地沒跟上。這會兒又另外多了一個周身被一股股涼風不斷侵襲的體感，禁不住有些顫抖，這一顫抖前行起來就更艱難了，一整個搖搖欲墜的，生怕把自己抖下去……小白感覺到我的手越來越冰越來越潮，小聲詢問：“是不是有什么不對勁兒？”

“我……我覺著，好像有什么東西想把我拽出身體……”我努力讓自己清醒。

“有沒有看見什么？”小白問。

“還沒有。”我又環顧了一下四周。

“要是實在不舒服，我先送你出去？去外面等我？”小白提議。

“現在這個情況我不覺著外面安全，還是在你眼皮子底下踏實點兒。”我否定了他的提議。

“行，那咱們爭取速戰速決。”他示意殺馬特快點開鎖。為了讓我站的穩當些，小白把我拉進懷里。不得不說這樣站著我的確是穩當多了。

里間兒的門上不是防盜門的那種暗鎖，而是一把正反面都帶著奇怪紋路的大銅鎖，那紋路很潦草，不細看像是幾捋隨意生長的蘭花葉子，細看之下，這蘭花葉子根部長了三條根須，像個爪子一樣抓著鎖頭的邊緣。鎖頭沉甸甸的，看起來挺唬人，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殺馬特果然是費了些工夫，除了用上自己的工具，中途似乎還加雜了一些手勢和口訣，跟開前兩道鎖的從容淡定比起來，他甚至還出了一頭汗，好在終于打開了。

里面有個十幾平米的樣子，借著殺馬特和小白兩支打火機微弱的燈光，可以看到三面墻都嵌著木制的小格子，每面都是橫八豎八，三面墻一共應該是192個。小格子有的空著，有的放著白色小罐子，小罐子都用黃紙封口，瓶身上畫著跟鎖頭上面相同的紋路。墻面空余的地方，則又是掛滿了那讓人壓抑的山石畫。

我盡量不去看那些畫卷，而是試圖抬起沉重的手臂去觸碰一下離我最近的一個小罐子，應該是有什么無形的東西攔住了我，摸不到，我又換了一個，依舊摸不到。

“這里好像還有結界，根本摸不到……”我的聲音好像離我很遠，就像是在發燒說胡話似的。

小白也伸手試了下，然后點點頭，我見他用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八卦，口中念念有詞，那八卦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直到能看見黑白相接的地方隱隱約約有些縫隙閃現，緊接著殺馬特探出一雙指甲變得異常尖利的手把那黑白硬生生扯成兩半。

這結界應該是破了吧，一時間一百多個面孔突然出現在了這不算寬敞的空間里，每個有罐子的小格子都填滿了一張臉，他們有的面目猙獰，有的怒不可遏，有的哀嚎聲聲，有的幽怨苦楚。我努力的看完每一張臉，腦袋嗡的一聲整個人癱軟下去，幸好小白及時架住了我的身體，我用最后的力氣抬起了胳膊，指著左手邊喃喃的說道：“橫三縱三是李沐窈……”后面的我……應該是進入了一個夢境吧，沒了知覺，像一個旁觀者。

殺馬特竄上半空現了貓身，“喵嗚”的凄厲程度足以讓“格子間”里的鬼臉兒們集體安靜下來，我都有些擔心這貓叫的聲音太大，再把二樓的值班大夫引下來。它敏捷的刀住左邊墻上橫三豎三的小罐子扔到小白手里，小白也快速把罐子揣到懷里，然后把我扛到肩上輕盈的奔出了儲藏間。

小白應該是從大門走的，我還記得殺馬特落地后又變回了人身，鎮靜的先是鎖了儲藏室的門，又去一樓鎖了大廳的門，最后成了“喵嗚”從一樓防盜窗的縫隙里擠了出去，唉，這兩個貨，到底什么能發現我還游蕩在這個怪石擋路的破診所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