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掐斷的柵欄在一個拐角處，距離學校西門二百米左右，外觀看起來并沒有掐斷，但稍稍用力一拽，那根斷了柵欄桿就被拽下來了。我心想這搞破壞的人還挺小心，知道偽裝。

“偽裝的跟沒斷一樣，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不會就是你弄斷的吧？”老燦靈光一現(xiàn)。

“對哈，不然咋能看出來……”我恍然大悟。

“服務生”笑了，但沒有回答，主動讓我們女生先走，大俠小聰比較廋，一下子就鉆過去了，我跟老燦肥一點，怕把衣服蹭壞，決定先把外套脫了再往里鉆。

老燦動作比我快，把外套先遞給已經(jīng)鉆過去的大俠，然后自己再鉆過去。見她過去了，我把我的外套塞給她，突然想到四個人都沒跟“服務生”謙讓太不禮貌了，于是回頭跟他說了句“謝謝啊”。他沒說啥示意我快點進去吧，于是我轉(zhuǎn)回身……柵欄墻那邊的人呢？老燦？大俠？小聰？人呢？正一臉震驚，后面一只手一下子就給我推了進去……我心里知道是有了問題，但是無奈慣性的作用，頭著地的跌進了“學校”，失去了知覺。

再醒來的時候，我人趴在地上，頭還是很疼的，這一天天的幺蛾子啊，不是抽臉就是卡頭的。緩緩的把自己翻過來，一只手揉揉眼睛，再看這個世界，依然恍恍惚惚顛顛倒倒。用手拄著地半坐起來，頭疼，還是看不清周圍，又使勁擠了一下眼睛，再睜開，清晰了一些。

環(huán)顧四周，這是一片雜草叢生的荒地，除了雜草空無一物，或者說是在這雜草的掩映下，根本看不到任何其它。抬頭看看，一輪紅月掛當空，滿目星塵落人間，遠處影影綽綽能看到群山連綿，安靜倒是挺安靜，就是自己一個人有點瘆得慌。老燦她們我是不指望了，但是下黑手的“服務生”特么的也不見個影兒，這就有點不講武德了。

“人吶？有個人嗎？說句話啊……”經(jīng)過一個寒假的洗禮，我已經(jīng)千錘百煉了，都開始在莫名其妙的地方主動找人嘮嗑兒了……

周圍的寂靜并沒有被我扯著嗓子劃破，失望之余覺得應該主動出擊了。踉踉蹌蹌爬起來，黑咕隆咚的也分不清個東西南北，隨便找了個方向撥開蒿草，躲過荊棘，一路走下去。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已經(jīng)沒了時間的概念，終于看到了一棵柳樹，一條河流。樹下，服務生正在悠閑的打著水漂……

看到了他，我這氣啊，就不打一出來，趁著他還沒看到我，我攢足了力氣，助跑（其實沒多快），起跳（其實沒跳太起來），打算用一個十分不標準的飛踹了斷我們今晚的恩怨。可這腳一踹過去，我才懊悔，本來應該想到的，這服務生啊，他沒有實體……我呢，因為穿過了服務生的身體失去了重心，“嘎”一聲崴了腳……登時豆大的汗珠就冒了出來，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崴了腳的那種疼會讓人眼前發(fā)黑，心跳不穩(wěn)。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的倒吸著涼氣，也顧不上抬頭看服務生，雙手護著腳脖子，頭埋在膝蓋上，緩了半天，直到眼前的金星散去，突然的疼痛逐漸趨于平緩，才抬起頭，很有自知之明的問：“你是有啥沒了斷的事兒才找我的吧？”

服務生可能被我這一系列“行動”驚到了，直眉瞪眼的看著我。他大概反應了30秒吧，才干咳一聲，我覺得他是想笑但出于禮貌忍住了。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說：“好久沒見過人了。”

“不然你先說說這是啥地方？……”我一邊繼續(xù)倒吸著涼氣一邊問他。

“嗯，這里啊，我在這里有些日子了……”他有些落寞的回答。

“你是……可能有些不禮貌，但我可以了解一下，你是怎么……死在這的嗎？”我小心翼翼的詢問。

“唉……”他看起來有些失落，“有個人能聽我說，也不錯……我叫程曦。”

程曦是個樸實且勤勞的大學生，為了減輕家里的負擔，大一開始就利用課余時間做各種兼職，工作忙碌，學業(yè)緊張，但心態(tài)放松，生活充實。

在經(jīng)歷了超市理貨員，書吧收銀員，火鍋店服務員，又送過外賣，又做過家教之后，他第一次推開了暖風吧的大門。對于這個兼職，之所以能夠進到他的打工清單，那完全是出于一個樸實年輕人對城市另一面的好奇。那里醺花醉夢，暖風襲人，午夜如春日，凜冬燃燥火，他踏進那個門的一瞬間，所有的毛孔都張開了，每一個細胞都在跟著鼓點律動。晚上工作，又不影響白天上課，凌晨回到宿舍還能瞇一覺，他想著就做一段時間，既有錢賺又能體驗不同的人生，這個決定他自己覺著既大膽又興奮。

真正開始工作之后，他發(fā)現(xiàn)這里面像他一樣的年輕人竟然還不少，吧臺的張揚19歲，剛剛從廚師學校畢業(yè)，跟他一樣做侍應生的劉笑才大一，而負責打掃衛(wèi)生間的林琦則跟他是校友，同樣大三了。狂轟濫炸的音樂和喧鬧嘈雜的環(huán)境，讓他們沒有太多空隙交流，但程曦看到他們都會感覺很親切。

與他們?nèi)齻€比起來，林琦的工作環(huán)境就相對安靜一些了。衛(wèi)生間在酒吧后門附近，距離舞場有一段走廊，距離拉開了，就沒有那么吵了，嗯，坐在那里舞場聽起來就像……就像棉被里裹了個音響。

衛(wèi)生間是個里外間兒，外間兒是洗手臺，里外之間有一個月亮門和一個屏風隔著，屏風后面是男左女右兩個門。林琦工作起來很小心，衛(wèi)生間有人進來的時候她就退到門外，沒人的時候她就東擦擦西抹抹，亦或是坐在洗手臺一側的角落里刷一刷手機。

不忙的時候，程曦會從場子里溜出來，到后門抽個煙精神精神，路過衛(wèi)生間也會不經(jīng)意的看看林琦在干什么，如果林琦在打掃就不打擾她，如果碰巧林琦站在外面就攀談幾句，比方說今天又是你的班兒？或者是一會兒一起回學校？或者你明早的課重不重要？……林琦倒也不吝跟他聊天，但往往會被客人打斷，因為里面吐的七葷八素的客人一出來，林琦就要忙不迭的進去打掃，又勤快又麻利，程曦也就不打擾她了，可是打烊一起回學校這件事就一直還沒實現(xiàn)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