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剎那,我又見到了方妙妙,她還是不說話,揪著我的袖子就走。我回頭瞅了一眼狼狽的自己,筆記本電腦和床頭柜都沒能接住我的大臉,現在大臉搶在地板上,筆記本更是因為我的突然襲擊失去重心,從“桌子”上掉了下來,在我臉著地后,精準的蓋在了我后腦勺上……這一幕……唉……感覺臉好疼,也不知道毀容沒有……
兩位警官當時應該也是“害怕”極了,這番景象怕不是會以為遇到了“碰瓷”的,“碰瓷”的話其實也還好,估計更害怕的是我在詢問過程中真的猝死了,那可能更麻煩,那得接待我媽多少次“鬧訪”啊,得寫多少份報告啊……。我也真的是很不好意思,但我也是真的暈了過去。
方妙妙看起來并不友好,沒打算跟我多說任何話,我雖然不舍自己的“肉身”,但也還是被她拉著越走越遠了,默默希望這次離開不會很久吧。
我們一前一后走出病區,來到2號梯門口,靠,為啥要坐電梯,這個“鬼樣”不是能穿墻的么?算了,她也不理我,我也就不聒噪了。2號梯應該是那種推病人去手術的醫用電梯了。周圍沒有人,方妙妙按了下行鍵,電梯門打開,里面也沒人,空間非常大,能毫不擁擠的容納病床、擔架、推車等一眾大物件兒,輕輕松松。電梯下到負一層,門打開是個停車場,冷風嗖嗖,稀稀拉拉停了幾輛車,方妙妙帶我直走左拐,下了個很緩的斜坡,看到一輛大面包車,車頭面向我綁著黑色的大花兒,車尾對著一個大門,后蓋打開著,里面裝了兩個破舊的花圈和一個紙扎童子。抬眼能看見大門頂上掛著藍白色的燈箱牌,赫然寫著三個大字“太平間”,我倒吸了一口涼氣,方妙妙回頭給我惜字如金的留下一句話:“他們偷女嬰。”然后撒開我,三步并作兩步的飄到面包車跟前,就地躺下化成一個紙扎童女,便一動也不動了。
這會兒門里走出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長頭發到了肩膀(也不知道誰給他的自信,一張褶子臉還要留長發~),看起來臟兮兮的,盲猜應該好幾天沒洗頭了,大金鏈子故意露在外面,皮膚黑漆漆的,套了一個藍色的羽絨服沒拉拉鏈,一打眼看見“童女”躺在地上,自言自語道:“你怎么還跟出來了呢……”然后撿起來扔回車上,歸置了一下車廂,騰出一個大空間,又返回門里。
我往前跟了兩步,看見車身上印著松鶴殯儀館幾個大字,一不做二不休,反正也沒人看的見我,不如直接進到里面仔細瞧瞧。
然而就在我剛向門里邁入一只腳的瞬間,眼前突然又飄出來一個高高瘦瘦面無血色的男人,哦,不對,不是人了,是阿飄來的,嗯,應該是阿飄了,他手里捧著一束白色的紙花,就那樣木訥訥的立在我面前,重復著:“送給你,帶我走吧,送給你,帶我走吧……”我特么整個虎軀一震,面對突如其來的驚嚇,本能的大叫一聲:“我不要!”,他表情一僵,手里的紙花眨眼間變成了“招魂幡兒”,猛的上到我近前硬往我手里塞。此刻我拿出來一種大家都是“鬼”誰怕誰的氣勢,用盡全身的力氣往外推他,就這樣我倆一個送一個推,都使了吃奶的勁兒,最終還是難分伯仲,一個倒在門里,一個倒在門外。他一下子泄了氣,站起來的時候不再糾纏我,開始舉著幡兒在門口來回踱步,還越走越快,邊走邊繼續重復著“送給你,帶我走吧,送給你,帶我走吧,送給你……”,儼然變成了一個太平間“守門人”。
我坐在地上觀察著這個神叨叨的“阿飄”,已經不覺得怕他了,這應該是被困在這里了吧,不然怎么沒去葬頭渡,即便是不想進入輪回,也應該是自由的才對。在這里求別人帶他走,一定是自己很難走出去吧,不然我試試接了他的“幡兒”?……
正在動那想要試試的“慈悲心腸”,就見“阿飄”身后的地面上,涌上來無數個透明的小人影,這不就是“吳奶奶”病房里的那種小人影?那些小人影一起推倒了“阿飄”,拖著表情痛苦的“阿飄”往里間走。它們有的抱住他的腿,有的拉他的胳膊,有的拽他的頭發,有的騎在他身上摳他的鼻子眼睛,還有的在拉扯著他的身體,把他扯到變形,像是要拉斷扯碎。這……全都是些什么東西啊,一個小東西可能會覺得好奇,但是密密麻麻的一起出來那種感覺就是恐怖了,此情此景看的我頭皮一陣陣發緊。它們硬生生拖走了“阿飄”,“阿飄”那扭曲的身體和表情,應該是承受了很大的痛苦吧。
它們消失在我眼前之后,就看見那個長發披肩的油膩男扛著一個一人多長的袋子出來了,他輕輕松松把袋子順放在車廂里,合上后蓋,坐進駕駛室把車開走了,透過后玻璃,我似乎感覺到紙扎童女在催促我趕緊回去
這下門口沒了障礙了,我的執念跟我說是不是應該重新計劃往里走一走?這太平間和殯儀館有業務聯系很正常,可是“紙扎方妙妙”說這里跟丟孩子有關系是怎么回事,這里面怎么會有被困住的“阿飄”?怎么會有密密麻麻的那些小東西?太平間里面到底有什么?
我的理智則告訴我,現在我自己也是個“阿飄”啊,會不會像剛剛那個“阿飄”一樣被拖走?那一著不慎,執念可就變怨念了。又想想方妙妙說的話,提醒自己這是來協助調查女嬰丟失,不是直接來搗毀犯罪團伙的,不要忘了初衷,回去報信兒才是緊要,其他再從長計議,離魂時間太長了萬一又回不去就麻煩了。我真是在腦子里苦口婆心的勸了自己好半天。
轉身的一霎那,一個陰惻惻的笑聲響了起來“啊哈哈哈哈哈,我娘說你看的見,你還真看的見!我娘說你會管閑事,你還真是要管閑事……啊哈哈哈哈哈……”笑聲在整個太平間,不,整個地下車庫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