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權和吳太夫人的震怒是可以想見的。

著人調來了那天用來杖責周瑜的軍棍。敲開一看，果然如步練師所說，里面灌了一半的水銀。

棍杖打下來時，水銀集中在杖頭，可以將受杖人重傷。

難怪體魄強健如周瑜，也在二十杖內就昏厥。

孫權旋即命人敲響朝鐘，這是急招朝臣議事的鐘聲。

自從他執掌東吳以來，這是第一次。

周瑜的微笑如和煦的陽光，讓小喬稍稍心安。

可看見他已經將下唇咬得鮮血淋漓，雪白整齊的上齒上也沾染了點點猩紅。

頓時忍不住了，幾乎“哇”地哭出聲。

突然碩大的肚子提醒了她將軍夫人的身份，只好用衣袖緊緊擋住嘴。雖然沒出聲，眼淚卻瀑布般流下。

周瑜見狀，忍著背后剛剛清創帶來的劇痛。抬起左手，用拇指輕輕擦拭小喬臉上縱橫的淚滴，像哄小孩子一般柔聲說：“阿錦，快做娘親的人。這么愛哭，小孩子會跟你學”

“周郎，你。。你一定很痛？”

周瑜披上一件外衣，勉強笑著：“我是軍人，和士兵們臥雪爬冰，刀林劍雨，這點痛無妨”

小喬知道他是寬慰自己。看他慘白的臉色和嘴唇，還有額頭上密密的冷汗，就知道剛才那割皮剜肉的清理是怎樣殘酷的折磨。

心頭憤怒生起，她問道：“公瑾，你知道是誰在陷害你么？”

周瑜不語。

“是誰？我們要找吳侯和太夫人說理去”

周瑜輕拍小喬的肩頭：“事情過去這么久，無法追查。也沒把我怎樣。你別動怒，會傷了寶貝。”

其實他心中了然，第一杖打下來的時候，他就覺出了異樣。盡量收縮強健的背肌，保護住心肺，還是在打了十幾杖后，昏死過去。

雖然不知是杖內灌注了水銀，他也猜到有人陷害，故意用了重杖。

其實這人是誰，周瑜早已經查出了。

東吳的軍制，各位將軍都蓄有府兵。軍法處掌刑兵丁是各主將的府兵輪流當值。只要查查那天是誰的府兵當值，就能順藤摸瓜，不怕審問不出誰是主謀。

可是看到當值名冊上“黃蓋”二字的時候，周瑜猶豫了，他思索之后，決定不動聲色，權當沒有發生過。這已經是兩個多月前的事了。

本以為再無人追究，豈料自己的門客步騭和步練師兄妹又把它翻了出來。

小喬見周瑜凝神不語，正要問他在想什么，周峰急急忙忙地跑進來：“公子，主公敲響朝鐘。。。”

“有緊急軍務？”周瑜吃驚，因為如果有敵情，他應該比主公知道的早。

“不是，宮中有人來傳話，說步姑娘向主公稟報了吳普先生的話。主公已經驗證過了，勃然大怒，現在緊急召令朝臣，徹查此事。還說知道公子剛剛經歷了清創，需要靜養。不必去上朝。主公和太夫人會替公子討回公道。”周峰道。

周瑜聽了，臉色更加慘白，一臉疲憊中愈發憔悴：“峰叔，快幫我更衣，準備快馬，我要上朝。”

“公子你的傷。。。”

“峰叔，快，來不及了”

黃蓋繞道來到程普的府邸，正碰上出門剛要上馬的程普。

兩人并轡而行。

“程公，今天什么急事啊”

“公覆，你若猜不到，為何來我府上？“

“這。。是為了。。。軍法處置周瑜那件事？”

“事情敗露了，軍法處的兵卒今早來報，說軍棍都被主公調取，后來留下了那天對周瑜用刑的那一對”

“那。。好吧，我黃蓋一人做事一人當。是我氣憤不過他周瑜處處特殊，本來私離駐地，無令用兵，兩罪并罰，該一百軍棍。他卻只挨了二十。”

“周瑜什么時候不特殊？我等四人都是老主公破虜將軍時的老臣，先主公討逆將軍賞賜周瑜從來都大方的緊，還說他賞多少都不及周瑜對東吳的貢獻。他年紀輕輕就掌中護軍，先主公少主公對他那是言聽計從。”程普氣呼呼地說。“公覆，你不用擔心，今天我會在朝堂之上把這件事認下。本來就是我程普的主意，正好那天我府兵不當值，才讓你的士兵來做。我倒看看他孫仲謀為了他的好仲兄，要把程德謀這個三世老臣如何處置。大不了用水銀杖將某立斃杖下。到看看他敢也不敢。”

朝堂上氣氛緊張，兩根被劈開的軍棍擺在堂上。

眾人切切私語。武將們分成兩撥，一撥是太史慈，周泰，蔣欽，孫瑜等年輕將領，另一撥是韓當，黃蓋，祖茂，程普等人。前者義憤填膺，臉上的怒火清晰可見。后者則多少有些面露惶惶之色，很是緊張。

孫權厲聲道：“把軍法處的當值名冊取來”

“諾”軍士剛剛應聲轉身，就聽見一陣快馬飛馳的蹄聲清脆地敲擊宮門甬道。

飛身下馬，周瑜一身白袍，急沖沖跑上富春殿。

“主公，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