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沉默了，這種事情很難有好的解決辦法。

辦公室里，孟檀清也從蘇雅婷家長嘴里知道了他們的所作所為。

他們絲毫不覺得這是錯誤的，反以此為榮，自豪道：“都是我們教法好，才讓這妮子從小學起都沒出過班級前三。”

孟檀清忍住想打人的沖動，牽起笑，試圖勸導，“雅婷的確很優秀，兩位的教育方法我也…尊重。但是她這個年齡的孩子自尊心都是很強的，像今天這種情況可能讓孩子很尷尬，后續的學習狀態也會受到影響。”

“自尊心？”江紅英拿手指狠狠戳蘇雅婷的腦門，將人戳的站都站不穩，“她要是要臉就不會考這么差，我跟她爸辛辛苦苦供她上學，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啥好的都給她，她這樣對得起誰？”

“我理解你們的心情，雅婷很努力，成績一直很穩定，這次是發燒了才發揮失常的。”

蘇大強聞言揪住蘇雅婷的頭發，拽的人往后倒，“都不發燒就你發燒，你咋真沒用，我咋會生了你這么個棒槌？”

孟檀清把蘇雅婷從蘇大強手里解救出來，擋在身后。

又苦口婆心說了很多，可不管怎么說，兩人都能把白的說成黑的，反正他們的教育方式沒有錯，錯的都是蘇雅婷。

孟檀清發現了，道理是講不通的，這兩個就是渣畜，聽不懂人話。

“兩位，雅婷是個有獨立思想的人，不是你們身上的掛件，她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若你們事事都想管控，接受不了超出你們預期的結果，買個機器人就好了，想要什么樣子就設定成什么樣子，怕花錢的話我也可以贊助。”

“哎你！”

江紅英說著推了孟檀清一把，然后指著她的鼻子唾沫橫飛，“還以為你是個明白人才聽你說這么多廢話，誰知道跟那些蛋球人一樣。我的娃我想咋教育就咋教育，你有本事就讓人把我抓起來！”

蘇雅婷從她爸媽來學校后就低著頭一聲不吭，挨打也面無表情。見她媽推孟檀清后才抬起頭，將快要戳到孟檀清臉上的手狠狠打開。

她媽跟炸藥桶一樣瞬間被點炸，沖上去對她又打又罵，辦公室老師攔都攔不住。

孟檀清被使勁推開，腰磕到桌角上，她顧不得疼，撲過去將蘇雅婷護在身下。

“夠了！”

凄厲地喊叫讓她爸媽停了手。

“我沒用！我該死！我死了你們就滿意了是不是？我去死好不好？”

“好啊，還學會威脅人了，你去死啊，你今天不死看我怎么收拾你！”

蘇雅婷絕望地看了她爸媽最后一眼，沖出了辦公室。

孟檀清追上的時候，她已經爬上了教師公寓的頂樓。

她坐在圍欄邊緣上晃蕩著雙腿，孟檀清上來后她也沒回頭看，只輕聲道：“別過來。”

“好，我不過去。你先別跳，我們聊聊天好嗎？全網黑之后身邊的朋友一個一個都走了，我很久沒和別人好好說過話了，我想和你說說我的故事，你愿意聽嗎？”

“他們都被我鎖在樓下了，只有我們兩個人。好嗎？”

蘇雅婷猶豫了一瞬，然后在孟檀清期盼的目光下輕輕點了點頭。

“十四歲那年家里生意遭了變故，欠了一屁股外債，我爸受不了打擊跳樓自殺了，我媽身體本來就不好，沒多久就跟著去了。家里所有資產都被變賣填了窟窿，沒辦法，我投奔了外婆，跟舅舅一家子生活在一起。舅舅家也不富裕，還有兩個年齡不大的孩子，舅媽雖有怨言，但看在外婆的面子上，也不怎么為難我。”

“十六歲時，外婆去世了，我又無家可歸了。為了生存，我輟學打工，年齡小總是被騙，最難時晚上連睡的地方都沒有。后來機緣巧合下進入娛樂圈，摸爬滾打整整五年，終于從路人甲混成了小配角。”

“二十二歲時有人找上了我，他給了我兩種選擇：一，跟著他，他給我提供各種資源，捧紅我；二，拒絕，全行業封殺。我當時手頭還有幾部沒播的劇，還有各種代言，要是被封殺了，手里捏的錢還不夠賠違約金的。我實在不想再回到那種饑一頓飽一頓，天天擔心露宿街頭的生活了，所以沒考慮多久我就同意了。”

“他確實信守承諾，將我從小配角捧成了超一線。”

說到這兒，孟檀清俏皮地沖蘇雅婷眨了下眼，小聲道：“不怕你笑話我，我之前還很慶幸他找上了我，你都不知道那幾年我少走多少彎路。但不要學我，靠自己才是王道，否則就落得跟我現在一個下場，人家高興了捧著你，不高興了就一腳把你踩進泥里。”

“金主有了新歡，新歡還跟我有仇，兩個人合起伙來整我，胳膊擰不過大腿，我沒火幾年就涼了。”

“熱愛的事業如過眼云煙，說沒就沒。被雪藏這兩年，很難受。但后來我才知道，沒有很難受，只有更難受。先是爆出來被包養，而后子虛烏有的黑料滿天飛，昔日把我奉若珍寶的粉絲恨不得拿唾沫星子淹死我，親密無間的朋友怕被牽連也一個個離我而去。”

孟檀清笑著說：“我現在出門都有人拿臭雞蛋丟我。”

“很疼吧？”蘇雅婷問。

“嗯，疼。不過都會過去的。”

“我的人生還那么長，就算不能轟轟烈烈，也要平平淡淡地走完。我不能活在痛苦之下，不能任由痛苦將我扼殺。高山、流水、草原、大海，好多好多美好的事物都等著我去看、去聽、去感受。”

“雅婷，學著把痛苦的根源拋開、扔掉，而不是讓它壓倒你，好不好？”

“可是我不能，我逃不掉的。”

“我會幫你，陪著你，相信我。”

孟檀清伸出手，溫柔地看著向她一步步走近的女孩。

“你跳啊！你咋不跳呢？磨蹭這么久不就等我和你爸過來跟你說好話，我告訴你，想都別想！要死趕緊死，別耽擱老娘的時間！”

在看見江紅英的那一瞬間，孟檀清就沖過去拉蘇雅婷的手。可還是慢了，女孩毫不猶豫地轉身跳了下去。

江紅英尖叫著撲過去撕打孟檀清，而孟檀清則像玩偶一般了無生氣，任人打罵。

沈玙跑上來時，孟檀清正被江紅英騎在身下打。

她將人推開，護著孟檀清下樓。

離開時，她嗤笑一聲，回頭看向江紅英的眼神冰冷又厭惡。

“兩個沒出息到只能在自己女兒身上找存在感的廢物，我等著看你們眾叛親離、孤苦無依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