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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三人入府

苗疆重地,祭司臺

苗族天狼壇。

苗人的祭壇,全部由巨大石塊筑成,雄偉高大中自帶著一絲粗獷古拙。祭壇前面是個平臺,平整的用長方形的大石條鋪砌而成,相當平坦。平臺后頭,就是祭壇所在。

兩根巨大的石柱,高高豎立在祭壇前面,一眼望去,怕不有十丈之高,而且這石柱周身看不到一絲裂痕,竟是完整的一整塊巨石所雕刻而成。

石門之上,垂掛著猛獸骨骼做成的裝飾,周圍石壁之上,到處涂抹著鮮紅的血液,以此象徵著祭祀祖先的虔誠。從黑暗中望去,這里的一切都分外猙獰。

不過對孤鳴一族來說,這里是最神圣的地方,巨大的石室之中,空空蕩蕩,只有最里面,燃燒著一團火焰,在陰暗中顯得特別醒目。

昏暗寂靜的殿堂深處,偌大的石室中,卻只有兩道身影分立祭壇上下。臺下中年神情肅穆,身披灰白皮草,虎目顧盼間不怒自威,正是顥穹孤鳴。

苗王狼眼緊盯臺上老者,深鎖白眉傳達出別樣心思。

順其視線望去,但見臺上背影看去很是蒼老而佝僂,默默坐在火焰前方,仿佛是在冥想,又仿佛沉默。

時間在靈火搖曳間匆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獨坐老者率先有了動作。眸微抬,慣看人世變幻的幽深瞳孔倒映出普天星象,心中術算不停。

敏銳察覺時機將至,苗疆大祭司左手衣袂輕揚,化出一方古樸絹帛,上繪九宮八卦。瑯珰聲響過后,但見數枚銅錢勾勒圖上奇門。

伴著最后一枚銅板入局,竟演成一幅周天二十八宿圖,千變萬化,深邃浩瀚。伴著絹上星海排布,內襯太極圖也起了變化,陰陽渾一倏開日月輪轉,牽引一點星力落入陣式。

璀璨流光垂下,恰巧映在弧弦之上,生機注入,圖中符文仿佛活過來一般,化作蝌蚪四散。

小巧身姿游于天外星海,捕捉著翼、軫的星光,沿襲著奎、婁的軌跡,撥亂角、亢、氐、房,又旋身一擺,四濺水花沖散牛斗……

黑影游弋,看似雜亂無章,實則暗藏章法,隱隱拱衛著當中陰陽魚。目睹古銅轉動,帶著異樣節奏,生出一股莫名吸引力。老者明了大勢已成,左手五指箕張,定住眼下異彩。

陰陽陣映照天機,星宿圖演繹河洛。

祭司臺上,驚現三光并世之景。

與此同時,大祭司空余右手指捻法決,精純術力遁入虛空。仿佛與其相呼應一般,苗族圣火前一桿玄異法杖起了變化。

法杖通體銀藍,上端形似金剛杵,四面刻畫寶相莊嚴,千葉以下梵蓮倒懸、含苞欲綻,再下只見修長蓮莖撐持,似要托舉無邊汪洋。

伴隨老者手中靈光變幻,法杖浮空,依循莫名節律旋轉不停。少頃,大祭司眼中精光一現,掌中法印頓現,而后權杖重重墜地,陷地三寸,勾連磅礴地氣。

天時既至,地脈已連,尚缺人力配合。心知機不可失,大祭司霍得起身,踏斗布罡,心入天無之境,體察光陰流變。

三才合流編織扁舟一葉,承載魂靈步入春秋百載。

一瞬間,腦中光景已全然不同,大祭司只感眼前星辰存在了千萬年,若滄老到無欲無情的古神,冷眼世間萬物,任滄海桑田,山河變換,依然亙古流轉,永不停下腳步。

倏然,星辰變得靈動,熱切,激揚,彼此相撞,次第爆綻,異彩流光美輪美奐,似是要舍棄無窮無盡無休無止的生命,換取一瞬間的璀璨。

迷人絢景絲毫動搖不了老者意志,大祭司心思把定,眼中立現如霞慧芒。

點落九宮·神游八極·法開心眼

心眼倏張,仿佛撥云見日一般,大祭司靈臺清明,深遠眸光落在浩瀚星海當中。漫天斗宿入目,仍是無二的雜亂難解,卻在落入心湖的剎那,仿佛經過無數次的演變、重組,化作一道道深奧圖文。

個中玄妙,縱是以學識淵博著稱的苗疆大祭司,亦難以盡數理清。不過這并不妨礙其現今強記圖文,之后細細參詳。心念既動,仿佛自然而然的,時光剪影深深烙在卜者識海。

大勢既占,接下來應當一觀醫天子其人。苗王先前囑托在心,卜者未敢輕放,星空之上但見虛幻身影再動,大祭司腦中六爻變轉不休,眼前景致登時一改……

臺下王者不知過了多久,只知道自從大祭司開始占卜后,周身氣機變得愈發晦澀難明,竟給人一種將時光留住,停滯不前的怪異感覺。

天狼壇上三光好似曇花一現,隨后再轉沉寂,仿佛一切未曾發生。祭司臺上,唯見火光熊熊,將火焰前方那個人的身影,照射的忽明忽暗。

驀得,卜者嘴角溢出一絲鮮血,身形一晃,魂靈復歸,盡管頭疼欲裂,大祭司還是勉力撐持術法,靈息涌動間,順利撤去四周陣式,隨后癱軟在地。

察覺結界散去,顥穹孤鳴閃身來到祭壇之上。只見癱倒在地的大祭司雖面如金紙,雄掌按肩,渾厚真氣調理下屬經脈,沉聲道:“國師,無恙否?”

“王上,咳!不用擔心,臣無事。”大祭司給了君主一個感激的眼神,靜待王者收功,而后卜者服下療傷丹藥,閉目療養一陣后開口說道。

“如何?”眼見大祭司氣色好上不少,顥穹孤鳴隨后問道。

“此次占卜國運,”苗疆大祭司略作沉吟,面上露出思考模樣,好似在整理所得、斟酌詞句一般,接著開口道,“微臣看見了三星旭輝燦然,無邊原野之上,白鬢狼王縱橫十方。”

語調輕頓,仿佛要留給王者思考的空間一般,沉默片刻,祭司形如枯槁的臉上掠過一絲喜色,恭賀道:“王上,據臣看來,此乃苗疆大興之兆。”

耳聞喜人訊息,威嚴如顥穹孤鳴亦不免開懷,輕捋白須,滿意之色溢于言表。然生性沉穩的當代苗王亦未被沖昏頭腦,冷靜過后,又是開口問道:“醫天子其人如何?”

久經宦海的苗疆國師明了主公語中未盡之意,詢問醫者未來,一則確認其人無害,二則確保蒼狼無憂,三則了解競日孤鳴心思。畢竟,若不出所料,此三者將來相處很長一段時間。

“微臣所見,”祭司神情愈發恭謹,垂下頭顱,恰到好處地掩去眸中異色,“乃是醫者輔佐,王子如日方升。”

得到滿意消息的顥穹孤鳴,對臣下又是好一番安撫勸慰后獨自離去。佇立風中,目送王者身形淡去的大祭司,兀自回味著先前所見所聞。

“如墨真意渲染江山,成就掩命奇能嗎?”心眼所見歷歷在目,靛藍華冠下的古拙面龐在燈火映襯下顯得明暗不定,卜者思緒翻飛,仿佛又覷見了那道嚴寒難摧的凌霜松影。

“葉色枯黃,不見根本,卻仍留有如此清圣道氛。”細細想來,苗疆國師愈發心驚,心驚于道者術法修為,訝異于醫天子之背景。

身為苗疆術法第一人,除了為苗疆、苗王考慮外,也要考慮自己、徒弟、祭祀臺的未來。如果將此事及自己的猜想明明白白地告訴苗王,大祭司完全可以預見這位生性多疑地王上會如何處置。

無論是栽培新人,亦或是招惹醫天子背后高人,都不是自己期望的結果。

所以,這件事必須,也只能是“大祭司的又一次成功的預言!”

畢竟,自己并沒有說謊,苗疆強盛之預言,的確醫天子其人入苗后所占得的結果。

……

北競王府

苗王果然符合荻花題葉預期的那般,為其找了一個新的病患。花的確考慮過苗王多疑,尋人占卜的情況,不過男子對此并不擔憂,畢竟自己從未對苗疆產生過惡意,甚至說此界國力強盛更符合他的心意。

不過花忽略了一點,那就是苗疆預言大部分時候是只言片語,倘若大祭司看見的一幕是醫天子同北競王相處融洽的畫面,那么男子就可以提前退休賣豆干了。

萬幸,穿越者沒有染上金光智者零天運的絕殺魔咒,逃過一劫。

思緒堪堪拉回,一家三口步入殿堂,恭敬行禮。王府之內,金麗華殿,典雅堂皇,干戈武喝中,只見一人輕倚御座,眉眼含笑,舉止間盡展勛貴之姿。

當今苗疆王族輩分最高者,競日孤鳴首現真容。

……

見過此地主人過后,在女官指引下安置妥當的花雪心三人枯坐房內,雪心二人談興正盛,聽其內容似乎討論對象是北競王。

不過細細想來,卻也正常,誰能料到中年苗王竟會有一個年輕到可以當王弟的王叔呢?想到此處,醫者不由失笑。

突然,敲門聲起,旋即男聲回響:“蒼狼求見醫天子先生。”貴為王儲,仍是有禮有節。聯系來人身份,不由令人心生好感。

秀美女子連忙開門,男童入內落座,吐露來意——求學。聽得面前孩童話語,荻花題葉心頭微訝,隨后想起自己入府除卻御醫身份外,還有一個職位,似乎叫“輔師”。

面對蒼越孤鳴求知若渴的眼神(雖然看不見,滑稽),醫者心中感慨萬千,思量再三,伴著修長食指輕叩桌面作結,對于教導內容荻花題葉已經有了打算。

“日語?”親耳聽聞先生打算,蒼狼小嘴微張,疑問道。

“然也,”荻花題葉神色泰然自若,顯得認真非常,“如可不要小看語言一道,精通外語大則獲其利于外交國政,小則畢其功于人際交往……”

雅致聲線娓娓動聽,提及關鍵處稍作重音點撥。相處經年,聰慧如蒼狼早已明了醫者個性,對患者認真嚴肅,然而面對熟人則會更添體貼風趣。

諸般好處落入耳中,男童有心學習。但醫者言辭愈發隨性,蒼越孤鳴沉默片刻,委婉道:“先生,吾剛滿十歲。”尚未達到法定婚嫁年齡,沒必要這么早討論對象問題吧。

“王子,”荻花題葉一噎,旋即神色陡轉深沉,語調喑啞難解,流露出三分失意:“有些事,長大你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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