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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不解風情(4.9k)

龍涎口

黑水層疊,濤聲振耳。

當癡迷于探究感情的玄狐又一次回返時,觸目驚見意外身影——

一人身穿玉色羅襕服,蓬肩嵌晶通體攢珠,頭戴鰭梁鎏金冠,紫發俊顏眉宇附鱗,真個豐姿英偉,聳壑昂霄,負手卓立俯察水路。

“嗯……”

微微瞇眼的玄狐暗自戒備,氣凝指稍,劍意隱隱待發。

貌似渾不設防的北冥封宇轉過身來,挑眉道:“難怪,師相對龍涎口的防御有信心,卻堅不吐實,是因為本王講過,你絕不可留嗎?”

“約定。”低語兩字強調,玄狐驀地躥身直撲出去,上前伸手,便向鱗王胸口扭去。

北冥封宇左手往玄狐腕上一帶,右掌在他肩頭輕輕一推,拍的一聲,將之撥開。

跌出數步的玄狐腳下一頓,冷淡目光露出一種疑惑的神色來,似在思索對方用意。

“與夢虬孫的約定嗎?”北冥封宇問。

“守住龍涎口!”凝視掌心一眼,玄狐縱身又向鱗王撲去。

赤手空拳再度攻上,未戰先去三成鋒銳。

見招拆招的北冥封宇應對從容,心下更寬:“說要守住龍涎口,卻不知在此地動武,龍涎口同樣危險嗎?”

若非既知此點,玄狐早已拔劍上手。

近身搏斗幾個回合后,兩臂交征,雙方齊齊一震,各自退開,權且罷戰。

“而且會經由龍涎口來此,想也知曉是海境之人。”北冥封宇這才接著補充解釋一句,“不過放心,目前除了本王的不肖子以及師相,也只有本王會游過來。”

“我見過你嗎?”玄狐問。

“還沒認出,這樣也好。”北冥封宇沉吟了一聲,道,“玄狐,既然師相與夢虬孫愿意相信你,本王既往不咎,倒是有一事請教。”

“何事?”感謝常欣的教導,雖然猶顯生硬,但玄狐待人接物總歸多了些許禮貌。

“你對劍的執著,本王已經見識,”北冥封宇說,“但對你而言,劍的意義是什么,你又為何執著追求劍招?”

“沒有為什么,就是執著。”玄狐回答得理所應當,像是從未質疑過求劍初心。

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北冥封宇嘗試著分剖暗盟劍手形象:“所以,你是武癡?”

“但現在,有比劍招更值得我追尋的。”玄狐話鋒一轉。

“哦?”聞言一怔,北冥封宇緊跟著來了興趣,“是什么?”

玄狐道:“感情。”

“令人訝異的答案。”北冥封宇眉峰微動。

面上露出七分意外的他更似有三分遺憾,嘆息道:“可惜了,本來是想告知你,鱗族師相欲星移,劍術也是不差。”

“是嗎?”玄狐語氣不置可否。

“看來你沒什么興趣。”說到這里,北冥封宇輕笑一聲,“哈,師相啊師相,誰講你做人失敗。”

“你懂感情嗎?”玄狐又問。

“這句話唐突,卻也很有意思,可惜并不精確。”北冥封宇搖頭反問,“你想知曉感情,是哪一種層面?親情,友情,愛情,甚至受惠他人的恩情,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措手不及被迎面題海淹沒的玄狐沉默未語,心頭亦在思索答案。

然而本就是忙里偷閑私自出宮關注鱗族一線,北冥封宇卻無這個美國時間苦等一個答案。

“啊,師相此時,也該發現本王消失了,本王沒時間再繼續與你交談,你就謹記約定吧。”

哎呀一聲的他叮嚀一句后,隨即分開水波,化光離開。

“也許,本王會收回對你的成見,對你曾經做過之事,稍稍釋懷。請。”

徒留原地玄狐喃喃低語,如陷長考:“親情,愛情,友情,恩情……”

四季一時

兩條身影相對而坐,四掌互抵,原是玲瓏雪霏在潛心助荻花題葉理順內息。

武術中有言道:”未學打人,先學挨打。”

初練粗淺功夫,卻須由師父傳授怎生挨打而不受重傷。

到了武功精深之時,就得研習護身保命、解穴救傷、接骨療毒諸般法門。

須知強中更有強中手,任你武功蓋世,也難保沒失手的日子。

是以浩星歸流自有講授是若為高手以氣功擊傷,如何以氣功調理真元,治療內傷。

至于折骨、金創等外傷的治療,研習禁招之人當然也不用再學。

現今玲瓏雪霏默運神功,雙手真氣灌聚,順著荻花題葉兩臂傳過,轉入他胸腹之間,經身側幽門,導入太陽經,貫穿風門、肺脯等穴,然后再將真氣由督脈大椎灌下,通過身柱、中樞、命門、長強諸穴。

如是這般,玲瓏雪霏的真氣,按導引之法,在荻花題葉體內平平穩穩地周游兩、三遍。

約莫一頓飯時間,荻花題葉體內真氣的流動由剛猛雜亂,逐漸穩定下來。

此時荻花題葉內息已能自行配合玲瓏雪霏之真氣而運轉。

陰進陽退兩下配合無間,各自用功,全身熱氣蒸騰,將那堂上花香一熏,更是芬芳馥郁。

玲瓏雪霏這才緩緩收功,所費雖然時間不多,卻也已經滿頭大汗,微感困怠。

荻花題葉體內氣息雖亂,玲瓏雪霏卻發覺其足謂亂中有序——

即使受到毀滅性的打擊,還是穩穩地維持著條理,不致于狂放無章。

因此玲瓏雪霏才能這么快便理順荻花題葉的元氣,心底也不禁暗自佩服荻花題葉的定力過人。

要多少的內在修養,才能產生這股已臻本能的定力?

不疑有他的玲瓏雪霏正待撒手,突然右手五指遭扣,乍聞一聲——

“陪我,好嗎?”

耳畔語聲多情繾綣似嘆,玲瓏雪霏一怔;‘啊!昊辰醒了。’

這一怔非同小可,心神略分的她丹田內息洶涌恰恰將歇未歇,眼下猛地反激出去,立時走岔。

倏然丹田中一股熱氣急速上升,霎時間血脈賁張,情欲如潮,近乎不可遏止,玲瓏雪霏不由嚶嚀一聲——

“唔!”

妖吟脫口,自己也覺意外,清醒過來的她霞飛雙頰更添嬌艷,連忙凝神壓制叢生欲念。

奈何成效不彰。

玲瓏雪霏右手與荻花題葉左掌相抵,但覺他手掌心愈來愈燙,灼人熱力反倒更加勾起陰性熾盛。

原來玲瓏雪霏體內陰氣絕盛,竟是純陰之體,非常罕見。

經云:“重陰為癲,重陽為狂。癲者,癡呆之狀,或笑或泣,如醉如夢,言語無序,人事不知,此志愿太高而不遂所欲者多得。”

這樣的體質,應心如止水,最好是出家修道;若是身處凡間,不免情仇恩怨,動心動氣,一旦情緒激昂,就有可能偏逆真氣,輕則昏迷,重則意亂。

相處日久,早知于此的荻花題葉苦心鉆研雙蠱締命之法,借情蠱平緩心悸同時幫助錨定情緒。

這就是后來用在蒼狼和雨音霜身上同心蠱的藍本前身了……

其實荻花題葉原本心思很簡單,委實不愿單方耗損真氣甚巨的玲瓏雪霏就此離開。

至少應當讓他道一句多謝,助佳人恢復全功才是。

而血仇橫亙兩不相見的一節,倒是遙遙拋諸腦后了。

非常時期非常手段,暗道追妻路漫漫的荻花題葉心下自有計較,打算先行揭破這層窗戶紙再論其他。

眼下變故倒著實大出他之意表,耳聞旎聲的荻花題葉猛地睜開雙目,心頭卻是不由猛的一跳。

只見面前逸態橫生的玲瓏雪霏,一張俏臉不知何時布滿了誘人的緋紅,原本靈動的眸子,此時也是變得迷離了起來。

荻花題葉目光下移,卻是發現,就連玲瓏雪霏那修長的玉頸,也是攀上了一層粉紅。

“昊辰。”顯然注意到心上人目光,玲瓏雪霏忍不住俏臉嫣紅地輕聲喚道。

深吸了一口氣,荻花題葉望著俏臉因為這怪異的一幕而出現了一抹驚慌的玲瓏雪霏,沉聲道:“靜心。”

一出聲,也是口干舌燥。

荻花題葉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身體竟也忽然變得火熱了起來,而且這股火氣,還有主動蔓延的趨勢。

生俱的八陽稟賦受先天純陰之氣一激,立時發作相抗,消長間倒似卷動男女競賽,一來一往彼此欲念更增。

狠狠一咬舌尖,通岐黃曉內經的他自是知曉現下處境——

腹下陽亢之氣急竄,胸中更是欲念如狂。

當此人獸關頭,實是千鈞一發,要是玲瓏雪霏撲過身來稍加引誘,堤防非崩缺不可。

若是玲瓏雪霏神智清明還好,現今卻是大違荻花題葉本心。

趁人之危取走紅丸無疑是對女方的極不尊重……

一念及此,勉強定住心志的荻花題葉當下雙眸微闔,心分二用。

這面照例理順陽氣散諸百骸,打熬筋骨脈根。

那廂氣行滄浪綿勢,層層疊疊渡了過去,試圖彌平涌動情潮。

怎料玲瓏雪霏全身情熱如沸,眼前又是個自己日思夜想愛念無極的冤家,心中漸漸把持不定,身子更是左右晃蕩。

鬼使神差地,玲瓏雪霏心思浮動間,左臂回轉,用寒袖拂穴的手法去揉荻花題葉左胸第十一肋骨處的章門穴。一時間,佳人竟是想要先行制住愛郎再談后續。

纖纖玉指眼看將拂到荻花題葉穴道……所幸荻花題葉體魄神異,身上一遇外力來襲,肌肉立轉,不由自主地避開了她之手指。

玲瓏雪霏連拂兩下,都未拂中,第三下欲待再拂,忽然左腕一緊,已被他伸手拿住。

原本還在壓制欲火的荻花題葉無奈睜眼。

就在一斜眼間,見到玲瓏雪霏雙頰如火,說不出的嬌艷可愛,荻花題葉一顆心不由怦怦猛跳,幾乎連自己心跳的聲音也聽見了。

腦中一陣胡涂的他捏著半截晶瑩皓腕的手掌本能一帶。

于是玲瓏雪霏就這樣順水推舟似地軟倒在荻花題葉懷里。

她是處女之身,于男女之事一知半解,只覺但覺燥熱難當,要荻花題葉摟抱著方才舒服。

像是被逼得急了,玲瓏雪霏忽然小嘴一張,一口咬在荻花題葉肩膀上、

然而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到烘爐似的男子氣息,她體內的燥熱,頓時猶如干柴遇到烈火一般,猛然的騰燒起來。

那咬在他肩膀上的小嘴緩緩松開,一條丁香小舌竟然悄悄的滑了出來,輕輕的舔在那猶如被母貓啃過的傷口之上。

肩膀上傳來的濕涼,讓得荻花題葉身體驟然打了一個顫,體內好不容易壓下的火焰又是騰燒而起。

受欲念侵占,神志不清的玲瓏雪霏面色酡紅,玉頰不斷在荻花題葉胸膛上摩擦著,初時尚且環在他腰身的玉手更開始在緊繃猿背上游走,企圖動搖城關。

長長嘆息一聲,作下決斷的荻花題葉掌凝韌勁,欲拒還迎似地攀上佳人柳腰,微微游動,隔著綢衫劃過溫玉般光滑嬌嫩的肌膚來到股間。

手揮五弦似地緩緩撫動,活用推宮過血進而消解藥力。

隨著陰陽真氣入體,玲瓏雪霏俏臉上的酡紅也停止了擴張的趨勢,俏鼻中隱隱的誘人呻吟聲,也是弱了許多……

隔靴搔癢自欺欺人,荻花題葉也是十分不解風情,一如丹陽侯。

幻海

“師兄的情況如何了?”丹陽侯問。

“……心悸已穩,”天雨如晴沉默片刻,如實說明道,“但內傷加外創,仍需療養一段時間。”

“嗯,辛苦你了。”說到這,丹陽侯微微垂首,蹭了蹭師妹光潔如玉的額頭,又問,“推此及彼,遠心認為荻花題葉的傷勢如何呢?”

“硬接一記浩星歸流,想來他之傷勢決計不會輕于師兄才對。”天雨如晴以一種十分確定的口吻說。

三垣自顥天玄宿以降,都對掌門師兄能為有著絕對信心。

丹陽侯判斷:“那看來無常元帥的行動也要靜默一段時期了。”

“丹陽師兄認為荻花題葉就是無常元帥?”

天雨如晴的心思轉得很快,很快便理解了跳躍話題背后的邏輯。

“荻花題葉回歸,無常元帥重現,更巧的是半生酆都銷聲匿跡的時間點,恰恰就是風花雪月出走他鄉,道域內亂方起之時……”

細細抽絲剝繭,在旁觀視角看來一番推理結論盡都若合符節。

“一切巧合,總有源流。”丹陽侯強調。

“那就看明晚無常元帥是否會有動作嘍……”天雨如晴說。

“嗯?”丹陽侯看來不解其意。

“欸,我沒跟丹陽師兄說嗎?”天雨如晴露出一個調皮的笑容,“我和皓蒼劍霨他們約好了打算一起蓋無常元帥布袋……”

檐前負笈、皓蒼劍霨、天雨如晴三人是共同鎮守桃園渡口建立起的交情。

“你有把握?”

眼下總算能換位體會到愛妻心情的丹陽侯情不自禁擰起眉頭,聲音聽起來有些怪異。

“無常元帥行蹤成謎,如何捉準時機不至于反陷落單局面?”

當面報復奏效,很快揭過小小情緒的天雨如晴老實交代:“神嘯宗主說他有辦法……”

山影深沉,槐陰漸沒。綠楊影里,時聞鳥雀歸林;紅杏村中,每見牛羊入圈。落日帶煙生碧霧,斷霞映水散紅光。溪邊釣叟移舟去,野外村童跨犢歸。

稻田旁是魚塘,阡陌依依,尤其美麗。

在這雞犬相聞,炊煙互招的尋常村落中,無情葬月感受到了一種特別的氣息,不同于四宗高高在上隔離塵囂的寂寞。

這種安寧祥和的平凡顯得更有溫度,也更顯無奈。

一群人圍在村口尸體面前,議論紛紛更似拍手稱快。

喬裝打扮的無情葬月混跡群眾當中,憑借過人的耳力將村民對四宗私下積怨聽得分明。

“老天有眼,將這個沒娘教的二世祖收了去……”

“噓,小聲點啦,聽說他在劍宗那邊還有關系哩。”

“夭壽哦,難怪村長他們都忍氣吞聲。”

“我們還算好的哩,聽說牛家莊村頭的老胡連媳婦都給人家侵門踏戶地強搶了去。”

“啊!這他也能忍。”

“知曉又能怎么辦呢?人家可是朝云觀的正主。”

“朝云觀,你是講星宗直屬的松崖危蟾哦,聽說他家的簽很靈驗。”

“不是他還有哪個,要不是有四宗的虎皮在,誰會去甘心繞那么遠的路上香,可憐的胡家娘子就這樣被那個為老不尊的癩蛤蟆道士看上,聽說今晚還打算操辦喜宴呢……”

人聲漸遠趨淡,竊竊私語的內容猶原縈繞心頭——

‘朝云觀嗎?’

低聲反復一句,又是幾番打聽,得知惡觀地址的無情葬月離開村莊后,再一閃身,踱入一片猛惡林子。

林中都是赤松樹。

過了一會兒,待到轉出時,已然換了一身不法打扮。

象征懲惡揚善的黑暗正義,恰與背后布景相映成趣。

虬枝錯落,盤數千條赤腳老龍;怪影參差,立幾萬道紅鱗巨蟒。遠觀卻似判官須,近看宛如魔鬼發。誰將鮮血灑樹梢,疑是朱砂鋪樹頂。

喜氣洋洋的朝云觀,今夜,紅月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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