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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高山遠水 (7.9k 二合一)

無情葬月是被突然一重的顱頂鬧醒的:“唔?”

反應過來的他睜眼便見一團毛茸茸的物事閃過,蹭過臉頰竄至胸前。

他下意識伸手去捉。

不料這團毛茸茸的東西竟是活的,更兼靈動非常,身子一扭避過擒拿大手,在無情葬月背上、胸前、臉上、頸中,迅捷無倫的奔來奔去。

理智復蘇的無情葬月這才看清,原來那竟是只赤棕色的小松鼠。

“啾!啾啾!”

奔來奔去的它看來大為歡喜,相當樂意與人嬉鬧。

于是同樣醒轉的荻花題葉循聲望過去,就看到自家小弟正手忙腳亂的抓那只靈活的在他身上四處亂跑的松鼠。

肖似的衣品與膚色更添擒捉難度……摯友少見的慌忙情態照眼,荻花題葉心感趣味。

“這是花栗鼠,基本上是從小養起來的才會親近人,野生的能主動親近人還真是第一次見。”

這時,無情葬月也終于抓住了這個小東西,小心翼翼的捧在了手上。

小松鼠一邊叫一邊還親昵的蹭了蹭無情葬月的手指。在他的手中一直啾啾的叫著。

“既然這松鼠這般喜歡月,不如……月你就帶回去養著吧?”荻花題葉建議道。

聞言,無情葬月眼睛亮了一下。

低下頭去嘗試交涉的他以一種堪稱希冀的態度問。

“你愿意跟著我嗎?”

行動勝于言語,這只松鼠爬到了無情葬月的肩膀上,對著荻花題葉啾啾的叫了兩聲,似在致意傳達感謝。

“萬物皆有靈性,這只松鼠既然能主動選擇主人,那必然是與月有緣。”荻花題葉走到無情葬月的身邊,輕輕摸了摸在他肩膀上站著的小松鼠。

“啾!啾啾啾!”小松鼠歪著頭看了看生人,竟也沒有任何反抗。

“不妨給它取個名字吧。”荻花題葉說。

“我來取嗎?”無情葬月遲疑。

“名字對于一個人或動物的意義,我想月應該能深刻地理解到。”荻花題葉語意深沉,“況且,這松鼠本就是沖著月來的,它的名字自然是由你來取,若是花來取,那豈不是成了越俎代庖么?”

被說服的無情葬月思量片刻,再開口,口吻十分認真。

“既然它一直都是啾啾的叫,那不如就喊它……小啾好了。”

小松鼠似乎聽懂了無情葬月的話,對著他又啾啾叫了兩聲,似乎是很滿意這個名字,

‘這名字還真是省事……’荻花題葉暗道,‘算了,月自己喜歡就好。’

面對乖寵,只道賤名好養活的無情葬月少有的卸下文青外衣,表露溫柔本性……

道觀后院里,無情葬月正滿院子追著松鼠小啾亂跑。

抱臂倚柱的荻花題葉站在廊下,笑瞇瞇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它逃,他追,它逃,他追……

幾圈轉過,就差展開輕功追堵的無情葬月一手端著里面盛著不明東西的碗,少有的氣急敗壞。

“小啾回來!別跑!”

小啾一個靈活走位,躲過主人抓捕,迅速爬上院中的樹,站在樹上一直沖著無情葬月不滿的叫——

“啾啾啾!”

無情葬月抬起頭,看著站在樹上的小啾,為之氣結。

眼看這一人一鼠開始了大眼瞪小眼,荻花題葉實在忍不住笑出了聲。

聽見笑聲,無情葬月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看向廊下請教道:“二哥,為什么我給小啾準備的食物它不吃呢?”

荻花題葉看了看無情葬月手中拿的碗中盛著的不明黑色物體,沉默了一下——

‘大概是因為它也知道吃了的話肯定會死吧。’

話雖如此,但看到小弟用虛心請教的眼神望著自己,為了不打擊一個年輕人的信心,這句話荻花題葉是怎么也不能說出口的。

“或許是因為……”荻花題葉斟酌了一下語句道,“食物不合胃口吧。”

有些苦惱地皺起了眉,無情葬月坦訴苦衷:“可月以前沒有養過動物,不知道松鼠吃什么啊。”

在通幽谷的時候倒是養過一些花花草草。

雖然不知道是具體品類為何,只是覺得好看就央著阿嬤幫他移了一顆放到房間里養著。

結果過了沒半個月,無情葬月居然愣是把那盆生命力極強的花給養死了。看著已經枯死的花,個性返璞歸真的北風傳奇感到特別委屈。

于是他邊哭邊抱著花盆去找了嬌姨,嬌姨從他斷斷續續的話語中得出了原因,然后盯著那盆死了的花看了好久,才摸著他的頭緩緩說了句話。

“這或許……嗯……姑且也算做是你的天賦吧,阿彌陀佛!”

雙手合十的嬌姨低喧一聲佛號,開始超度往生精靈。

鏡頭轉回如今。

“嗯……”荻花題葉想了想,掏出一個布囊遞了過去,“花這里還有些用剩下的干果,不妨月用它來試試?”

話未落手已空,小啾身形飛竄便將零食奪過,跟著一個晃彎折返,又上樹去了。

“干果?”無情葬月持懷疑態度,“吃那個東西能吃飽嗎?”

“月還是不要用人類這么大的身體來衡量松鼠這么小的身體為好……”荻花題葉語氣委婉。

“我以為……松鼠是可以吃人吃的食物的。”無情葬月道。

仙舞劍宗之人,對品味似乎總以一種扭曲的執著在。

‘你手里的那碗東西已經不能被稱之為食物了好嗎!’沒來由記起劇中見聞敖鷹茶藝的荻花題葉心想。

然而還不待他說什么,那廂小啾便即忍無可忍硬性矯正。

“咚!”忽地一聲悶響,無情葬月只覺得腦門一陣疼痛,卻是被一物砸中了額頭,定睛一看,地上還滾動著一枚堅果。

他抬眼瞧了瞧還在樹上氣得直叫的小啾,又低頭有些郁悶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盛滿黑色不明東西的碗,無奈嘆氣……

凱風弼羽是被肚子里勾起的饞蟲鬧醒的。

睡至午后,雙眼似睜非睜若醒還睡的他聞著香味翻身下床,夢游似的來到桌邊捏起糕點就吃。

“這是……”糕點入口尚溫,咀嚼幾下回味無窮的士心更感熟悉,是他平素最愛的糕點,“芝心糕?”

志存高遠,意守平常,象征輔士的一片良苦用心。

“士心。”

一聲輕喚自背后傳來,凱風弼羽回眸便見推門入內的檐前負笈。

檐前負笈是昨夜到得此處,不過那時士心已經睡下,因此沒有打擾。

“咦!”檐前負笈道,“你已經在用膳了嗎?”

趕時間的他本意還想是不是要先帶凱風弼羽解決溫飽問題呢。

“勞煩輔士了,這芝心糕滋味很好,不想輔士還有如此手藝。”士心點贊出聲。

“你在說什么,這——”檐前負笈一怔,捏起一枚五仁餡糕點看了看的他否認道,“不是我準備的啊。”

“啊?”士心大是訝異。

“芝心糕制作工序繁瑣,”檐前負笈回答說:“身處異地,倉促間來不及準備。”

至于外帶,檐前負笈倒確實有物什帶在身邊。

可惜那非吃的,更是奉命要交到荻花題葉的。

“那是誰?”說到這里,凱風弼羽心里隱隱有了個人選。

“來不及耽擱了。”

檐前負笈望了望天色。

“長姐要我來帶你前往觀戰。”

“觀什么戰?”士心問……消息滯后兼之不喜斗爭的他跟隨荻花題葉進修后,更是兩耳不聞窗外事。

“你不知情么?”檐前負笈看了眼士心,“今日是荻花題葉與顥天玄宿的決戰之期。”

“這……為何?”

乍然聽得重磅消息,凱風弼羽心下一跳,語聲中更雜幾分擔憂未覺。

“路上說明罷。”檐前負笈道。

天風云浩蕩,有峰號翠微。

高逾千丈,擎天而立,云霧飄渺深處,一朝敲金鐘響玉磬,搖動戰鼓,此地今日注定是要名震天下。

昔日陰陽宗子,攜云杖遠游歸來重奉天師的荻花題葉,決戰道域擎天之柱,掌令紫薇一手平定戰亂的顥天玄宿,論定法脈沉浮。

這場攸關四宗局勢乃至道域命運走向的約戰,自一開始,便注定成為各方勢力關注的焦點。

當今武林上各方勢力,此刻齊至于翠微峰之下,眼證此番曠世武決。

山峰木林之內,劍宗一行人員精干,只來二三,歸海寂涯身旁是慣常相伴左右的皓蒼劍霨,以及特地出席的登虹造殛。

余者如輔劍八老等中堅力量俱未來到,而是照常鎮守劍行道。

須知,內亂過后,仙舞劍宗雖暫陷低迷,但去蕪存菁后經過幾年修養,有賴歸海寂涯勵精圖治,廣納門徒修訂劍譜,已有重振氣象。

也是個性守拙藏鋒的敖鷹有意韜光養晦,這才不顯山不露水。

此外,更重要的原因,在于左近那人,或者該說那方宗派……

順著歸海寂涯視線看去,但見一男子身著武士服,窄袖衽袍,背負斬馬刀,厚背薄刃,容貌瘦削英俊,兩眼精明,熊肩猿腰,看來非常威武,

“笑殘鋒。”

一聲久違致意出自歸海寂涯之口,道破那人身份——

現今神嘯刀宗掌令千金少。

那是內戰中實力受創最深的一派,作為最先流血引燃亂象的刀宗元氣大傷,至今尚未完全恢復過來。

也虧得存亡之際,笑殘鋒挺身而出,力挽神嘯宗楣于狂瀾而未倒,現今倒也教養出不少人才。

歸海寂涯敏銳注意到了千金少背后的兩名門徒……那是兩名身穿棕褐得羅,腰佩障刀,面目清秀的英俊少年,年紀相仿。

正自打量間,兩方宗脈逐漸靠近,執后進地位的夜雨凋楓禮數周全:“晚輩戚寒雨見過仙舞宗主。”

“晚輩涂萬里見過仙舞宗主。”個性世故的碎星刃亦不甘人后。

‘姚百世、駱千秋未曾出席嗎?’歸海寂涯若有所思……看來刀宗也受無常元帥執法范圍之內。

在金刀仙翁不遺余力的宣傳下,加之門下百千萬三名弟子確實爭氣,這代刀宗弟子隱隱有以這三人為首的跡象。

同樣有聞于此的歸海寂涯目光掃過兩人,在彬彬有禮的戚寒雨身上停留稍久,心中已然有數。

稍稍頷首權作回應,示意兩人不必多禮的他這才看向千金少,由衷贊道:“有弟子如此,神嘯刀宗何愁不壯。”

“麥褒麥褒,”千金少擺了擺手,“真要說弟子拔萃,又有誰比得過你們劍宗呢。”能落明暗雙子策應,做足兩手準備。

話脫口,光影落。

一道形如楓、紅勝火的劍光臨場壓下,露出兩人身形。

驟見來人,皓蒼劍霨不由失聲道:“霽云!”

皓蒼劍霨雖料到無情葬月定然不會缺席觀戰,但未曾想過他會將醉夢無花一道帶來。

劍宗秘密王牌豈能輕易示人……見識過前人暗子帶來紅利的執劍師眼下心底不無抱怨。

終歸年長氣沉胸有城府,歸海寂涯淡定喚道:“飛溟。”

一聲挽回將意外情緒扭轉成正常問候,同時是在要一個解釋。

“見過宗主,”無情葬月微微歉身,前后致意親疏有別,“靖靈君伯父,神嘯宗主。”

跟著他轉頭看向霽云——“未聞高山深水,總歸見識不足,此戰,對你有莫大益處。”語帶告誡,指點后輩留心觀摩。

“這……”似在遲疑的醉夢無花本能尋求長輩態度,“宗主?”

“希望你能從中學到東西。”

歸海寂涯拍了拍霽云肩膀……這是同意了。

孰輕孰重,歸海寂涯看得分明。

親眼目睹兩名絕代高手決斗過程帶來的經驗非同小可,對武者的益處,更是龐大得難以估計。

“哎呦!”千金少不由打趣,“看來你們對荻花題葉的評價很高。”

顥天玄宿的實力,道域舊人有目共睹,只是荻花題葉的能為尚且不明。

“關于二哥的評價——”

無情葬月微微昂首,仰望高峰參天,言由心衷抒發己見,決然維護兄長形象。

“再高,都不為過。”

耳聞幾近大逆劍宗立場的言語,看著滿眼赤誠的兄控一枚。

性情爽朗直來直去的千金少忍不住吐槽:“你真該去對面。”

南北角上,雙宗分明,旌旗飄揚,聲勢震天地。

迥異于作壁上觀的刀劍二派,星學兩脈不約而同地帶來了眾多門徒、

似是有心一別眉角的雙宗怎么都不愿在氣勢上落了下風。

不似刀劍這邊一水的鰥孤,星學各由雙垣、掌令伉儷領軍。

南湖岸邊帆桅林立,密密麻麻,為首泊著一艘梭形快艇。

船頭立著的就是臨書玉筆和泰玥皇錦夫婦,他倆俱穿云紋水合服,外面披著湖藍色罩袍,男的悅如臨風玉樹,女的賽似海宮龍女,一般的英姿勃發,超絕塵世。

在他們背后則是稍嫌來遲的檐前負笈與凱風弼羽,以及存在感薄弱偏又因色系緣故格外出挑的禹曄綬真。

北峰嶺上旗幡錯落,挨挨擠擠,居中一頂華蓋最是醒目。

華蓋下并肩站著一男一女。

男子身著紫袍,身材挺拔修長,側望面貌英俊,目光炯炯,頗具懾人威勢;女子一襲白衣,身材婀娜,烏發挽髻不帶金銀,只簪領珠花巧飾。

丹陽侯、天雨如晴背后則是弟子幾雙按庚排序,青冥,問心無愧等等……

獨有一人例外。

年方外傅的蒼蒼,被寄予重望的他特被允許占據最佳席位,瞻仰師尊風采。

“蒼蒼,注意看!”

瞥了眼夫君神色,共舟多年彼此心意相通,天雨如晴小聲提醒道。

“此戰非同小可。”

“嗯嗯。”

頭挽道髻,身著蓮花袍,頸戴平安鎖的童子乖巧點頭。

然而事實是,一心只在期待師尊高光亮相的蒼蒼對個中意義卻談不上太過在乎。

“留神來,好好學,”丹陽侯沉聲警誡,“吾師兄,你師父的背影,就是你將來要效法的對象。”換言之,學不到東西仔細你的皮。

嚴父開口,蒼蒼霎時噤若寒蟬,愣愣應是:“哦!”

此時,翠微峰下,觀戰之人愈來愈多,正當眾人屏息以待之刻,天際升起一道光芒!

星漢浮空如陷一隅,窺見宇宙浩瀚,橫無際涯的天河中流里,驀現群宿聚北辰,簇擁沖和詩號傳蕩。

紛紛議論間雜呼嘯風聲,都被這聽來平淡的聲音壓得寂靜——

“銀濤波冷,掌中紫微云陣卷。星海沉沉,顥天無際一人還。”

法音傳,垂泰階,震蕩九霄之上,赫見一道雄浩身姿,一瞬穿破萬里云海,伴隨一聲低磁詩號,如星墜隕,落于翠微峰巔之上!

體著玄符仙衣,外罩墨綠繡云紋氅,白發整飭冠戴曲面笠帽,帽紗半遮半開,透著神情安和而沉肅。

正是當代紫薇掌令,道域第一人顥天玄宿。

“師傅師傅……”大感激動的蒼蒼呼聲甚高。

‘顥天玄宿到了,那荻花題葉……’

此刻屏息以待的,不僅僅是陰陽一脈,還有觀戰的所有人,甚至還有隱藏于臺面下的覆舟暗流。

“揮筆點墨卷再開,醉仰觀嵐景悠哉。傾向蘭曰敬邀曰,嘆矣自笑一字呆。”

再聞詩響嘯傲山林擲地有聲,如在耳畔的清潤詩號甫落,另一抹風絮化光緊隨紫薇垣之后從天而降。

花影旋降足履淵藪,絕泰山而凌五岳,登時整座翠微山脈宛若隨之震動,碎落山石,如遭雪崩。

頭戴嵌銀扇云冠,身披八卦月白袍,眉聚江山之秀氣,胸藏天地之玄機,眼眸半闔冷對蒼生,只手拂塵在握,一掌持塵絲拿立。

銀絲墨袍,烏發雪裘,錯落的行妝相映成趣,襯著兩張相類而又不同的清朗容顏,難分軒輊。

遙相對峙的兩人,紫薇傲視蒼穹,山客氣蓋寰宇。

不言而現的風度自然而然流露,未見如何用心,已是吸睛奪目。

“翠微峰舉,落地者敗!”

“天地見證,生死無怨!”

一者沖眉不動,平靜開口;一者波瀾不驚,沉著萬分。

昭然決心底定,驟見塵埃驚起,此刻但聞兩聲——

“請!”

一字落,戰局開。

早便暗自張機蓄待的顥天玄宿搶發攻勢,掌含熱流,喚風引火,功臻八成盡付當先一擊。

“浩星歸流——”

熱流織電網,自掌心鋪張開來,邊緣凌厲銳利,如宇宙星辰之光芒,璀璨耀目。

“星火焚城!”

網中更有藍霓一團,凝合聚攏,轉紅霞現丹珠,恍如赤日臨空,熾烈耀眼,璀璨生輝。

信手一推,紅珠縈繞電網,望荻花題葉劈面打來。

人隨聲動,掌勁呼嘯而至。

荻花題葉伸掌橫削,橫掌觸雄,立感萬鈞之力。

雖說勁猶萬鈞,但較之浩星歸流大成者該有的力道仍顯未足。

洞悉對手用心,荻花題葉心內感懷之余,暗自凝氣,拂塵翻揮運化玄妙勁力,顥天玄宿雄渾掌勁頓時消散一空。

“返無!”

“奇招!”

贊嘆一聲,破招頃刻。

前式遭拆,顥天玄宿旋即人影一轉,穩步踏乾,浩掌再贊,掌傾山河動容,激蕩日月失色。

“極道星流掌!”

“陰陽碎骨掌!”

首度對掌,氣撼寰宇,鬼神驚動,強烈震波掃蕩百丈。

“平分秋色的一掌。”千金少評價道。

“只是初步的試探。”丹陽侯判斷說。

‘當真如此么……’歸海寂涯瞇了瞇眼,心想。

旭長輝無言,概因對陰陽武學修行最深的他已從中窺得一絲變數,足以動搖戰局走向。

都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奈何丹陽侯一心只向顥天玄宿,為絕對自信遮掩心目。

是故,專修掌術的他反而不比歸海寂涯看得清晰。

陰陽碎骨掌,并合五殘功,迥異道家清凈之意的近邪殺招潛藏指間近身而出,便待肢接剎那……

掌力受封,更有數股旋詭氣勁倒灌入體,摧枯拉朽席卷心脈——

那是顥天玄宿身為浩星歸流修者唯一的罩門所在!

分心守意攻防不減,顥天玄宿緊守方寸無礙,指開誅仙滅邪,竟是以殘應殘。

“二指滅道·重墮輪回!”

暗招首現即展上層,越過蓬瀛通達輪回。

精純淬煉之道元,灑落一線璨璨霜色靈華。

凝銀礫于指尖,須臾電射而出,不偏不倚,直錐荻花題葉胸骨。

斜里清光流瀉,一柄銀絲拂塵卷來滄浪無儔,沖散指力返有歸無。

眼看塵絲盤指不得寸進,顥天玄宿擰腕收掌,納袖再發,寸勁猝迸抖開糾纏一隙。

“浩星歸流——”眼微凝,掌加催,顥天玄宿式開銀漢,“屢變星霜!”變招脫手,隨性揮灑。

銀礫變幻千影重疊,仿若真有星羅并行攻敵,驚艷非凡,千手繚亂之中,更是殺機暗藏。

“潮變深淵。”

再說荻花題葉,返無不破,敵以繚亂,處之泰然,回掌應對間,盡顯沉穩內斂,以靜制動,單掌拂塵敵千手,不露半點破綻。

皆為頂峰修為,同立道域之巔。交手的二人步步為營,一者以快,雷厲風行;一者應沉,不驕不躁。

由地,及空,至天,肢接碰撞之聲始終未絕,雙強過手瞬息萬變,又是數十回合轉過。

再見一掌換遞,立場對調仍是對峙如常,云淡,風輕,好似一切未曾發生。

唯有山頂滿目瘡痍,無言說明著此戰激烈。

三招了斷,各自能為心中有數。

不再妄動虛耗的兩人反而沉寂下來,靜靜等候著最佳時機臨近。

個中奧妙不足為外人道,唯有四宗境界高深者或能揣摩一二,小輩們卻是實實在在地糊涂了。

“他們這是……”士心不解。

不解的他卻懂得如何利用好身邊資源,本能討教長輩。

看了眼凱風弼羽,臨書玉筆指點道:“修為到了他們這個地步,能左右勝負的已非招式本身。”

“而是心態與各種外在因素。”

刀劍方向,千金少同樣不加保留,而是抽絲剝繭,從旁解讀,幫助弟子窺得上境一斑。

“甚至于……”歸海寂涯指拈落花一瓣,“一片落葉,一滴雨水,一縷氣流,都可能成為影響勝負的關鍵時候”

“所以說時機,時機很重要。”星宗陣角,丹陽侯著重強調了一句。

這道理很簡單,可以說放之四海皆準。

認對了時機,就可以大展所長;有可靠的支持,就能夠為所欲為。

時機像甘蔗,大力榨取才有豐富的汁,遇上機會就要把握,因為機會往往可以衍生更多的機會。

失去時機便只能嘆時不我予,機不復遇。

話說回頭,場外插曲唱罷,崖上對峙靜立的兩人慢慢有了動作。

只見荻花題葉半眼緩睜,拂塵一蕩披掛肩頭。

顥天玄宿緩緩伸出右手,指按帽檐,威嚴之中透出一股動中之靜。

看似理正衣冠別有機鋒暗藏,均待引君入甕。

刻意放出空門無果,緊跟著兩人的動向竟是出奇一致。

拂塵卷褪狐裘,露出內里金色云紋法衣;掌輕揚摘曲帽,綴玉松簪斜飛束發挽銀。

傍身外搭刷刷在空中飛舞,直看得人眼花繚亂。

千金少嘴角一抽,嘟囔道:“……這倆個人是約好的嘛?”這變數他還真的從來沒有料想過。

更令人始料未及的還在后面,眼看著師兄的曲帽在風里飄蕩,丹陽侯非常自然流暢地化光移斗將之接下。

自覺無二的還有禹曄綬真。

“輸人不輸陣。”

向娘親低聲告罪一句的他也不等答案,縱身就走……

學長周邊近在咫尺觸手可及,禹曄綬真心下歡悅不足為外人道。

就在此時,滿目紅光一霎,轉瞬即逝,連同帶走雪裘。

不約而同齊齊落地,丹陽侯、無情葬月對視一眼。

‘師兄要全力以赴了。’丹陽侯暗道。

‘二哥可不會想雪之心血受損。’這般想著,無情葬月慢慢將手中麒麟裘收疊折好。

心思各異,莫名殊途同歸,垂頭喪氣只有池差半寸的禹曄綬真。

一旁沉迷吃瓜的笑殘鋒倒是看得開心。

歸海寂涯神色如常,分不清是喜是怒。

泰玥皇錦亦覺面上無光,學宗出陣人選竟由他派人士作為堅強后援支持,這豈非在明晃晃地打她的臉。

“淵源甚深,幸如何之。”

寬慰一聲語,旭長輝語意安撫別開權衡視角。

這是在說明荻花題葉與仙舞劍宗千絲萬縷的聯系。

“對哦,差點忘了學長還是半個仙舞子弟。”禹曄綬真道。

說著,他看了眼隔壁劍宗人馬,目光落在氣質方嚴的登虹造殛身上,卻是驀得想起一事來。

疑惑上心,禹曄綬真不禁問道:“對了,為何身為養父的靖靈君前輩看來不是很關心學長的樣子?”

“這判斷從何而來?”臨書玉筆反問。

“我向靖靈君前輩陳述學長行跡的時候,前輩態度很是冷淡。”禹曄綬真說。

說好的愛屋及烏呢……無端遇冷的禹曄綬真心下殘念。

聽到這話,長輩們似是有了些猜測,只是不便訴諸于口。

“這嘛……”

臨書玉筆顧左右而言他,只將求助視線投向身側嬌妻。

視而不見的泰玥皇錦兀自低頭,似在端詳船舷花紋。

“唔!讓我猜猜,”檐前負笈倒沒有那么多顧忌,坦言求證,“在登虹造殛面前,你是怎么稱呼荻花題葉的。”

“‘荻花題葉學長’啊。”不明就里的禹曄綬真理所當然地回答說,顯然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危險性。

“記住,下次在登虹造殛面前,你對荻花題葉的稱呼應該是‘昊辰學長’。”檐前負笈道。

“為什么?”禹曄綬真看來理解不能。

外甥不開竅是該怎么辦……檐前負笈嘆息一聲,直球發問:“荻花題葉本姓為何?”

“‘狄’啊。”禹曄綬真答。

“登虹造殛呢?”

檐前負笈又問。

“當然也是……啊!”兩相聯系,禹曄綬真這才回過味來。

看向靖靈君的眼光更添同情,就像是在瞻仰頂上亭亭如蓋的人間最高峰。

所以說如畫江山在給狄飛驚起道號的時候究竟有沒有這層意思在呢?禹曄綬真忍不住又想。

而答案嘛,雙親三緘其口的態度已經說明一切。

“前宗主還真是……”一言難盡,滿臉糾結的禹曄綬真挖心搜膽嘗試措辭,“有個性。”

他算是明白學長惡劣的性格是從哪里來的了。

這是一脈相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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