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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隔岸觀火(4.5k)

苗王府

蒼越孤鳴翻來覆去又把《狼朝宮禁錄》瀏覽了一遍,尤其是有關(guān)王室之亂內(nèi)容,他更是字字句句,讀得異常精細。

‘如果對方的目標(biāo)是軍長,那這本書上不可能毫無破綻。當(dāng)年弒君事件發(fā)生之時,軍長人在何處?’

疑團未解驀聞熟悉的足音回響,將書合上收好的蒼狼覷向座下。

入內(nèi)的叉玀躬身行禮,聲音恭敬而柔韌:“啟稟王上,軍長與孟偏王在宮外等候求見。”

“宣他們進入?!鄙n越孤鳴微微頷首。

鐵骕求衣和孟赫隨即進入大殿,一前一后踏上殿來的他們行禮如儀,異口同聲道。

“參見王上?!?

“孟偏王,有事啟奏?!鄙n狼的目光落在孟赫身上,淡淡地說。

孟偏王上前一步,躬身道:“啟稟王上,以軍隊入查百姓村莊須王令批準,但今日鐵軍衛(wèi)手無王令,卻如此橫行,于軍權(quán)干政有何不同?”

說著,孟赫瞅了瞅鐵骕求衣,眼底閃過一絲厲芒,毫不掩飾的狠辣意圖宛若磨刀霍霍。

“這一點向來是王朝大忌,若按苗律,便該誅滅九族!”

蒼越孤鳴神色一肅:“鐵軍衛(wèi)知情不報甚至越權(quán)處理之事責(zé)無旁貸?!?

隨口附和一句聊平臣心的蒼狼卻是有意輕拿輕放。

“話雖如此,念在鐵軍衛(wèi)昔日功績,孤王仍要給軍長一個辯駁的機會。”

見此,深吸一口氣的孟赫忍了忍,最終仍是難按心底躁動,插口繼續(xù)爭辯。

“素有耳聞,鐵軍衛(wèi)只聽鐵骕求衣一人號令,我孟赫再怎樣也要提醒王上,若真是有人想要湮滅證據(jù),掩蓋過往丑事,那當(dāng)真……其心可誅啊?!?

直言事實僅僅稍加修飾的孟偏王,心雖不改忠諫之色,只是話意頗露挑撥意味。

“孟偏王,你此話太過了,”蒼越孤鳴微微皺眉,目光在孟赫和鐵骕求衣之間來回游走,最終作下定論,“我相信軍長會有一個很好的解釋?!?

知曉挑撥得過火了,孟偏王遂低下頭,不再言語,但眼中的迫切卻更加明顯。

“軍長,查繳宮禁錄真是你所下的命令?”蒼狼看向鐵骕求衣。

“是,確實是臣所下的命令。”

心有計較的鐵骕求衣坦承不諱,挺膺擔(dān)責(zé)。

“軍長,你知道你在承認什么罪名嗎?”蒼越孤鳴眉頭緊鎖,“越權(quán)執(zhí)法,以軍擾民,這不是小事。

眼神堅定的苗疆軍首似是一片丹心可昭日月。

“那本宮禁錄里頭的內(nèi)容有損王上甚至整個王族名譽,臣為防此事擴大,更防有心人士刻意操弄……”

話音微頓,鐵骕求衣有意無意地瞟了眼孟赫,跟著跪下請罪。

“所以,未及等待王旨便行命令,請王上赦罪?!?

一旁的孟偏王宛若聽到什么天大的笑話一般。

“哈哈哈……軍權(quán)干政,還要王上赦罪?”

冷笑聲止,搖頭晃腦落井下石的孟赫語聲咄咄。

“軍長啊軍長,你太天真了,若是全苗疆的軍人都打著維護王族聲譽便能挑戰(zhàn)律法,甚至以下犯上,那王權(quán)的威嚴何在,王上的威嚴何在!軍權(quán)干政,該誅九族,請王上明鑒?。 ?

言至后來,孟偏王復(fù)又跪倒在地,說話間大有冒死進諫的風(fēng)范在。

“兩位都請起吧?!鄙n狼揮手示意兩人起身。

“哼!”孟赫站起身,看了鐵骕求衣一眼,眼中閃過一絲不滿。

“軍長,你有什么要為自己辯駁的嗎?”深深注目面前之人的蒼越孤鳴繼續(xù)問道。

“沒有,臣該當(dāng)此罪。”低頭默默的鐵骕求衣毫無推諉打算。

沉默片刻,眼神微瀾淺露一絲復(fù)雜,最后俱化如水沉靜,蒼狼緩緩開口一改器重稱謂:

“嗯……鐵骕求衣。”

“臣在?!泵缃娛准纯袒貞?yīng)。

目光如刀的蒼越孤鳴沉聲啟判:“孤王命你即刻歸還鐵軍衛(wèi)兵符,未來鐵軍衛(wèi)任何調(diào)動必須經(jīng)過孤王批準。另外削減俸祿三年,盡歸國庫,軍長一職暫且保留,以儆效尤。”

聽到這話,孟赫倒是坐不住了,上前一步的他急聲道:

“王上啊,這樣的處罰太輕了!若王上一再包庇軍長所為,恐怕會惹來非議,請王上三思??!”

“軍長確有越職之舉,但此本狼朝宮禁錄污蔑先王與祖王,實為謗書。軍長將其銷毀不過先斬后奏,深合孤王之意,念起過往功勛,仍是過不掩瑜。倒是孟偏王……”

眸光冷冷地掃過孟赫,蒼狼果斷以勢壓人。

“從會議開始至今,一直對孤王所持的看法有所意見,難道,這是對孤王所下的決定不服?或者,孟偏王,你是在教導(dǎo)孤王如何執(zhí)政?”

孟赫的臉色一變,冷汗直流的他急忙躬身連道不敢:“這……孟赫不敢……”

不置可否揭過此節(jié)的蒼越孤鳴便自屏退左右:“軍長留下,其他的人退下休息?!?

眾人齊聲應(yīng)道:“是。”隨后紛紛退出殿外。

君臣獨處,時下再無六耳,關(guān)起門來商討要事的蒼狼看向鐵骕求衣。

“查繳謗書之事,不是軍長所下的命令吧?”

“王上……”鐵骕求衣先是一愣,遲疑開口便待頂罪。

蒼越孤鳴打斷他的話,口吻確定:“是副軍長吧?”

眼底訝色轉(zhuǎn)瞬即逝的鐵骕求衣解釋說:“風(fēng)逍遙不是如此莽撞之人,有人從中撥弄,曲解話意?!?

“孤王明白。”蒼狼說。

“鐵骕求衣謝王上寬厚。”苗疆軍首由衷道。

“此次孤王奪你兵權(quán),雖為安撫民心的權(quán)宜之策,但現(xiàn)在孤王想知曉,你認為這次事件是誰在背后操弄?”

明昭晞

“先有《羽國志異》,如今又來《狼朝宮禁錄》,”逍遙游道,“這就是當(dāng)代墨家九算慣用的手段么?”

一面說著,他一面伸指移相斜踞,智者總是慣于以棋喻局,休琴忘譜亦然。

瞥了眼指尖所擎黑炮,再看看逍遙游手畔的《天師紀年》。

“或許吧?!?

左過宮炮以控中線,莫名感到膝蓋中箭的狄飛驚淡淡應(yīng)了一聲。

“又或者,是因為留在黑暗中的日子太長,總要消磨一點點時間?!?

譬若閑來無事梳理同門軼事秘聞出版成冊。

尚賢宮里,語音沉沉,是暗處的布局者亦自操弄風(fēng)云變幻。

“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但把守秘密,往往有一條底線?!毖阃醯馈?

“換成是你,你會如何選擇?”凰后看向身旁的上官鴻信,好奇地問。

“那,要看從哪一個角度出發(fā),”雁王言之不詳,“苗王、鐵骕求衣、還是……”

“荻花題葉呢?”凰后截口道,一語直指局外人。

“還珠樓未必有暇分身?!鄙瞎嬴櫺耪f。

“昔日老大欲借你我之手引爆苗疆暗流,如今南苗戰(zhàn)火既燃,倒是不想斯人已逝?!眴韬舭г?,痛心……凰后語帶惋惜。

換作不知情人士見狀還以為墨家同門情誼多么深厚呢?

不去糾正身邊人話中個別咬字,雁王問:“不過醫(yī)天子特地放出的餌罷了,有需要這么痛心么?”

目光一閃,扼腕神色頓消,變臉如翻書的凰后倏轉(zhuǎn)言笑晏晏:“俱言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豈不聞庖丁妙手之說?”

譬如眼下,原本刻意放出的釣線現(xiàn)如今反而成了牽絆還珠樓動作的一張網(wǎng)。

軍情嘩變與南苗動亂一齊發(fā)生,當(dāng)真可謂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fēng)。

“還有一種可能?!蔽㈥H眼眸理順?biāo)季w的上官鴻信思路打開,分明平靜無波的話語,偏教凰后側(cè)目,“特意踏入陷阱的他只是找一個理由拒絕合作,乃至趁機隔岸觀火?!?

“是啊!”

略加思索,凰后不得不承認雁王的考量實在符合情理。

“墨鬼宿敵,橫亙千年的仇怨,又豈是如此容易化解呢?”

恰巧,逍遙游也是這么想的。

明昭晞

“所以……”挺兵活通馳道,休琴忘譜狀似不經(jīng)意地問,“你打算怎么做?”

“反正不會是將相和睦?!?

跳馬替炮生根讓開車路,這是荻花題葉的應(yīng)對方針。

看著狄飛驚的棋路走勢,逍遙游似有所得,移指車九平八,口中猶原試探不停:“廉藺交好傳為千古美談,你當(dāng)真不心動?”

“強秦之所以不敢加兵于趙者,徒以藺廉兩人在也,而今與古時又有不同。”

時移世易,歷史可以為鑒卻非一成不變?nèi)徽瞻幔吘?,蒼狼可不是像趙惠文王那樣的吉祥物。

“蒼越孤鳴身邊,從來不乏忠志之士?!陛痘}葉挺卒直進。

“但并非所有人都是能醫(yī)天子之疾的點睛化龍,”休琴忘譜說,“缺少必要審辨眼光的忠臣,往往只會成為有心人利用的選項。”

兵七進一,吃卒。

遠在苗疆,一紙未曾署名的往日書信,讓一位年雖老邁心仍不改的舊臣提早越過了黃昏,陷入黑暗……

晨曦初露,正是早市的時候,市場中擁滿了各式各樣的人,本該充滿了各式各樣的聲音。

人都是俗人,聲音也是俗聲,只是今日討論的內(nèi)容不大尋常。

“奉天承運,苗王即昭,參政司昨夜病逝王宮之外,尸體尋獲。參政司歷任三朝,功在苗疆,忠于王族,追封忠義侯,其后血親,沿襲封地十里,封金百兩,賞銀千兩……”

“好了好了,不用念了啦,大家都有看到。”

一眾苗民圍在廊檐下仰瞻布告,議論紛紛。

“王上以仁施政,敬老尊賢,真是苗疆的明君啊?!?

“是啊是啊,參政司還算是親民的一個好官,王上追封,更厚待他的子孫,這真是王上的氣度啊?!?

時人兀自議論之際,一個白凈面皮、青藍衣袍的少年一直在旁聽著,默不作聲,這時陡然出頭插口,大聲呼喝:

“各位,事實不是這樣啊!我是參政司的兒子,爹親是慘死的,是被鐵骕求衣滅口的?。 ?

苗民大駭:“???你在說什么?。俊?

“這里,是我爹親的親筆密函?!蹦巧倌?,即遠君辭,自懷中摸出一張信箋來,“他昨夜說,只要隔日他沒回來,就要我公開鐵骕求衣謀權(quán)的全部證據(jù)!”

上谷乃南北通道,塞外皮毛集散之地,人煙稠密,市肆繁盛,消息最是靈通不過,何況如此奇聞。

兼之暗中有人推波助瀾。

甚囂塵上的輿情更會以一種野火燎原般的態(tài)勢飛速蔓延,很快就能延燒整個苗疆。

尚賢宮

“苗王沒有選擇的權(quán)利,因為他是——”上官鴻信道,“王。”

“讓你想起什么了嗎?”凰后反問,“呵,還沒成王時,可以分別對錯,但成為王,就無關(guān)對錯。”

掩唇諷笑一聲的她語調(diào)悠悠。

悠悠揭開一張令人不忍猝睹的真相假面。

“他若讓信公布,那我們的下一步就輕易了。”

“這樣,保不住鐵骕求衣,王權(quán)正統(tǒng)的問題又要浮出臺面。”進退兩難的局面在前,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他的選擇,唯有一項。”

“老二想建立墨之一國,不就是需要這樣的王,”凰后口吻感嘆,“政治,永遠是披著和平的假象所建立的殘忍事實?!?

“一個人越想得到的時候,就會越怕失去,可悲的是,想得到的越急切,失去的可能就越大,這是人性的弱點?!备菬o藥可醫(yī)的頑疾……

明昭晞

“保不住了。”狄飛驚說,先棄方有后取的他平車捉兵。

兵馬一線眼看在劫難逃,逍遙游進車強封:“現(xiàn)在就看蒼越孤鳴與鐵骕求衣打算如何反擊了……”

百勝戰(zhàn)營

還珠樓的效率很高,鐵骕求衣回營不久便得到了所求情報。

挑燈覽卷的苗疆軍首坐在案前,搖曳不定的火光印在字里行間,匯入腦海逐漸清晰成型。

‘輪休的鐵軍衛(wèi)墨者,都有看似各不相干的行動,但是……他們都有經(jīng)過相同的地方,華鳳谷?!?

其中三營、四營、七營、九營人數(shù)最多。

‘三營、四營,是負責(zé)搜滅宮禁錄的營隊,這——不是巧合?!F骕求衣沉吟,‘嗯……’

“副軍……哈!”下意識輕喚出聲的苗疆軍首這才回神醒覺風(fēng)逍遙早為此身調(diào)離,不禁自嘲一笑,跟著提筆點墨伏案疾書起來,“時至此刻,只剩下兩字?!?

尚賢宮

“信任?!毖阃跽f。

無隙接口的凰后思慮甚詳,詳細地將局中人囊括在內(nèi):“對風(fēng)逍遙的信任,對蒼狼的信任,以及蒼狼與風(fēng)逍遙對鐵骕求衣的信任?!?

只口不提荻花題葉,概因除鐵骕求衣外的兩人同狄飛驚的關(guān)系從無挑撥余地。

所以他是一開始就要牽制排抹的對象。

“你——”

說到這里,上官鴻信不由轉(zhuǎn)向凰后,目光凝注。

“信任我嗎?”

“哈!”長笑作答的凰后并不多加矯言,自座椅上起身走遠的曼妙身姿眨眼便自沒入黑暗。

“比快,誰比誰快?”不以為忤的雁王只是沉浸在孤鴻視角當(dāng)中,語氣懷疑帶著三分挑釁,“布置,來得及嗎?”

明昭晞

眼看紅方落相吃車,黑子前炮退一仍駐九宮。

至此,形成紅方雙炮雙馬三兵單缺士對黑方雙炮雙馬三卒士象全的陣勢,雙方開始較量馬炮殘棋,論子力黑方多一個士,論站位紅方更佳。

“純較棋內(nèi)勝負也是無趣,”稍落下風(fēng),荻花題葉氣度依舊從容,“不若賭上一注如何?”

“哦?”休琴忘譜問,“你想怎么賭?”賭注是什么?

“敗者答應(yīng)在不違背原則的前提下替勝方做一件事,尋人覓物等等,均可。”狄飛驚設(shè)下規(guī)則。

話中留白籌碼活泛,真正讓逍遙游心動的,是“覓物”二字。

炮九平四清理邊卒,休琴忘譜秣兵歷馬:“你既有此雅興,吾若不奉陪倒顯得失禮了。”這是答應(yīng)了。

“請!”后炮平五臨架中門,荻花題葉心下念念。

‘好戲,即將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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