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君舒也自然是聽見了下面的人談論那蜀錦是如何如何的珍貴,便插言道:“謝謝大人們的厚愛,但君舒初來乍到就收到了大家的垂憐,得了花魁之位。實在是受寵若驚,也不勝惶恐。剛才大人所說得蜀錦,我也從其他賓客口里知道了這蜀錦的珍貴,再想一想君舒實在受不住大人們的二十尺蜀錦和六十兩的黃金。蜀錦的珍貴,我是自幼時就有耳聞,所以我覺得我受不起,大家還是按迎春樓以往選出花魁的規矩來吧!哦!我忘了,以往都是柳湘兒夏曼兒姐姐們換著當的,如今被我得去了,不知姐姐們可會惱啊?”
蔣君舒說這句話就是氣柳湘兒的,當然目的也達到了,柳湘兒瞪得眼睛都從眼眶里面出來了,可自己的花魁之位已經是蔣君舒的了,自己也只能打碎牙齒往肚子咽。
“曼兒,我們走!”
柳湘兒拉著夏曼兒離開了,卻不知道這才是蔣君舒報復的開始。
從這之后開始,蔣君舒靠著這花魁之名接客,喜歡她的人的,她能夠將人哄高興,有些附庸風雅的,她還是會精準找到他們所喜歡的事物,討他們開心。
所以那些被蔣君舒服侍過的人,都對她大為贊賞,每次給賞金都是五十兩起步,更有甚者,還會送珠寶首飾、綾羅綢緞。
蔣君舒自然不會將這些賞金與錦布全部收入自己的口袋里面,她拿出了一部分用來討好林鳳英和送給迎春樓里的其他姑娘,與她們建立好關系,更為重要得是,她們在蔣君舒這里得到的好處越多,就會越疏遠柳湘兒。
柳湘兒看著昔日里巴結自己的姑娘們,現在都去往了蔣君舒那里,心里更是氣不打一出來。
“都是一群沒出息、見風使舵的人。蔣君舒施舍你們一點點,你們就背叛了我。”
柳湘兒說著,就看見了走過來了的夏曼兒、蘭茵兒、曲瀾兒三人,立刻將她們拉入了自己的房間里面。
“湘兒姐姐,你干什么呀!都弄疼曼兒了。”
夏曼兒揉著手腕不悅道,其他兩位都陰著臉。
柳湘兒才沒有心思管有沒有將她們弄疼呢!只道:“你們怎么回事啊!怎么全部都跑到蔣君舒那里去了,她才給你們多少好處,你們就這副樣子了。”
曲瀾兒聽著柳湘兒對自己數落,也不禁懟道:“這好處有多少不要緊,重要得是要有啊!柳湘兒你想想你當花魁那幾年給過我們什么嗎?你仰仗著林公子的包養,每天珠釵滿頭,穿得衣服也是最好的,卻沒有想過分過我們一次,一次也沒有。倒是我們三個當花魁時有了這樣的行頭之后,你便向我們索要,我們還不得不給你。還有每天像個老大一樣,對我們頤指氣使,我們早受夠了。”
“對啊!對啊!蔣君舒雖給我們給得少,但是是真真切切的有,不像湘兒姐姐這般鐵公雞。”
柳湘兒被她們三人說得羞紅了臉,辯白不了,便將她們都趕了出去。
柳湘兒的眼神逐漸變得陰狠,手也握成了拳頭,想:“蔣君舒,你就不是靠著你那張臉,才爬上花魁之位嗎?那我便毀了你這張臉,讓你的臉生瘡腐爛,看哪個男的還敢接近你?只怕到了那時,你連當下人的權利都不會有了。”
柳湘兒想到這里,打開了門,謹慎地左顧右看,發現走廊里確實已經沒有人的時候,才悄悄關上門,插上插銷。
弄完這一切之后,便來到了梳妝鏡前,打開了下面的暗格,從里面拿出了一瓶白色的小瓷瓶,看了看,又打開聞了聞,發覺自己聞得有點重了,又連忙遠離說:“這鴆粉可是有名的毀容利器,沾上一點,就能讓蔣君舒面目全非。蔣君舒,你的好日子可算是到頭了。”
之后的柳湘兒便將鴆粉日日帶在身上,時時尋找機會,好將鴆粉下在蔣君舒的護顏霜里。
這一天夜晚終于等到機會了,林鳳英請迎春樓的姑娘們去梨園聽戲,但她也不是什么大善人,還在乎姑娘們的每日接客所受到心累,而帶她們去放松一下。而且她的老相好史紹蓁——撫州的官差老爺給她透露的消息,從上面下來一位大人物,看不上史紹蓁獻上的清白姑娘,倒是隨從暗示其喜歡煙花柳巷的姑娘們,覺得沒有矯情兒,更懂得討人歡心。
林鳳英點了點人數,發現少了兩個人,便問:“哪兩個姑娘不去戲場啊?”
“媽媽,是柳湘兒與秦默兒。”
“她們兩個又在搞什么名堂?”
“柳湘兒說她肚子不舒服,秦默兒說她要調香……”
夏曼兒的話還沒有說話,就被林鳳英打斷了,說:“好了好了,你別說了,她們喜歡怎么樣就由她們去吧!我們去看,今天我還包了場呢!快走吧!別誤了時辰。”
柳湘兒看著林鳳英帶著姑娘們都離開了迎春樓,心里不禁怨懟道:“媽媽,你以前都是事事以我為中心的,現在我手受傷了,還丟了花魁之位,你就對我不聞不問了,還上趕著巴結蔣君舒。我看她毀容之后,你還會巴結她嗎?”
柳湘兒來到了蔣君舒的房間——水芳閣,進到里面后,看見蔣君舒的梳妝臺上的瓶瓶罐罐,打開之后,就將鴆粉一股腦全部和了進去,弄完一切后,又輕手輕腳地離開了水芳閣。
這一鬼鬼祟祟的行為剛好被上來的秦默兒看見了,心里不禁疑惑道:“大家都去看戲了,為什么湘兒姐姐沒有去,還躡手躡腳地從君舒妹妹房間里出來?”
“管它呢!君舒妹妹說過,她房間的東西,我可以隨便用,剛才我又缺幾味香,去君舒妹妹房里找找,看看有沒有!”
秦默兒說著,便走進了水芳閣。因為秦默兒常年對香的研究,也造就了她的鼻子聞味道要比一般人靈敏。
剛進來的秦默兒就聞到濃烈的鴆粉香味兒,她當然知道鴆粉是有毒的,所以立刻用手帕捂鼻,說:“平常君舒妹妹房里也沒有這個味道啊?怎么今日就有了,味道還這么大?”
秦默兒忽然靈光一閃,知道柳湘兒為什么鬼鬼祟祟地從蔣君舒房間里面出來了,是她將這鴆粉放在了這個房間里面,她要給蔣君舒下毒。
秦默兒想到這里,身體突然打起了一陣寒顫,道:“這柳湘兒心也忒狠了吧!竟然要給君舒妹妹下毒,讓她毀容,我須得盡快告訴君舒妹妹。”
秦默兒一直在門口等蔣君舒她們回來了,過了好些時辰,才看見蔣君舒她們回來的身影。
秦默兒立刻將蔣君舒拉到了一旁,將發現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蔣君舒,可令秦默兒奇怪得是,蔣君舒似乎并不覺得意外,只道:“我知道她會對我有所報復,但沒有想到她會這么急不可耐。好啊!既然她這樣的話,那我蔣君舒就新仇舊恨一起算。”
“君舒妹妹是想?”
“到時候恐怕妹妹需要默兒姐姐的幫忙,不知姐姐可愿意?”
“妹妹說來聽聽。”
蔣君舒便在秦默兒身邊耳語了一番,秦默兒聽著也覺得此計甚妙,便答應了蔣君舒。
第二日早晨,柳湘兒便在房間里面聽外面路過的姑娘,說:“也不知道是哪個心毒干的,竟將鴆粉放在護顏霜內,昨天晚上蔣君舒涂了之后,臉上即刻潰爛了,真的好嚇人啊!媽媽立馬帶蔣君舒去醫官那里看了,醫官都說無法醫治了。”
“是啊!真的好慘啊!蔣君舒那么美的一張臉,也不知道是誰干的,竟使這樣下三濫的招數,毀別人的臉,就不會怕自己的臉也爛了……”
柳湘兒本來聽到蔣君舒的臉已經爛了,很開心的。可聽見門外的姑娘竟詛咒自己時,一下子將門扯開,喝道:“你們看到誰下的嗎?竟這樣亂嚼舌頭,也不怕舌頭爛掉,說不定是老天爺都看不慣蔣君舒那囂張的嘴臉了,下了天罰呢!”
姑娘們也知道自己與柳湘兒爭吵,是自討沒趣,便都離開了。
只有柳湘兒靠著門框上,插著手,說:“也是我柳湘兒看不得惡心東西,要不然我倒想親眼看看蔣君舒的臉到底成什么樣兒了?哼!”
“現在想來,蔣君舒已經沒有了那張狐媚臉蛋兒,很快就沒有男人點她了,那群人見從蔣君舒那里再也撈不到好處,一定會再回來找我的。到時候,我才不會理她們,她們什么嘴臉,我也看清了。”
柳湘兒想到這里,臉上的笑容再也抑制不住,“嘭”一聲將門給關上了。
果然不出柳湘兒所料,傍晚的時候,就有人來敲她的門了。
“告訴你們……”
柳湘兒打開門一看,卻只看見了秦默兒一個人,不敢相信地左顧右看,問:“怎么只有你一個人?夏曼兒她們呢?”
“湘兒姐姐,是這樣的:蔣君舒今日毀容了,點她的客都撤了,現在大家都明白了,還是跟著姐姐,前途光明。大家都想和您和好,但是以前的言辭過于不敬,大家都害怕你不肯原諒她們,所以現在派我來,將這一瓶滋顏膏給您送來,希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秦默兒說著,便將手中的滋顏膏恭敬地給柳湘兒遞上。
柳湘兒當然是收下了,說:“你們能夠及時懸崖勒馬,我當然不會怪你們的。這樣,你通知其他人,明天在我房間開會,讓她們別遲到。”
“是,默兒一定帶到,那湘兒姐姐您也早點休息。”
柳湘兒看著秦默兒逐漸走遠的身影,也笑著回到了房間里面。將滋顏膏放在桌子上,打開了細細一聞,有一股茉莉花香,便趕忙將其涂抹在了臉上。
夜半的時候,柳湘兒的慘叫聲充斥在整個走廊內。
柳湘兒想跑出去找林鳳英,卻不料蔣君舒已經在她的門外等候多時了。
“湘兒姐姐這么晚了,是想去哪里啊?”
柳湘兒雖被傷了眼睛,看不清人,但也聽出了是蔣君舒的聲音,便知道了是蔣君舒弄得鬼,連連后退,驚恐道:“蔣君舒,我的臉是你弄得吧!你好生惡毒,等我找了媽媽來,定讓你付出代價。”
“我惡毒?我只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況且鴆粉還是湘兒姐姐你自己的呢!你不是將它下在了我的護顏霜里面了嗎?還好默兒姐姐告訴了我,不然今日便是我是這副模樣了。”
“是秦默兒那個賤人告得密?好啊!我去找她!”
柳湘兒說著,便要跑出去了,卻被蔣君舒一把推到了地上,說:“你還是多多擔心自己吧!就我所知,我不是第一個被你所賣的人吧?”
“哈哈哈哈哈哈,你今日這般,就要報我把你的初夜賣給了林公子這件事情嗎?你說得沒有錯,你不是第一個,但也不是最后一個,等媽媽來了,自會給我主持公道。我這樣做,也是有了她的首肯,若沒有她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我根本就不可能辦到。怎么?蔣君舒你怎么不去找林鳳英的麻煩,只會挑軟柿子捏嗎?”
蔣君舒聽見柳湘兒竟說自己是軟柿子,忍不住笑出了聲。柳湘兒聽著蔣君舒的笑聲離自己越來越近,不由地挪了挪位子,卻被蔣君舒掐住了脖子,說:“柳湘兒,你可別謙虛了,你可不是什么軟柿子呢!而是比那蛇蝎還毒的人啊!所以對付你這樣的人,只有做得比你更絕,才可以令你痛苦萬分。”
被掐住了脖子的柳湘兒,只能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說:“你……你到底想干嘛?”
蔣君舒放開了柳湘兒,轉身站起來,說:“剛剛我可是到媽媽那里是以你身價的五十倍,給你贖了身的,所以現在你是我的人,我想把你賣到哪里,就可以賣到哪里,媽媽是完全不會過問的。”
聽到這句話的柳湘兒知道了自己再沒了囂張的資本,立刻連滾帶爬地抱住了蔣君舒的雙腿,哭泣道:“君舒妹妹,是姐姐心腸歹毒,姐姐知道下地獄都彌補不了你的半分委屈,可你就看在我們住在一處已經一段時間了,你能不能大人有大量……”
“你和他們說吧……”
蔣君舒冷冷地說著,便踢開了柳湘兒的手,出去了。隨后進來得是幾個身強體壯的彪子,柳湘兒被嚇得連連退后,嘴里還叫囂道:“蔣君舒,蔣君舒,你不能如此對我,你會遭報應的,你會遭報應的!”
彪子們當然也不會理會柳湘兒的瘋癲,一個人一把捉住了柳湘兒的手,兩個人將大麻袋一撐,三下五除二就將柳湘兒裝到里面去了,扛出了房間。
蔣君舒見之,拿出了一錠黃金遞給其中一位彪子,說:“辛苦各位哥哥了,這么晚了,還要替我賣人。”
柳湘兒一聽蔣君舒是要將自己賣了,更加努力地掙扎道:“蔣君舒,你要將我賣到哪里去了,你竟這般大膽,蔣君舒!”
彪子擦擦手,笑嘻嘻地從蔣君舒手中接過那一錠黃金,用牙一咬,牙都被硌響了,是真金無疑了,立刻說:“小妹哪里的話,下次還干這個事兒的話,你就告訴我們哥幾個一聲,我們哥幾個保證一條龍服務,不會讓小妹臟手的。”
蔣君舒眼看著幾個彪子將柳湘兒抬遠,直到再也聽不到柳湘兒的咒罵聲后,才舒了口氣。
之后的蔣君舒更加努力地接客,解鎖各種才藝,以至于每年的花魁之位都是她的。
當蔣君舒看著林鳳英拉著自己的手在臺上接受掌聲之時,她的心里都是無比地厭惡的,可自己羽翼未豐,只能繼續在林鳳英的陰影下生存。
時間一晃十年過去了。
這晚,蔣君舒點了點自己的私房錢。
“銀票五十張,里面有十萬兩,黃金十錠,還有十斤的碎銀足夠給我出去到前線找哥哥了。”
蔣君舒說著,便看了周圍的擺設,“終于要告別這種生活了,等找到了哥哥,這些錢也足夠讓我們開個茶樓了。”
“現在才是賬一起算的時候了,可不知默兒姐姐愿不愿意與我一起走?”
蔣君舒這想著,便來到了秦默兒的房間里,商議此事。
聽了蔣君舒話的秦默兒心里也很激動,畢竟她也被父母賣到這里十二年了,聽著眼前的蔣君舒說帶她出去,會用她手上的銀子開辦一座茶樓,她就更難以等待那一天的到來。
“那妹妹的蒙汗藥可有買夠?要不要趁我這幾天出去,再買一些回來?”
蔣君舒卻拉住了秦默兒的手,說:“默兒姐姐,放心吧!君舒會趁林媽媽生辰閉業那一天,以送解暑茶的名義,給迎春樓的每個人都端一碗解暑茶,里面我都會下大劑量的蒙汗藥,足夠她們睡個五六天了。到時候就算她們反應過來了,我們都也已經逃到天涯海角了。”
秦默兒也不知道為什么看著蔣君舒的眼神,心里還是有一種隱隱的擔心,但對自由已經渴望了十二年的自己來說,這種擔心已經不重要了。
時間很快就來到了六月初六這天,正值大暑節氣,心火旺盛,最宜飲用解暑茶,來通氣排熱。
而這天也是林鳳英的生辰,也是迎春樓歇業一日的傳統。
迎春樓上上下下忙活了一個月,只為將最好的生辰禮獻給林鳳英。
林鳳英作為壽星,自然笑得合不攏嘴,直夸她們有心了,以后可以少接客,當然這句話,林鳳英第二日就忘記了。
唯獨蔣君舒與秦默兒沒有摻和進去,而是站在樓上,觀察著每個人的狀態,發現姑娘們的手帕已經濕漉漉了,再看守在內樓的彪子們已經汗流浹背了。
蔣君舒秦默兒一對視,就知道這是分發摻有蒙汗藥的解暑茶最好時機。
從第一個喝到解暑茶,到暈厥,時間只有一刻鐘,所以要在這一刻鐘里,將解暑茶分發給所有人談何容易,她們只能爭分奪秒地跑上跑下,甚至為保起見,給彪子們灌了好幾碗,最后自己再裝模做樣地喝掉一碗,以打消疑慮。
一刻鐘后,便有人相繼倒下了。
一開始,林鳳英還沒有在意,只認為她們喝得太多了,而醉倒了,可看見了滴酒未沾的彪子們也相繼倒下了,林鳳英便反應過來,是有人下藥了,剛想喊,腦袋立刻發暈,不出三秒,便栽倒在地。
不出五分鐘,迎春樓內除了蔣君舒秦默兒二人,其他的人都睡得死死的。
秦默兒收拾完行李之后,便邀蔣君舒趕緊與自己逃跑,蔣君舒卻一改常態,讓自己先跑,她還有事情要做。
“君舒妹妹,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要干什么啊?”
“默兒姐姐莫要再問了,您先在水橋那里等著我吧!我弄完了,就來了。”
秦默兒見實在勸不好蔣君舒,便答應了她,一步三回頭地看著樓上的蔣君舒,出門的時候,看了一眼,還是離開了。
蔣君舒微笑著看秦默兒跑遠,立刻收起了笑容,又看了看樓下睡著的一片人,說:“只讓你們睡個五六天,真的太不公平了,既然我都已經要亡命天涯了,何不如做得再狠一點,讓你們在睡夢中被燒死,那樣一點痛苦都沒有了。”
蔣君舒說著,便來到了走廊,掀開了覆蓋在酒壇上的紅布,其實那根本不是什么美酒,而是濃度比較低的火油,是蔣君舒一年前,讓人堂而皇之搬到走廊的。
因為是花魁,為林鳳英賺錢最多的姑娘,且一直安分守己,只要蔣君舒稍微撒個嬌,林鳳英便也對這堆“美酒”不細查,讓其擺在走廊里面一年了。
蔣君舒都將其錘爛,讓火油流滿整個走廊,滲透到木板里面。而她也沒有閑著,拿起瓢子將其澆到哪里都是,甚至將一瓢瓢的火油灌到曾經欺負過她的人的嘴里。
做如此喪心病狂的事情,也未讓蔣君舒覺得害怕,她只覺得是她這十年來最痛快、最大仇得報的感覺。
最后的蔣君舒站在迎春樓的后門,拿著已經點燃的火折子,說:“永別了,我骯臟的前半生。”
蔣君舒將火折子一丟,火焰在接觸到火油的瞬間,大火猶如那閃電的速度,吞噬了迎春樓里的一切。
火勢越來越洶涌,不一會兒,迎春樓便成為了一座火樓。
蔣君舒看著被大火吞噬的迎春樓,再想起自己以前所受的屈辱,放肆地大笑著,周圍救火的百姓都以為她瘋了。
看著迎春樓已經被燒得差不多了,蔣君舒這才想起在水橋等待自己的秦默兒,可一轉身,卻看見了秦默兒。
秦默兒看了看已經燒成炭堆的迎春樓,再看著眼前一副大仇得報的蔣君舒,心里五味雜陳。
第二日的水船已經迎著晨曦行至到一處蘆葦蕩了,二人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君舒妹妹接下來有什么打算嗎?”
秦默兒首先開了口問。
蔣君舒愣了愣,又捏緊了懷中的包袱,說:“我想我用這包袱里的錢,一路打聽,走到前線,找到我哥哥,然后我再開座茶樓。默兒姐姐可愿與我一起?”
秦默兒看著蔣君舒期待的眼神,還是笑了笑,說:“謝謝君舒妹妹考慮我的去處,但這些年來,我也攢了一些銀子,想到我的家鄉安頓下來。看,前方的小鎮就是我的家鄉——寧心鎮了。”
蔣君舒向著秦默兒手指得方向看去,眼前的小鎮依山傍水,每個商販都努力叫賣著自己的商品,來往的人雖多,但都行色匆匆,也不失為是個避世的好地方。
水船靠了岸,秦默兒要起身之時,蔣君舒卻將五張銀票與兩錠黃金塞在她的手上。
“妹妹這是?”
“你我終究姐妹一場,這些年也幸得你的照顧。既然姐姐不愿與我一起走的話,這些錢財姐姐收著,日子會好過一些。”
秦默兒看著手中的黃金與銀票,內心感動至極,但還是叮囑道:“若妹妹真的要去前線尋哥哥的話,需得做一身男子打扮,問路之時,聲音也要粗狂一些,這樣才不會被不懷好意之人惦記。”
“君舒記下了。”
客船逐漸劃出了寧心鎮,蔣君舒見再也看不見秦默兒的身影時,心上不由地染上一絲惆悵,但她自己也知道只要自己一路向北走一個多月,就能見到蔣君顏了。
此后的日子里,蔣君舒便做了一副男子的打扮,滿臉的絡腮胡子,一身粗布衣裳,還將自己的臉弄得蠟黃,連問路的時候,聲音也放得低沉。一眼看去,雖沒有一般男子身材高大,可樣貌與氣勢確實像。
蔣君舒連行十五日后,到了一片比較荒涼之地之時,卻發現前面有個人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立刻上前查看。
走近一看,是名女子,看著她的面色煞白,情況不妙。
蔣君舒連忙扶起她的身子,拿出自己的水壺,小心翼翼地給她灌水。
女子感知到有人給自己灌水,便努力睜開了眼,看見一名男子給自己喂水,面容雖兇神惡煞的,但她一點都不覺害怕。
“你還好嗎?你等我看看這附近有沒有落腳的地方。”
蔣君舒說著,便環顧四周,果然發現前方不遠處就有家客棧,二話不說,就抱起女子往前方走去。
蔣君舒一腳踢開了那滿是塵土的門,喝道:“小二,來一間你們店里最好的房間。”
店里的掌柜小二見蔣君舒一來就要店里最好的房間,連忙上前熱情接待。
“這位爺,都好說啊!呦!您懷里的姑娘是怎么了?要不要我請醫官啊?”
掌柜的說著,便給了小二使了眼神,小二立刻心領神會,叫旁人從蔣君舒懷里接過了那名女子。
蔣君舒坐在板凳上,打量店里的環境,說:“你這店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啊!”
“謝謝爺的稱贊,那這個價錢……”
“不會少你的。”
蔣君舒說著,便從口袋里拿出了兩錠黃金。
掌柜的立刻兩眼放光,伸出手,就要接過蔣君舒手里的兩錠黃金了,可蔣君舒雙眼一轉,最后只將一錠黃金放在了掌柜的手上。
蔣君舒能明顯看到掌柜臉上的失落,便笑道:“這只是定金而已,若你們能在我離開這段時間里,將我妹妹照顧得健健康康的。那么我回來后,自然也會將另一錠黃金交給掌柜的,但是就不知道這錠黃金夠我妹妹在你們這客棧里住多久啊!”
掌柜的立刻咬了咬手里的黃金,發現是真的,立刻表明決心道:“令妹自然是想住就能住多久的,爺您盡管去,我保證將令妹照顧得白白胖胖的。”
“有掌柜的這句話,蔣某就放心了,那蔣某就先行離開了。”
掌柜的和小二送別了蔣君舒后,小二便問:“掌柜的,這姑娘咱還賣嗎?”
掌柜的瞥了小二一眼,隨后給了小二一耳光,說:“還賣嗎?還賣嗎?那可是財神爺,你說賣嗎?還不差人好好照顧著,她有一點閃失,你也別活了。”
“是!是!”小二連聲答應,看見旁邊的人竟在笑話自己,便吼道,“都笑什么笑?還不把財神爺放到最好的房間去,找醫官看看。”
此后的日子里,蔣君舒都靠著要見到蔣君顏的喜悅而一路向北行走,她這十年來所受的屈辱、收斂鋒芒只為了能見到自己的哥哥。
可越往北走,地方就越荒涼。黃沙不時地隨大風卷起,被打臉上,像被刮了刀子一樣疼。
蔣君舒實在是走累了,看見前方插著一根木牌,就想靠著休息一會兒。可靠下之后,環顧四周之時,卻發現自己的身后竟有一個鼓包,這很明顯就是一個墳包。
蔣君舒連忙站了起來,說:“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你的,剛才風沙很大,我才沒有看清……”
蔣君舒說著,忽然瞥見了那塊木牌上寫得字:蔣君顏之墓。
字是用木炭寫得,雖寫得歪歪扭扭的,但還是能讓人一眼看清。
蔣君舒呆滯了一刻,因為她實在不敢相信眼前的墳包的主人就是自己的哥哥——蔣君顏。
下一秒,蔣君舒又迅速地用手刨墳,邊刨邊說:“不會的,不會的,這不是我哥……”
因為這個地方極度干旱,導致土地很干硬,所以蔣君舒想用雙手刨墳,還是很難的。不一會兒,她的雙手便血肉模糊了,可她似乎不在乎,只想趕快把墳刨開,看是不是哥哥的。
狂風呼嘯,帶來陣陣黃沙,吹迷了蔣君舒的眼。在這荒涼的土地之上,只能看見一個人正崩潰地刨土。
蔣君舒也不知道自己刨了多久,直到刨到了一副枯骨與一封保存完好的信,才算停了下來。
蔣君舒握緊了那副枯骨的手,腦海里閃過小時候,蔣君顏牽自己的樣子,一瞬間痛不欲生。
“哥……哥!!!”
作為自己茍活了數十年的信念突然崩塌于此,蔣君舒自是不敢相信的,緊緊擁著那具枯骨哭泣。
蔣君舒哭到聲音嘶啞,眼睛再也無法流下眼淚之時,心情才緩和了一點兒。
她看見了地上那保存完好的信,便拿起拆開讀了起來。
“舒兒,哥哥不知道你是否能看見這封信,但哥哥能肯定的是在你讀這封信的時候,哥哥一定變成一具枯骨了吧!哥哥曾無數次跑出軍隊,想去罪奴所將你救出來。可哥哥沒有用,每次跑不到多遠,就會被領軍的發現,帶回來之后一頓毒打,被吊在樹上三天三夜。久而久之,就落下了殘疾。想到再也不能去救你的時候,哥哥就覺得很對不起你,明明答應過父母,要永遠保護著你,可哥哥卻沒有做到。但是舒兒,哥哥想告訴你,若你恢復自由身了,一定要平安地活著,不要想著去為我們復仇,我和爹娘都希望舒兒能夠好好活的,平安地過完一生。我最寶貝的妹妹,你受苦了,希望我們下輩子還能是家人,你還是我的妹妹,我們還可以在春天的時候,去郊外放風箏;中秋的時候,給你做月餅和兔子燈;過年的時候,還可以一起放鞭炮。”
當蔣君舒讀到最后一句話時,還是流出了眼淚,不過是血淚,她將那封信緊緊貼在心上,說:“哥哥,舒兒答應你,一定會好好活的,不會辜負你和爹娘。”
最后的蔣君舒重新修整了蔣君顏的墳墓,拖著疲憊的身體慢慢走回去了。
哥哥雖然已經不在了,但哥哥也說得沒有錯,生活還要繼續,她還要帶著他們對自己的期盼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