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雅西倫,是個來自大海的怪物。
故事中,我是會操縱海浪將海上過往的船只打翻,掠奪人們的財寶,食用人們的血肉的邪惡生靈。
雖然我從不吃人肉,向來只吃魚跟一些素食,現在又多了一些零食。但是人們似乎熱衷于我吃人肉的故事。他們講了無數個版本我作惡的故事,每個版本都有必不可少我擄走婦女兒童的情節。
不過那都是過去了,老一輩的人才信有我。至少我現在生活在陸地,身邊沒有一個年輕人提到海妖的故事。
興許是我并沒有什么朋友的緣故,在我身邊的只有我的摯友——巫伯德,一只好看的幽靈,我離不開他。
我正在人類的高級中學就讀,這還是拖常在陸地的朋友幫忙走的后門。
走后門也是需要考試的,我當初準備了好久,正式考試時還是很難提起筆。好在巫伯德博學,他什么都懂,他也陪我一起,我不會的他就指導我。
只是我真的蠢,有人指導也答的不好,只貼著分數線進了人類的高中。
我是很喜歡唱歌的,不過我只想唱給巫伯德跟魚兒們聽。這種思想嚴重到別人問起來我都只說不會,上聲樂課也大多只對口型。
大概是常常忙著跟巫伯德相處而忘了交友,我在班上的存在感遠比我在老一輩人類中流傳的故事影響力小。
除了在臨近暑假時才轉學過來,全班起哄似的鼓掌歡迎,而后就再也沒有什么為我而熱鬧的了。
陸地上的夏天是真的熱,盡管才初夏。長期都是長袖長褲的我仍是有些遭不住。
這所學校是不規定必須穿校服的。巫伯德提議讓我去買幾條裙子,我也覺得妥當,我喜歡穿裙子,涼快,更重要的是漂亮。
巫伯德陪我去商店買了一件白色的連衣裙,樣式算不上新,顏色也是過分的素,不過人類里小說里的女主似乎都這樣穿。
售貨員姐姐,不,我比她大上很多。她跟巫伯德都說好看,價格也在范疇內。我于是買了,只是實在找不到別的喜歡的,所以兜兜轉轉只選了這一條。
這裙子是真的好看,巫伯德不會騙我,售貨員也沒有說謊,我穿著很合適,并且第二天就被同班的幾個叫不出名字的熟面孔搭訕了,他們也都說好看。
“雅西倫,這條裙子真適合你!”
“哈哈哈,總裁的白月光?”
“好仙啊!”
難得他們還叫得出我的名字,畢竟我從沒同他們說話過。
“謝謝。”
我挨個感謝他們的贊美,同時有些害羞與歉意。我實在沒關注過班上同學的名字,就連我的前桌我都只知道她姓曉。
況且我沒有同桌,好吧,也算有,巫伯德與我同坐,不過他是的幽靈,沒人能看得到他。我之所以能看到,這當然是因為我是個海妖的緣故,然而,我也只能看到而已。
我不用像人類那樣一日三餐,七天只吃一頓也沒問題。然而我嘴饞,不喜正兒八經的到食堂吃飯,總備著一堆零食在書包里,每天都吃。
上課我是不敢吃的,有巫伯德瞧著。我上課認真聽講的保證就是他。
我同桌的位置空著,但那也算是巫伯德的座位,我于是每天都將它擦的干干凈凈的,雖然巫伯德不常坐那兒,他也碰不到什么東西。
“我不確定這是不是你的問題,不過根據班長反應,你的性格有點孤僻,從不主動跟同學聊天,別人同你說話你也興致缺缺。”殷老師,我的班主任,這個月他已經第二次叫我到辦公室了,“你有社交恐懼癥么?”他問我。
“不是,我只是不知道說什么。”我垂著頭說。
殷老師是個熱心腸的,他常常叮囑我跟同學們好好相處。不過我實在不知該如何融入他們,也并沒有多的這方面的心思。
我有巫伯德就夠了,我怕我會因為多交的別的朋友而忽視他——他是個極其敏感的幽靈。
“那既然如此,下個學期國慶節的文藝匯演,你提前到文藝委員那兒報個名。你必須參加,不能拘束,多跟班上的同學交流。”
殷老師一口氣說完,看著我茫然的樣子忍不住發笑,隨后擺擺手:“就這樣,回去吧!”
我站著沒有動,好半天才為難的回答他:“我不會什么才藝。”
我記得上次他說過,下個學期的國慶節文藝匯演,想讓我們出個大合唱的節目。
我不喜給別人唱歌。
“三個多月的時間大概掌握一首歌,即便五音不全也沒問題吧,我已經決定了。”
……最后,我還是到文藝委員那兒報了名字,只是這不是我去的,殷老師叫文藝委員到辦公室來,親自替我說的。
這下就算我不同意也不行了,文藝委員接了班主任的命令,我若是不去,就等于她也違了命令。
——
轉眼已是九月,新學期的第一天殷老師再次把我叫辦公室,他大概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假期過后的我,嗓子會病的如此厲害。
嗓子因為發炎而沙啞,嚴重到幾乎無法發聲。
這樣子是無法參加合唱表演的。盡管現在才九月初,但近些日子,絕對無法參加合唱練習。
只是,班主任竟然沒有同意我的退出申請。
“你站著就行,跟同學們一起練,你只負責對口型。”
他的原話的確是這樣的,也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如此執著。但也因此,參加合唱的同學并不認同我的存在。
我的嗓子發炎可不是裝出來、鬧著玩兒的,它是真的病了,我連淺淺應一聲都覺得痛苦。
疼得發顫。
巫伯德說,像只暮色里孤獨的烏鴉。
“其實你不必這樣,聽著你的聲音我感到十分別扭。”巫伯德心疼我。他碰不到任何東西,也包括我,自然不能為我準備什么,所以每次都只是叮囑我該如何照顧自己。
這樣就夠了。
我看著他呈半透明狀的眼睛,即使他是這樣的,我依舊在乎他。
“那么,你想要我為別人唱歌嗎。”我問他。“如果你想,我一個咒語就能恢復如初。”
“我不想。”巫伯德垂了垂眼,只是片刻便妥協似的嘆息著說,“我不想你為除了我外的家伙們唱歌,當然,這話里不包括那些魚。”
此刻我現在教室外的墻邊,巫伯德就靠在我的身上。他半漂浮些,我們并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觸碰,僅僅只是一個親昵的動作罷了。
但是,我喜歡這樣。
“我也不想。”
我啟唇,沒有發出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