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塞恩原本的想法中，這個法術應該會有著一段冗長復雜的咒語，或是對神明窮盡心思的贊美稱頌，或是通過言語對魔法達成精妙的引導。

但，在夢境之術里記錄的咒語，確實一長串鬼畫符。

那是一長串無法理解的弗雷塔爾字符，每個字母都只是組成了似是而非的詞語。這一段冗長的咒語，并沒有構成任何意思。

這是什么情況？

這就好像把中文的每個偏旁都打碎，然后再隨即地拼接起來，看起來像是字，但連起來讀卻沒有任何意義。

不僅如此，作為一個藝術家，塞恩曾經也閱讀過古籍，但弗雷塔爾的古文字，也和這些字符沒有任何聯系。

這就是咒語——一長串讀起來拗口，實際上也沒有任何意義的話語？

塞恩有些恍惚，不知道為什么，他想起了之前不知道從哪里聽到過的一個腦洞的說法。

對于螞蟻而言，人類就好像一個恐怖的神明，既可以為扔下一些面包屑，蟻群帶來恩賜，也可以隨意踩一腳，在瞬間帶來毀滅。

那螞蟻有辦法召喚出人類嗎？

當然有。

假若有一群螞蟻，在無意間構成了人類可以辨認的字符，某個無聊的人類或許就會去查看這個蟻群的情況——如此，就可以視作螞蟻成功召喚了人類。

至于會帶來恩賜還是災厄，就要取決于螞蟻構成的字符是“沙比”還是“牛比”了。

或許，螞蟻中最聰明的智者，就會記錄下來——“沙比”是最恐怖的禁忌咒語，會召喚來毀滅世界的惡魔，而“牛比”則是換來神明恩賜的神圣法術，會讓族群得到豐富的贈禮。

塞恩已經忘了前世是在哪里看見過這種說法了，但他現在正在閱讀的這個法術，卻讓他瞬間回憶起來。

這個咒語，不就是螞蟻們比出的文字嗎？

螞蟻不知道那些字符有何意義，如今塞恩也不知道這串咒語有什么意義。

螞蟻比出了字符可以召喚人類，塞恩也僅需要念出這段咒語，就可以召喚一個詭異無比的登天階梯。

對于螞蟻而言，人類就是無法想象無法理解的存在，那對于自己而言，這個法術所代表的東西......不也是如此嗎？

細思極恐......

塞恩搖了搖頭，強迫自己不要去思考這些東西。穿越之后，他已經做出了許多次同樣的抉擇，這些深層次的東西，距離他太遠。或許在以后自己會面對這些讓人絕望的事物，但在現在，他有著迫在眉睫的事情要處理。

意識回歸現實，亡靈潮已經蜂擁而至，查爾斯布置下的法陣每時每刻都在不停地觸發。作為施法者，年老體弱的他已經昏迷在了地上。

諾頓也不再繼續輾轉騰挪，而是拿著雙刀放棄了自己作為刺客的戰斗方式，能殺倒一個就是一個。

至于卡蘿兒也已經是強弩之末，耗盡了箭矢的她，只能拿著一把小刀苦苦支撐。

“ l' n'gha ng vulgtmah throdog vulgtmoth mgn'ghft.......”

繞口的咒語，不成含義的語言從塞恩嘴里緩緩吐露，每一個音節和下一個音節都不構成具體的含義，每一段咒語都仿佛是臨終者死前的呢喃。

聲音很小，除了他自己，沒有其他人可以聽見。

而伴隨著咒語的念出，周圍的一切卻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亡靈仍舊在攻擊著，魔力也是一潭死水，根本沒有出現任何波動。

自己......施法失敗了？

看著周圍什么都沒有變化，塞恩不由得有些懷疑。

但是，當他念出最后一個字節的時候，幾乎在那一瞬間，一種奇特的感覺在他心頭突然出現。

那是一種被窺探的感覺，就好像有什么東西在一瞬間洞悉了他的所有，直勾勾地注視觀察著自己......

那種注視感來自于天空，來自于大地，來自于周圍的一切，似乎是世界所有的東西在此刻都把目光聚集在了自己身上。

一種冰冷的感覺在他的身體里出現，他有一種錯覺，仿佛自己的血液已經徹底凍結。

這是什么鬼東西——

周圍的魔力仍舊沒有波動，但周圍的一切仿佛都變了一個模樣。那些亡靈明明還在前仆后繼地瘋狂攻擊，被魔法摧毀消散的魂魄也發在發出瘆人的慘叫。

但塞恩卻感覺他們都靜止了一般，他們就好像是一群沒有意義的空白符號，只是單純地移動，然后消散，所有事物的行為都沒有任何意義。

然后，他看見了光。

在黑夜中，無數道璀璨的光芒將漆黑的夜空點亮，在塞恩眼中，如今宛若白晝。

而在耳畔，美妙的音樂聲突然出現，并且越發明顯。塞恩順著聲音抬頭望向天空，他看見了一個沒有盡頭的金色階梯！

階梯仿佛完全由黃金鑄造，無數盛放的嬌艷花朵點綴道路，潔白的云朵在階梯底下，好似將階梯托舉起來。

階梯沒有盡頭，但遠遠望去，塞恩卻可以感覺到，那階梯最后，是一副怎樣美好的場景。

不能看！

塞恩猛地閉上了雙眼，希塔婭的筆記說得很清楚，施法者絕對不能看這個階梯！

可是......

耳畔的歌聲越發溫柔，好似在蠱惑著塞恩睜開眼睛。

去看吧......那是通往天堂的階梯。

亡靈的哀嚎已經徹底消失，仿佛有什么變化已然發生。

塞恩眼角微微抽搐，他控制不住地睜開了眼睛。

只見那神圣的階梯上，已經擠滿了數不盡的亡靈！

所有的亡靈都停止了攻擊，他們的怨恨憤怒已經轉化為了登上階梯的欲望。

諾頓和卡蘿爾一臉懵逼地看著逐漸消失的亡靈，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而塞恩卻無法控制自己的腳步，緩緩地朝著階梯的位置走去......

不要！

塞恩內心發出尖嘯。

緊接著，一種奇怪的感覺再度出現在了塞恩的心中——每一次塞恩瀕臨崩潰時，都會莫名其妙地恢復清明。

忽然，他眼前的場景發生了變化，那個原本看起來神圣在一瞬間變得破敗起來！

原本璀璨的階梯，在一瞬間就變得腐朽，無數類似血污的存在沾污了階梯的表面。原本讓人覺得美妙的音樂，也頓時化作了宛若牙齒咀嚼的聲音。

漂浮的云朵，根本不是什么云彩，那是一團團惡心粘稠的觸手粘合在一起，形成的團狀物。

至于那些登上階梯的的亡靈們，則是經歷了更恐怖的事情。

每個階梯都仿佛一個吞噬肉體的怪物，蔓延出了細小的觸須，纏繞住了那可憐的亡魂。亡魂的身體不斷被吸收，但他們臉上沒有任何的痛苦，反而露出了宛若解脫的笑容......

這叫做通往天堂！？

塞恩呆滯地看著眼前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