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只有在高空的這一刻,路凱才感覺到自己有那么一絲可能性,能突破世界的限制。
因為整片天空,在他腳下。
時間仿似靜止。漫天的厚重云層覆蓋了整片視野。稀薄的空氣像只無形的手,撫過臉頰的感觸輕柔,流入肺中卻仿佛猛然化為凍冰。
路凱抽了口氣。地心引力扯動寧靜的瞬間,他終于感覺身體被往后拉,遠離鉛灰色的云層。
他墜落,速度越來越快,地面急速撲來。路凱張開雙臂迎向即將到來的撞擊。
落地前一刻他放松緊繃的膝蓋,調整腳下長板,泰然落入白色大地。大攤雪花迸開,炸開霧白一片,此時路凱已安然沖出,朝坡下滑去。
空氣冰冷,風聲呼嘯,但他聽見由身后逼近的聲響。
兩位和他一樣乘著棲靈板的人影追了上來,滑行在他的右方。
“別胡亂消耗體力。”一名男子露出微笑。他的斗篷在風中飄擺,雙邊的腰間都掛著長劍,還背著一個長桶狀的容器。“這片大地隨時可能出狀況,還是得保持警戒。”
“亞煌大哥!”路凱掩飾不住臉上的興奮,緊握手中的雙刃長槍。“長老們定會很驚訝的!”他們已出任務整整兩個月,沒人料到他們會帶回來這樣的寶物。
亞煌戴著黑色手套的手掌輕放在桶狀容器上,點頭微笑。
“路凱,別興奮過頭,我們離家還有兩天的行程。”另一名同行的年輕女子黎音貼近他說。她放任深灰色發束在風中,腳下的棲靈板刮出一道飄揚的雪沫。
天空一如既往,是整片永恒的陰灰。厚重的云層以扭曲的形狀無聲無息地堆積,將世界完全密封。云底下,綿柔白雪綿延到地平線彼端,卻仿佛某種壓迫大地的存在,迫使世界沉睡著。蒼白的地表只有三個渺小身影在雪地劃出軌跡。即使裹著斗篷,冰風仍像細針般鉆入衣物間的縫隙,刺痛皮膚,令他們拉緊披風。
路凱看見遠方一座無名的城市靜靜躺在雪丘之間,已被時間給遺忘。隨著他們的行進,那座舊世界的遺跡慢慢消失在視野彼端。
每一座遺跡都藏著多少我們不知道的東西?路凱心想。他們的原定計劃是探索更多遺跡,尋找銀器,然而當務之急是將容器里的東西帶回人類居處,因此亞煌決定不再偏航。
“黎音,怎么了?”路凱提高音量,試圖讓聲音壓過風聲。女孩不知為何直愣愣地望向后方,灰色發束在臉旁紛飛,過了好一陣子才回過頭來。
“你真的相信‘陽光’存在嗎?”她忽然問。
路凱皺了皺眉,然后下意識地將目光上移,看向頭上那片封閉的天空。
從他出生至今世界的景象就是如此,從未改變過。無論身處何處,地平線從此端到彼端,永遠是綿延的云層。據說這情況已延續了數個世紀,終年降雪的云層始終不曾散去。舊世界的蔚藍色蒼穹,以及迎接靈魂的陽光,只存在于傳說之中。
“我不曉得。”路凱說,“但既然長老們說存在,應該就是存在的吧。怎么突然問起這個?”
“只是忽然想到,萬一……”黎音猶豫了片刻,然后說,“萬一我們找到的東西……跟謠言毫無區別,不過就是個無法印證的東西,那該怎么辦?到時人們只會更加失望。”
一旁的亞煌也側目過來。
路凱低頭凝望從板子兩旁掀起的雪花。半晌過后,他微笑著以堅定的口吻說道:“別多想,屆時看看長老們的決定吧。我們身為‘奔靈者’自有肩負的職責。那些沒有答案的問題,就丟給研究舊世界的學者去煩惱好了。”
黎音點頭。亞煌也露出笑容。
亞煌說:“我相信研究院也會感到震驚的。這次任務的成果非比尋常。”
在這人類無法輕易生存的時代,只有特殊的一小群人——這些能駕馭棲靈板的“奔靈者”——才得以離開地底居處的庇護,進入死亡如影隨形的皚白世界。
而這一次任務比較特殊的地方是由亞煌親自帶隊。他比路凱年長許多,遠征經驗豐富,也是少數擅使雙劍的奔靈者。近年來亞煌親自訓練了許多年青一輩的戰士,受他們敬重,這次只帶兩名奔靈者遠行算是難能可貴的例子,因此對于路凱而言是至高無上的榮耀。
路凱期盼有一天,自己也能成為像亞煌一樣能獨當一面的奔靈者,帶領自己的小隊遠征。
“風開始沉寂了。”亞煌掃視前方的地貌。
“代表我們方向無誤。”路凱明白亞煌大哥的意思。這一帶的逆行風逐漸消散,是因為本來由溫差和空氣密度差異形成的風會被逐漸平衡掉——氣溫因脫離洋流的調節而劇降,空氣密度則相應地升高,一切回歸靜止狀態。這代表他們切切實實在遠離肉眼看不見的海岸線,正朝著冰凍陸地的核心挺進。
“我們先越過前方的谷地,到了彼端可以休息一會兒。”亞煌說完,他們三人躍下一片寬廣的雪坡。
* * *
他們找到的舊世界遺物,是一張奇特的地圖。
它被某種透明薄膜所包覆,被路凱小心翼翼地捧在戴著黑色皮革手套的手里。這張圖最特殊的地方,是它涵蓋了許多路凱從未去過的大陸,而且所有陸地都是白色的。就連亞煌也確信,在他們的居處瓦伊特蒙沒人見過這樣的東西。
“人們看見定會非常吃驚。”雪沫被風掀動,飄過路凱的視線令他瞇起眼。他們在谷地邊緣一片較平緩的坡道上歇息。
黎音也湊過來,干咳了兩聲。“不單這張地圖,我們找到的另一個文獻更加震撼。長老們很可能會——”她忽然止住話。
“怎么了?”路凱抬頭,發現黎音的表情不太對。
亞煌的眼神也已轉變。也是,他正望向斜坡頂端,對應著灰色天空的白色山脊線。
“啊!”路凱也意識到了。上頭的雪花不規則地紛飛,他們知道這代表著什么——在那頂端,吹著不尋常的風。
“這一帶以往都很安全……”黎音抱著不確定的口吻如是說。
“有雪的地方,就永遠存在危險。”亞煌從路凱手中接過地圖,迅速將它卷起并封進桶狀容器。接著他抽出腰際的兩柄劍。
黎音正從背上卸下自己的長槍,路凱已做好準備,打開手中的兵器。他們倆都使用雙刃長槍——極長的木棍表面可見銀色紋理,兩頭嵌入刀刃。路凱和她相望了一眼,眼眸里都透露著不安。
風雪朝著他們吹來,空氣的冰涼在此刻更加明顯。亞煌下達指示,他們圍成三角陣形繼續朝上滑行。
頂端的風令人睜不開眼。每吸進一口氣,喉頭仿如刀割。三人拉緊斗篷,越過昏晦的山脊,滑入一片雪霧中。
“跟緊我!”亞煌逆風喊道,擺動腳下的棲靈板加速行駛。
雪霧模糊了能見度,強風拉扯他們的身體,像只企圖打亂所有平衡的手。然而三名奔靈者穩住手中的武器,穩穩踏著棲靈板,刮出雪浪不斷前行。
“來了。”亞煌把長劍指向右前方。
白茫茫的雪幕中,果然出現幾個更為蒼白的身影。它們正迅速包圍過來。
“‘狩’竟然會出現在這兒!”路凱的眼神也變得銳利起來。
黎音的棲靈板率先散發出微小的光波。緊接著,她的長槍也泛出淡淡的彩光。三人的武器陸續發出虹光,成為白色風雪中唯一的色彩。
前方傳來駭人的嘶吼。
一頭魔物撲進眾人視線。它的體色一片慘白,仿佛是以硬雪塊凝聚而成的不規則的肌理,身高足足有成年人的兩倍,寬大的背上有好幾道脊骨似的突出物。
它張開龐大的爪子往下一揮——亞煌急停片刻,翻轉閃避,同時雙劍上揚,斬斷魔物的手臂。
路凱、黎音由兩側滑過,一同揚起長槍,把魔物的軀干斬為兩截。它下一刻爆開,化為雪花消散。
“更多的過來了!”亞煌大喊。
好幾頭魔物撲了上來。它們無頭也無頸,只有一道怪異的大口撕裂于胸前,里頭露出冰藍色的獠牙。背上煞白的突起物逆風矗立,巨大的前肢末端有六只爪子,同樣散放著駭人的冰藍光。
路凱護住亞煌左后方,鎮守自己所負責的三分之一圓周。他隨著滑行的節奏揮舞長槍,擋下數道魔物的攻勢。亞煌則像一個鋒利的箭頭,帶領著他們筆直刺入敵陣中央。
奔靈者狠狠劈開魔物的身軀,其中幾只化為四散的雪沫。
“不妙!”亞煌發現他們正滑向一個碗狀谷地的中央,數不清的魔物正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待他提劍示意,黎音立刻來到他正后方,路凱也移向殿后的位置——三人形成一線直刺敵陣。
斗篷的兜帽被風吹開,亞煌露出一頭烏黑的長發。他借以慣性旋轉,持雙劍劈開眼前的敵人。黎音劃傷魔物后,后方的路凱再補一擊。他們開始朝坡上邁進,設法殺出這片狹窄的空間。然而情勢發展似乎不從所愿,魔物已由兩旁集中過來,像是正在收縮的扇形,上方敵人越來越多。
某處傳來慘烈的嘶吼,路凱已分不清那是風聲還是魔物的叫聲。他似乎聽見亞煌的喊叫,看見雪幕中的雙劍劃出炫目軌跡,留下虹光殘影。
終于三人突破包圍,越過又一道山脊急速往下滑。魔物在后方發出怒號,震懾所有人。但他們加速將魔物遠遠甩開。
* * *
“亞煌大哥!怎么會——”
當三人抵達坡底,路凱和黎音才發現他們的身后有一條長長的血跡。
亞煌負傷了,右大腿被兩根冰柱貫穿,鮮血不規律地涌出。他腳下的棲靈板一片緋紅。亞煌將冰柱拔起時,跪地發出痛苦的哀號。
“亞煌大哥!”路凱緊張地來到他身旁。這每根冰柱都是魔物的爪子,有人類的手臂一般粗。
“這……這怎么辦……”黎音整個人都慌了,直盯著亞煌已經變了形的大腿,仿佛里頭的血肉被硬生生扯出,黏稠且混著血泡。周圍的地面融出一圈深紅色雪泥。狂風依然朝著他們的方向吹來。
亞煌凝望自己的傷勢幾秒,便改變了先行包扎的決定。他的第一個動作,是解開腰間的桶形容器遞給路凱。
“拿好,這是我們的希望。”亞煌說完,雙眼緊盯著路凱。
路凱難掩訝異。“你……你在說什——”他迅速蹲下扯開衣服,不顧冷風襲身,迅速翻找衣服內袋。“我、我們在訓練時……做過這種處理,沒問題的——”他拉出兩條布巾。
但顯然他沒有太多時間能按部就班地來了。后方山脊上,魔物的身影再度出現。黎音咬著牙說:“路凱,動作快!我先去前方探路!”她立刻動身。
路凱緊緊綁住亞煌的大腿。“大哥……是你帶我們突破那些包圍……”他語無倫次,惶恐地看著瞬間轉紅的布巾。
“別慌。”亞煌說。
路凱深吸一口氣,再綁了第二層布巾上去。他雖年輕,經歷過的戰斗卻不算少,受過的傷更不計其數,也曾眼見伙伴在面前死去。所以,他的慌張并非出于亞煌的傷口,而是亞煌的反應——路凱明白亞煌選擇先交出容器,這代表什么。
一旦亞煌的傷勢惡化,路凱要不計一切代價,把這舊世界遺物帶回瓦伊特蒙。
路凱腦中霎時一片空白,他無法想象亞煌大哥可能會離開他們,就在離居處不遠的地方。
黎音在遠方朝他們吶喊,而另一邊,敵人開始逼近。
“亞……亞煌大哥,你撐得住嗎?”路凱趕緊起身。
“走吧。”亞煌輕拍他的肩頭,兩人朝黎音滑去。
* * *
“從這個方向去——”探路的黎音歸來,指著前方,提高自己的音量。后方的魔物發出震天巨響,估計不出幾分鐘就會來到他們所站之處,這是一座被白雪覆蓋、極度陡峭的巖峰。“——那兒有道斷崖,說不定能借以擺脫它們。”
亞煌點頭:“跟著我。”
同樣由他帶頭,三人沿著陡坡向下滑。路凱擔憂地看著亞煌的情況,所幸傷口的影響似乎沒有他想象中嚴重。亞煌的速度絲毫未減,令路凱稍微松了口氣。
后方整群慘白的巨影俯沖而下,伴隨著震耳欲聾的咆吼,宛若雪崩急速撲來。
就在三名奔靈者的前方,地面中斷了。那是黎音所說的懸崖。兩旁也有緩坡通往底下,但要繞遠路,極可能被來勢洶洶的魔物追上。他們必須冒險躍下懸崖,方能甩開敵人。
“準備好!”亞煌下了決斷,放低身子準備跳躍。路凱和黎音也做好騰空的準備,打算借沖力飛下崖底。
懸崖的邊緣急速迎向三人,他們起身——
亞煌身體一轉,腳下刮起整片白雪。
“亞——”路凱和黎音發出驚叫從亞煌身旁飛過,臉頰掃過他的長發。
亞煌受了傷的大腿,因急剎而迸出整灘鮮血。
其余兩人在半空睜大雙眼,回望矗立于崖邊的亞煌背影。當呼喊聲被魔物的嘶吼聲吞沒,兩人漸遠的身影已往崖底落去。
亞煌握緊雙劍,眼看魔物來襲。他知道自己的腿已經不行了,稍微一個小動作都會帶來難耐的劇痛。現在他只能設法保持平衡,讓棲靈板自行帶動下肢,而他僅需揮動手中的劍,完成身為奔靈者的最后使命。
敵人撲來前,這短暫的一刻,他讓自己閉上雙眼。
雖然他將無法親眼見證……但亞煌的心底深處相信,這次所找到的東西將為人類世界帶來天翻地覆的改變。
唯有看得見希望,人們才有繼續活下去的勇氣。人類,正在與整個世界對抗。亞煌從不打算放棄,不,他已將東西交給下個世代的奔靈者,他知道路凱足以勝任。某一天,路凱也會成為優秀的領導者。
現在,亞煌只需要在死前帶著數十倍的敵人陪葬。
睜開眼的一瞬,感知重回亞煌體內。嘶吼聲來到耳際,無數魔物圍困過來,冰色利爪、獠牙畢露鋒芒——亞煌的雙劍霍然揮動,揚起耀眼的虹光。
他像道炸裂的旋風,讓雙劍橫掃于魔物之間。劍影帶著柔絲般的微光,閃爍在暗白的包圍里。劍刃切開魔物的大口,灑開整排冰藍獠牙。
數道寒光利爪掃過,劃開亞煌的皮膚。鮮血四濺,但他并未停止攻勢。時間感已從體內消失,他只知道全身的痛楚超過極限,鮮紅的身軀早已麻痹。
一只魔物從身后撲來,亞煌揮劍后刺,劃開它的身軀,拉出一堆冰色碎片。另一只魔物的爪子陷進亞煌腹部,以驚人的力道將他拋得老遠。
他滾了不知多少圈,在雪地漫開整片血紅。幾個高大的軀體圍近,遮住他的視線。它們發出低鳴,仿佛嘲笑他的失敗。亞煌趴著喘氣,口中滿是冰雪。身體早已不聽使喚,顫抖的雙腿連穩住棲靈板都有困難。
他勉強用長劍將身體支撐起來。
“來吧……”亞煌知道這是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打算在倒下前,釋放生命能量給敵人最終一擊。
虹光開始醞釀,從棲靈板的正中央浮現。
巨爪倏地重擊亞煌的頭部。他往旁滾了數圈,臉埋入雪,悶住了呻吟。
“你們……這些……”他再次起身,意識逐漸模糊。眼前只見縹緲的風雪,與流入眼中的血紅。“我會讓你們……”他倒了下來,連站上棲靈板的氣力都已消失。“讓……”在閉上眼睛之際,亞煌放松了意志。
魔物給予他致命的一擊——
“開什么玩笑。”一雙肩膀撐起了亞煌,強勁的手臂攔住他的腰。
亞煌驚愕地睜開眼,看見路凱的面孔。
女奔靈者滑過他們兩人身邊,朝著敵人而去。“路凱,帶他走!”黎音像道風似的掠過,掄起長槍刺入前方魔物的口中。
路凱扶緊亞煌并將兩人的棲靈板靠攏,平行朝一旁的緩波滑去。“翔影,我們一起帶你的主人回瓦伊特蒙。”路凱對著亞煌的棲靈板說道。
亞煌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吃力地開口:“危……我說過……危險……”
“大哥,別說話。”路凱只輕聲回應,神情堅定。他們朝坡下而去。
“敵人太多了,”黎音跟了上來,她的胸口多出幾道血痕,“我們得想想辦法!”
“前面!”路凱看見前方不遠處,潔白的地表有一處龐大而不自然的凹陷,延伸到視線兩端。他們知道那是大地的裂縫,終年的落雪松弛地覆蓋著表面,隨時可能崩塌。
奔靈者全速前進。路凱攙扶著亞煌,迅速通過那段凹地。
“這里交給我,你們先走!”抵達彼端后黎音立即拐了個大彎,橫向沿著凹陷區域的邊緣滑行。
魔物一路奔來,其中幾只已然進入凹地。此時黎音的棲靈板表面浮現一層微光,色彩斑斕不斷醞釀。她猛然轉身——棲靈板從地面刮起一片雪塵,同時炫目的光波奔騰而出——無數彩帶狀的虹光凝聚成躍動的形貌,給人一頭獵豹的錯覺。
光束打穿蒼白地表,轟出一個漆黑的大洞。緊接著,整片凹地崩裂,帶著松散的崩垮聲,逐漸露出一條深邃的鴻溝。有魔物發出震天號叫聲跟著雪塊一同墜落,但它們絕大部分則止步于懸崖另一端。
* * *
“暫時是牽制住了,”黎音追上路凱時說道,“但我們還是要快,不曉得它們會不會繞道過來。”
路凱看著依靠在他肩上的亞煌大哥。
“東西……”亞煌虛弱地開口。
“放心。”路凱將容器拉近他的視線,明白亞煌即使遍體鱗傷,也依然不會忘記使命。“我們會把它安全帶回去,交到長老們手里。”
亞煌閉起眼睛,失去了意識。路凱緊緊撐住他,讓并行的棲靈板自行引導路徑。黎音從旁繞來,與路凱對望。
路凱給了她一個微笑。女奔靈者對亞煌的擔憂毫不保留地表現在臉上,然而她頷首示意,未理會自己胸前的傷口,加速往前方探路。
紛飛的雪花在身邊揚起,天空依舊被厚重的云層占據。
路凱的視線從封閉的天空轉向懷中之物。
他盯著那長桶狀的容器良久。
他知道里頭裝的兩樣東西都是非比尋常的線索,是來自舊世界的遺物。或許,它們是人類信仰的回應,足以推翻歷史上的種種猜測。
他是一名奔靈者,為人類背負特殊的天命。在瓦伊特蒙還有更多同伴,將要接受命令進入蒼茫無垠的白雪大地執行任務。
路凱緊握住長桶,輕聲告訴自己:“這一次,我們會一起掀開世界的樣貌。”
相傳在舊世界的二十一世紀,有顆隕石毫無預警地闖入地球大氣層,墜落于太平洋中央。
沖擊力使地殼板塊與海洋水位發生了巨大變化。數年之間,厚重的云層凝聚天空,永恒降雪,逐漸將地球密封。全世界平均溫度降至零下,文明相繼滅亡,生命逐一消逝。
從此,世界進入“冰雪世紀”,地球儼然變為一顆白色星球。晝夜依舊,但白天的一切變得朦朧,夜里的天空則永遠漆黑。
從此,“陽光”成為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