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爺您貴姓？我們是西甲公社來的，是振華大隊的，有介紹信的。”許諾說著給王大軍遞了一個眼神。

這個時候還沒有身份證，出門在外能證明你是一個好人不是街溜子的就是單位的介紹信，不管是住宿還是辦事都需要出示。

王大軍心領神會，笑呵呵從把口袋里特意買的大前門拿了出來，給大爺遞了過去：“您辛苦了，來抽顆煙。”

大爺眼神掃過王大軍手中的煙盒，臉色頓時變得和顏悅色：“什么貴姓不貴姓的，我姓張，叫我老張頭就行，你們西甲公社來的啊聽說過，進來說吧，天氣挺熱的。”大爺接過許諾遞過來的煙，說著讓開了位置。

進了門房，王大軍隨手把手里的煙放在桌上顯眼的位置，門衛大爺看在眼中，臉上的表情更加的慈祥了。

大爺很熱情拿出兩個白瓷缸，給兩人人一人倒了一杯水，很自然的拿起桌上的大前門抽出一顆點上，然后順手塞進了衣兜里。

然后笑呵呵的問道：“西甲公社離縣城不近啊，你們來我們玻璃廠是有什么事情嗎？這個點領導也都下班了啊，要等到下午2點才上班呢。”

“張大爺是這樣，我們想買一些玻璃瓶，找一下咱們的銷售科科長。”許諾接過水，道了聲謝然后說道。

“銷售科就在廠辦的二樓，科長姓林，等下午上班以后，你去就行，現在你們就在我這休息一會。我和你們說啊，這銷售科的林科長為人還挺不錯的，不像那個車間……”

大爺不知道是平時就這樣還是因為煙的原因，有些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意思。

許諾也愿意陪著大爺嘮嗑，了解一些玻璃廠的情況，這縣玻璃廠一共有300多人，是臨水縣唯一的一家玻璃廠，主營的業務是門窗的玻璃。

當然還有一些關于玻璃廠的八卦，許諾也都一一記在了心里，比如說廠長父親前段時間住院了，比如廠花和生產車間的主任有一腿，再比如廠子里最八卦的是廠辦的誰誰誰？

當然最后一點許諾沒有相信，他覺得最八卦的就是這個門房的張老頭了。

“時間差不多了，那張大爺我們進去看看？”許諾打斷了有些意猶未盡的張老頭。

“行，這個點卻是應該上班了，你們進去看看吧。”張老頭看了看掛在墻上被煙熏的發黃的鐘表，已經下午2點半了。

一出門，許諾和王大軍松了一口氣，許諾笑了笑，然后按照老張頭告訴的方向朝著廠辦走去。

這個時候已經上班了，按說廠子里應該是忙忙碌碌的，但是來來往往的工人卻一個個的顯得特別的悠閑。

其實這個時候的國有企業，已經開始走下坡路了，和農村的上工其實是一樣的，但是這個時候的廠子是真正的工人當家做主，你即使作為領導要是沒有什么大事，想要開除一名工人基本上不可能的。

像曠工、遲到這種事，不用說處分，就是想批評兩句都不可能，扣錢當然就更加的不可能了，扣錢工人能夠跟你玩命。

進了廠辦的大樓，就聽見一些辦公室里有聊天的聲音，不時還傳來哄堂大笑的聲音，許諾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其實老一輩的很多人還是對國企有感情的，他們出生在廠子里，上學在廠子里，工作在廠子里，生病看病在廠子。

大一點的工廠，其實就像是一個小王國一樣，很多人從出生到死，都和廠子息息相關。

但是老一輩的人，講究的是奉獻，有那種吃苦耐勞的精神，可是隨著時代發展，要是光講精神，講奉獻的話是沒有用的。

“砰砰砰。”許諾敲響了銷售科科長的門。

“進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從內里響起，聽起來聲音的主人歲數應該不大。

許諾推門而入就看見一個穿著一身藍色工裝的男人坐在一張辦公桌后邊，正寫寫畫畫的不知道在忙著什么，看見許諾他們進來只是抬起頭看了一眼就繼續忙自己的了。

許諾也沒有在意這林科長什么態度，這個時候國營企業都是大哥，牛逼的很，毫不客氣的說，一些效益好的廠子工人，要比政府機關還吃香。

“兩位同志，你們有什么事情嗎？”林衛國頭也不抬的問道。

“是這樣的林科長，我們想買一些玻璃瓶裝罐頭。”許諾說道。

林衛國聞言放下筆抬起頭看著許諾問道：“來坐，你們是哪家罐頭廠的？”說著又朝門外喊到“小劉，來泡壺茶。”

許諾看著林衛國態度的轉變，一聲不吱，等到泡好茶以后這才開口說道：“我們不是罐頭廠的。”

“不是罐頭廠的，那你們說買玻璃瓶干什么？你們到底是什么人？”林衛國臉上的表情微微有些陰沉了下來。

“我們是西甲公社振華大隊的，今年山上的黃桃成熟了，我們準備買一些玻璃瓶把黃桃做成罐頭。”許諾沒有敢說自己要做成罐頭賣。

“行了，趕緊回去吧，我們是玻璃廠，你們要的玻璃杯可以去供銷社看看有沒有。”林衛國一聽許諾的話，就揮了揮手準備趕人。

一個村子里來的買裝罐頭的瓶子，竟然來玻璃廠，真是沒有見識，你要幾個瓶子難道我還給你單獨做啊，把我們玻璃廠看成小作坊了。

林科長，我們要的量大，今年山上結了好多黃桃……”許諾明白林衛國是什么意思，努力的解釋著，只是話還沒有說完就讓林衛國給打斷了。

“幾位同志你們還是回去吧，去供銷社看看。”林衛國隨意的擺了擺手，又坐回了辦公桌后邊，許諾的話語更讓他當成沒有見識了，好多黃桃，做成罐頭，買玻璃瓶，你們能夠買多少個。

“兩位同志，縣供銷社就在縣招待所旁邊很好找的，如果現在去還來得及。”小劉很客氣的下了逐客令。

王大軍看著林衛國臉上那不在乎的表情，和一副看不起人的神情，臉上露出了一絲憤怒，只是讓許諾瞪了一眼，繼續乖乖的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