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驍駿第一次來廢品回收站，眉頭皺的比耄耋老人額頭上的紋路還深。

“這是你家？別人說你是收破爛的，看來是真的啊！”

“沒事你可以走了。”

“別啊，來了都不邀請我進去坐坐，喝杯茶什么的？我可是曹菲哥哥呢！”

“你可以走了。”張爭光重復(fù)了一句，自顧自地提著東西進了回收站。

馮驍駿急忙跟上。

王虎跟他媽媽旅游去了，白江濤這兩天接近不得，他每天在家都快無聊死了，好不容易逮著個人，拌幾句嘴也好啊！

張父張母第一次見兒子帶朋友回來，開心得不得了，熱情度讓馮驍駿以為自己是他們親兒子。

“哎呀，叔叔阿姨太客氣了，我這來都空著手，多不好意思的。”

“我家爭光多虧你照顧了。”

張爭光撇過一個眼神，意思是這話有臉你就別接。

馮驍駿顯然不知臉皮為何物。

“可不是嘛，他那性格走到哪都不討喜，也就是我照顧著，才把高中三年念完了。”

正說著，門口傳來‘噗嗤嗤’的笑聲。

“你說是你照顧的我哥？”

馮驍駿覺得這人有點臉熟，呀！他想起來了，是張爭光看完照片后，特意讓他給打上馬賽克的那位。

“你，你。”

“我什么我，口出逛言大話不慚，就你，還照顧我哥？”張瑪瑙說完扭頭走了，懶得叼他。

她聽父親說哥哥帶了個朋友來，稀奇的不得了，見到是馮驍駿，大拇指向下，心里長長的吁吁吁！

“她是誰啊？”馮驍駿問。

張母一邊看著姐妹給的特產(chǎn)一邊笑著回應(yīng)，“你說我女兒啊，呵呵，別跟她一般見識，被我們慣壞了。那你兩聊，我先出去干活了。”

張爭光看著自來熟的馮驍駿，“我也要去幫忙了，你要幫忙我倍感榮幸。”

馮驍駿干笑了幾聲，“幫忙還是算了吧，我覺得我還是回家看電影比較好，剛上映個電影，忘記看了。”

——

馮驍駿走后。

張母意味深長地看著兒子，“你來，媽有事跟你說。”

就在昨天，劉淵找上門來，提著各種禮，要認回兒子。

“我們也不瞞著你，你親爸爸來過了，說要認回你，這事你自己做決定，這是他的地址。”

張爭光正準備接，被張瑪瑙一把搶了去，三兩下吃進嘴里，一邊吃一邊口齒不清的說，“哥，我不允許你找他，我不要你走。”

張爭光展齒一笑，“哥不會走的，但是得趕那個人走啊，都找上門來了，太放肆了，對不？”

張瑪瑙和張母雙雙怔楞。

“早知道你這樣想，我昨天就拿掃把趕他了。”張瑪瑙嬉皮笑臉道。

“現(xiàn)在知道了也不晚，下次他再來，誰在誰趕，來一次趕一次，就說我說的。”

“嗯嗯嗯！哈哈哈，爸爸，哥哥說不認那個男人，你別擔心了。哥哥還讓我們?nèi)引R上，一起趕那人呢！哈哈哈！”張瑪瑙叫喊著報喜。

張父笑容滿面，語重心長，“爸聽見了！”

——

沒過幾天，那人果真又找上門。

張爭光多想來的人不是劉淵。

第一次見劉淵，是在醫(yī)院，對方知道他的名字，這讓張爭光生奇，但追溯時間慢慢的搜索記憶，他記起，自己不止一次見過這個男人。

真正的第一次見，應(yīng)該是在學校。

那個男人從校長辦公室走出來，穿一件黑色西裝，他正好去教務(wù)處有事，因為很少在學校見正裝，加上那男人渾身而外的斯文感很打眼，他無意識地多看了兩眼。

第二次是當天晚上，他感覺有人在自己頭上拽了一下，回頭時看見一個背影，混在魚貫而出的人群里高出學生們一頭多，黑色西裝領(lǐng)和背影，給人的感覺斯文依舊。

他對任何接觸都非常敏感，何況是莫名其妙被拽頭發(fā)。其實那陣子，一直有陌生人在回收站附近偷偷摸摸的徘徊，他生疑，但不知道對方想做什么，被拽一把頭發(fā)后，他想他可能知道對方想做什么了。

在醫(yī)院見是第三面。

劉昕時受傷，竟沒一個家屬，后來劉淵來了，態(tài)度是那么敷衍，言行舉止中沒一絲擔心，甚至都沒見到他時有心。

當時，因為劉淵穿一身便裝，發(fā)型也變了，所以他沒怎么認出來，但當劉淵叫出他名字并解釋時，他記憶里的碎片慢慢重疊，恍然大悟！

這個世界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你所懷疑的，就是事實。

他不可思議，耿耿于懷地想，劉昕時的父親，和自己有什么關(guān)系？

他不確定，只像心里長了根刺般感覺膈應(yīng)，但不是因為劉淵膈應(yīng)，而是因為他是劉昕時的父親而膈應(yīng)。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多一字少一字，結(jié)果對他不會產(chǎn)生任何影響。

上一輩的事，早該煙消云散，遲來的一些感情，他已經(jīng)成年，不需要那些！包括母愛，包括父愛！

——

劉淵很是心急。

隔一天上門找一次。

張爭光從袁家村回來后的第二天，他又找上門來。

還沒進門，就被個女生輪起掃帚打出來，他無語地盯著，太沒教養(yǎng)，太目無尊長！

冷不防一眼看去，那不遠處站著的，不是張爭光是誰？抱胸而立，目光淺笑，看著他被趕出來。

他正準備喊張爭光出來談?wù)劊厒鬟M刺耳的大喇叭音，一聲接一聲的循環(huán)。

“滾啦滾啦，趕緊滾！這里不歡迎你！滾啦滾啦……”

劉淵最怕遇到這蠻橫不講理的，行為粗魯且不文明，無法溝通！本以為張爭光會好好和他談，但看樣子，嘖嘖！成績好是好，家庭教育太差，把他兒子都帶偏了。

——

張瑪瑙輪起掃帚把人趕出大門，張爭光悠哉樂哉看著，心里很是想笑。

劉淵，網(wǎng)上可搜的履歷光線亮麗，唯一的污點，是一條小道消息，說他是因被舉報有私生子才辭去的官位。

無謂了，都跟自己無關(guān)！

后來，劉淵每找一次被趕一次，誰見誰趕，說話的機會也不給。

漸漸的，似乎是領(lǐng)會了張爭光的態(tài)度，再沒找上門過！

*

暑假。

填報志愿時候，張爭光如約填了BJ。

曹菲最后一天才來填志愿，她在南鎮(zhèn)陪蘇姍填完后，兩人一起來到西市，在第一選擇里，填了武漢大學。

蘇姍是個能讓人快樂的女生，暑假時兩人基本天天見面，曹菲感覺自己很快樂，因為總是在無意識中被蘇姍的話逗笑，她想以后的日子，也能無緣無故直接感覺到快樂。

——

去新校報道的日子。

曹菲和蘇姍坐上了去武漢的火車，跟媽媽揮手告別。

因為跟蘇姍在一起總有意想不到的開心，開心的她不想回去袁家村，所以來南鎮(zhèn)后就沒回去，媽媽昨天來的，今天送她上火車。

剛放好行李坐下，她接到媽媽的電話，說家里飯店的名字改成了‘曹記肉夾饃’，那里永遠是她的家，還說知道了她說的紅塵是誰，說他來找過她兩次，第一次是填報志愿后，第二次是前天。

曹菲沉默了一會，“有緣總會再見的。”

劉曉玲笑著回應(yīng)，“我也是那么跟他說的，在大學好好學習，媽媽支持你所有決定。”

掛完電話后，她又接到了董歡的電話。

“我這會正在去湖南的路上，哈哈，你到底報的哪兒啊？這么神秘，連我都不告訴，我還想著以后去你在的城市玩，讓你當我導(dǎo)游呢！”

導(dǎo)游，莫名就想起張爭光。

“湖南啊？你那么愛八卦明星，現(xiàn)在總算去對地方了，新聞專業(yè)很適合你，加油啊！”曹菲說。

“你知道嗎，王筱希和張爭光上的同一所大學。”

曹菲不知道，但相信有緣才會再聚。

“是嗎，那挺好的，有個照應(yīng)。”

“什么照應(yīng)嘛，我剛接完她電話才給你打的，他兩也是在火車上遇見了，然后才知道彼此報考的是同一所大學，不過專業(yè)不一樣，王筱希報的法律，張爭光學的數(shù)學。”

哦，數(shù)學啊，還真適合他！

“是嗎，挺好的。”

“其實吧，我還以為你會選擇張爭光呢，沒想到你誰也不選，啊哈哈！”

董歡的笑聲回蕩在她腦海，我還以為你會選擇張爭光呢，她曾經(jīng)也那樣以為。

“前面要進隧道了，沒信號我先掛了啊！”

火車嗚嗚咔嚓咔嚓，開向不同的未來。

過好當下！

過好當下！！

過好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