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昕時一直很平靜，從懷疑到確定，他的心情沒多大起伏，可猛然想到他現在的身份是曹菲后爸，瞬間克制不住，一句一句的質問著為什么？

袁五四以為他問為什么會這樣，或者為什么當年拋棄他，心里憋著痛，他不想說楊麗不好，也不想破壞楊麗在兒子心中的形象，于是一個勁的只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就這樣兩人不再一個頻率上，劉昕時問為什么問的自己失聲力竭，袁五四回對不起回自己的愧天怍人、汗顏無地。

一陣后，劉昕時不問了，袁五四也不道歉了，內疚的低頭不勝愧汗，漸漸的心痛交加紅了眼眶。

兩人靜靜的保持著原有的動作，劉昕時仰頭看天花板一臉無望，袁五四跪地無聲淚流。

劉曉玲進門的時候，就撞見了這么個場面。丈夫跪在輪椅前一副羞愧難言，另一個無動于衷傲然無視。

她心下生奇，故意咳了一聲，好在張爭光先回酒店，女兒去了衛生間，要是被晚輩看到這畫面，讓人怎么想。

袁五四起身抹了把淚，“你回來了。”說完跑到后廚。

聽著嘩嘩的流水聲，劉曉玲從心涼到腳指頭，怎么回事？下跪？犯什么錯也不至于下跪？難不成是這小子有意刁難？她瞬間腦補了一出情節，劉昕時以受傷要挾，丈夫瞞著她無奈祈求？

沒等她責備劉昕時仰仗受傷欺負人，清脆的鈴鐺聲響起，女兒推門而入，緊接著張爭光也進來了。

幾人同時一愣，面面相覷！

劉昕時看見張爭光的時候，驚訝的像挨了一頭悶棍，頭腦失去機制，瞬間一片空白。

他們同時想，他怎么會在這？

——

三人相見，氣氛微妙而安靜，安靜持續太久，會變成死寂。

袁五四洗好臉出來站廚房門口，一邊打招呼一邊轉身又進了后廚，“都回來了啊，我給大家做吃的。”他怕被別人看出自己剛剛哭過。

劉曉玲就知道會出現這種超尷尬場面，一邊笑著讓大家都坐下，一邊走向后廚，期間眼睛一直瞪著，準備對丈夫說瞧你干的好事。只是話還沒說出口，她的目光落在丈夫緋紅的臉頰和眼周的腫痕，心上一驚，哭過了？

怎么回事？

——

前廳。

張爭光正襟危坐地看著劉昕時，“你的腿沒事吧？”

在他心里，還是特別尤其很是在意他兩之前有的那段過往，就像是一根刺，想不起來沒事，動起來滲肉。

劉昕時內心悲痛欲絕，看著曹菲的臉，遲遲沒有開口。

這個世界對他可真是殘酷無情，如果一開始知道不是自己的錯，他不會那么輕易同意分手，現在，就在他鼓足勇氣準備重整旗鼓，卻突然降這么個噩耗，對，對他來說就是噩耗，他哪里在乎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人活于世維持生命，命有長度有寬度，自己都顧不過來，哪里顧得上一個只有血緣關系，沒有養育之情的男人。

可這男人不偏不倚，占據了一個名分，這名分偏偏對他來說又是致命的打擊，讓他和曹菲沒有任何或以后或機會可言。

妹妹？呵呵！劉昕時為這個稱呼感到羞恥和無地自容，他哪里想讓她做妹妹，如果可以，他寧愿冷冰冰的劉淵就是他的親生父親。

現在，他未來的一切都已迷失，在愛是全部的這個年齡里，劉昕時第一次感受到生不如死。

——

先不說劉昕時突然出現在這里讓曹菲有多震驚，這沉默的氣氛是什么？有問不答是什么，劉昕時的面如死灰和眼底的憂傷，又是什么？

她從沒見過這般憂傷的劉昕時，提分手那次，劉昕時雖然看著也很悲傷，但不像今天這般，竟讓她望而生畏的程度。

她畏懼別人寄托在自己身上的感情，如果是雙向奔赴的那皆大歡喜，如果是單向的……

不是說愿她幸福嗎？她真的以為他已經放開了，是個性格很酷、單純又瀟灑的男生。

“劉昕時，”她重復，“張爭光問你的腿沒事吧？”

劉昕時的眼睛垂著，從曹菲的衣服上收回視線，看向張爭光，他為什么在這？你們為什么一起回來？這些疑惑不知不覺涌上大腦時，他就輸了。

他沒有資格疑惑，他的腿如果真沒事，這會應該會站起來一走了之吧！

一分一秒也呆不下去的這個地方，清晨晌午前還充滿美好甜蜜的這個地方。

可他沒辦法瀟灑離開，就單單坐輪椅的畫面，已經讓他羞愧到要命！再磕磕絆絆？他儼然是個笑話。

——

沉默總能讓人從一個想法轉換到另一個想法。

曹菲心里漸漸不滿，首先她很質疑劉昕時來這里的原因，其次感覺他真沒必要把氣氛搞得這般僵。

一直不回答是想干嘛？給人臉色看嗎？他來這里是找她家長賠罪嗎？還是說，需要她跪地磕頭，向他報以救命之恩這事才能過去？或者說，無論如何也過不去，像是封建社會或是武俠小說里，需要她以身相伴直至他恢復如初才肯放過？是那樣嗎？如果真是的話，呵！誰誰都看錯人了。

她不假思索的問:“你來做什么？”

或許是張爭光在場，或許是作祟心偏向，曹菲的怒意大過了體諒別人的善意，有那么一刻，她懷疑劉昕時傷的不是腿，是嗓子，要不然，怎么一直不說話呢！

——

后廚。

袁五四一直躲避著妻子的視線。

劉曉玲看破不說破，“怎么，和那小子發生不愉快了？”

“你們今天去哪了？”袁五四的聲音很低，壓住了嗓子里的顫抖。

“噢，玩去了，挺愉快的，你跟那小子今天不愉快嗎？”

袁五四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灶頭的火上面，眼睛里閃著熠熠的火苗。

“怎么回事？都談了些什么？”

“沒什么，你別問了。”

劉曉玲心想我倒是想不問呢，你那臉，還有那孩子的臉，兩張死氣沉沉的臉，本來她們一伙今天過得挺高興的，這會半點心情都沒了，能不問嗎！更何況，她的性子直來直往，兩人也約定過彼此不能有秘密。

“到底怎么回事，你為什么哭？”

沒等袁五四回答，她的手機響了，是馮驍駿打來的。

“菲菲，你的電話。”一邊喊一邊把電話轉交給曹菲，走回后廚。

劉曉玲拉著袁五四的手不讓他干活，一雙眼睛緊緊盯著，“再不說我生氣了！”

“我，”袁五四情緒崩潰，壓低聲音哽咽，語無倫次道，“對不起，上次楊麗，不，是劉昕時，不，我對不起你，我也不知道，十幾年前，楊麗和別人結婚，生下的竟是我的孩子，她上次來找我，就是說這件事的，我，我是昨天進劉昕時家，看見楊麗的照片，才知道他，他是我兒子的……”

劉曉玲震驚的說不出話來，但隱隱的，替他感到高興。

兩人相遇時尚且年輕，也曾有過一個孩子，但當時兩人無名無分，考慮到曹菲，打掉了。后來漸漸年事高起，等有名分時，她卻怎么也懷不上孩子，雖然袁家兩位老人不說，袁五四也不提，可她內心深處，是很抱歉的。這種感受，相信很多人懂！

所以，她才為他感到高興！

“怎么，你想認他？”

“我沒告訴你，他父母離婚了，楊麗現在在精神病院呆著，他又受傷耽誤高考，所以我才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的！”

哦！劉曉玲又一次驚了！離婚，意思是即使認了這孩子，她也用不著和那位父親抬頭不見低頭見，這簡直太好了。

“你要想認他，我沒意見。”

“可是，他不會認我的，你知道他對菲菲的感情……”

“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這一時半會想不開正常，過幾年就想開了，你想對孩子好，我支持你！”

袁五四感激的抱緊妻子，他這輩子，了無遺憾了！

——

曹菲接起電話。

電話那頭的馮驍駿屏息斂氣，他心急如焚，聽見曹菲的聲音后，失聲而出道，“馬寧自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