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顧雨是被李大娘的哭聲驚醒的。
天邊才剛剛泛起魚肚白,太陽還在地平線邊,顧雨揉了揉眼睛,這還不到五更啊,外面怎么這么嘈雜?
“嗚嗚嗚,我兒,你終于回來了!”
顧雨出門一看,門口多了兩個年輕的男子,身上穿著士兵的衣服,其中一個年長一些的,被摻扶著,臉色蒼白。
“母親,兒子回來了?!?
“嗚嗚,回來了就好,回來就好?!?
“大哥這次傷了一條腿,軍隊說可以先回家養傷,等傷好了,在考慮回去?!?
“那你呢?”
“兒子只是告了幾日假,送大哥回來,馬上便要回去的?!?
李大娘一會哭一會笑的,院子里過了許久才安靜下來。
顧雨突然想到了杜甫的《石壕吏》:“聽婦前致詞,三男鄴城戍。
一男附書至,二男新戰死。
存者且偷生,死者長已矣。”
聽著院子里的動靜小了,顧雨才推開門走了出去,和李大娘一家打了招呼。
“那個……將軍,您要不要一起用早膳?”
“嗯,好,謝謝您了。”
那個年輕一些的青年低著頭,一邊喝粥,一邊說:“娘,這是……哪位?”
“顧某行軍路過此處,在大娘家叨擾幾日?!?
顧雨搶在李大娘說話之前,說出了自己的身份。
“顧…將軍?這軍中,有哪位將軍姓顧嗎?”
“這你小子不知道,前些天鎮北軍可就進了容城,這顧將軍可是鎮北軍的?!?
顧雨也就笑了笑,很快便轉移話題。
“二位是從哪里回來?”
“云城,可遠可遠了,我們兄弟兩走了整整兩天才回來的?!?
“云城那邊,如何了?”
“還能如何,叛軍跑了唄。那些人圖謀不軌要搶地盤,沒想到就這么些能耐?!?
這一番話惹得大家都笑了。
用完早膳,李大娘的小兒子就離開了,李大娘也去城門口領米了,院子里只剩下顧雨和受了傷的士兵。
“請問您是常勝將軍麾下的人嗎?”
“不是,我是鎮北軍三營的?!?
“靖遠將軍?”
?
顧雨看了看這個年輕人,“你怎么知道?”
“整個東秦誰人不知道您的名字?”
“顧某只是路過此處,還請你保密。”
“我叫劉勇,就是容城土生土長的?!?
兩個人就這樣聊了起來。
……
“那你以后,還想上戰場嗎?”
劉勇搖搖頭,“不想了,我這腿已經沒救了?!?
“沒讓軍醫看過嗎?”
劉勇又搖了搖頭,“不過也正好,我可以在家多陪陪父母,如果沒事的話,誰會想上戰場???”
是啊,誰想上戰場啊。
如果可以,顧雨也不想。
“也是?!?
“那顧將軍,您這樣上戰場,您家人不擔心嗎?”
“擔心?可能吧”,顧雨看了看京城的方向,“不過說真的,誰會喜歡戰場?如果可以,我也想一輩子待在京城里,老父老母尚在,又有兄長護著,將來還有嬌妻稚子在旁,錦衣玉食,豈不快哉?”
“我還記得,我出京那一天,我的未婚妻就像那么多普普通通的人家的妻子一樣,送我到城門口,交給我衣物和藥,跟我說要一路小心,要早些回去。”
“我們本來定在二月中就要成親的,可是現在看來,怕是回不去了,也不知道她在京中好不好。”
正說著,顧雨起身回到房間,在一堆小藥瓶中挑挑揀揀,終于找到了一瓶傷藥。
摸著光滑的瓷瓶,顧雨笑了笑,這藥還是陳宛音親自交給他的呢。
把藥遞給劉勇,顧雨拍了拍劉勇的肩,“好好在家陪家人吧,這仗也打不了幾天了。”
顧雨把劉勇推回屋內,就轉身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