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 狐妖(下)
書名: 妖行奇旅作者名: 五十貓本章字數: 13341字更新時間: 2022-05-26 19:28:12
(3)
狐妖從北國離開后便幻化成人形行走于人間,為了方便與人類打交道,她特地為自己取了個名字。
南雪。
分別從南川村、白雪山中取了兩個字組合而成。
雖說這個名字聽起來跟她的形象截然不符,但是狐妖自身渾然沒有自覺,并對自己的取名能力感到很是滿意。
白狐南雪三百歲那年,不再漫無目的地到處流蕩,而是前往了涂山。
在那個涂山的深處有個狐妖部落,這個部落處于與世隔絕的深山之中。
部落中的狐妖全部都是對世俗沒有欲望,一心潛修只望早日修成正果的妖怪。
許久以前,她就對這個部落頗感興趣,在世俗中亂逛了數十年后她也逐漸感到乏味,于是她便直奔去涂山深處加入了這個妖狐部落,打算于深山中靜心潛修一段時間。
等到哪天世俗中有什么趣事發生,她才再次下山。
然而在南雪四百三十歲那一年,有趣的事情卻主動登上門來了。
涂山外有著眾多狐妖聯手布置的結界,按理來說以人類的能力應當無法闖入,然而在一個清晨,在部落不遠處卻出現了一名遍體鱗傷并處于昏迷狀態的男人。
發生了這等趣事,耐不住寂寞的南雪自然像是其他狐妖一般聞聲而來。
在部落外昏迷的男人外貌清秀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南雪明明從未見過這個人,但是卻對他感到熟悉。
在南雪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其他狐妖已議論紛紛起來。
“這好像是一名術士。”一位見多識廣的赤狐打量了男人片刻后說道。
在那個年代,世上還沒有道士這個說法,世人將修陰陽五行之術能驅鬼捉妖,且能觀陰陽看風水、占卜兇吉的人統稱為術士。
“嘿嘿嘿,他是把我們當成妖怪,所以特地前來降妖么?”在知曉了這名男人的身份后,一位白臉黑身的狐貍冷笑道。
雖說她們這些狐妖在凡人眼中地位特殊,大多數人供奉它們為神仙,視它們為祥瑞的象征,但仍有少部分人將他們看作妖怪。
還有更為過分的家伙,將九尾狐看作祥瑞的存在,卻其他擁有八尾、七尾的狐妖當成不祥的妖物。
這簡直讓它們懷疑這群家伙的腦袋是不是不怎么好使,明明它們之間只有年歲、道行的區別。
眾多狐妖討論著、討論著,就將這名昏迷的術士劃到了目光狹隘的那一類。
就在這群狐妖打算出手,送這名術士去見閻羅王的時候,南雪制止了她們。
“要不我們先為他療傷,等他清醒過來再問他是如何闖入這里的?”
畢竟對方是術士,南雪也不好直接出言相救,只能迂回地勸說道。
眾多狐妖頓時議論紛紛,覺得這白狐說得頗有道理。
不弄清楚這術士如何闖入結界,它們也無法安心。
“不用如此麻煩,將其殺死再聯手施展妖術探尋他的靈魂不就可以了。”那名白臉黑身的狐貍說道。
此提議一出,頓時受到大家的贊同。
眼看眾狐真的打算上前殺死這術士,南雪趕緊說道:“等等……我們就沒有救他的選項么?”
眾多狐妖詫異地看著南雪,那副表情就好像她說了多么荒唐的話一樣。
“你是一百年前剛來的那個對吧。”那個赤狐打破了沉寂,看著南雪說道。
雖說世上狐妖眾多,但是能夠抵擋世俗誘惑,耐得下性子潛心修煉的并不多。
近些年來加入這個部落的,也就只有白狐南雪一個。
“我們這部落除了狐妖之外,任何妖怪包括人類在內都不能靠近。”
“如果被他人知曉此處,那我們這個清修之地便不復存在,所以我們不可能救他。”赤狐看著南雪說道,其余狐妖見南雪不懂此處的規矩,也紛紛附和赤狐跟她解釋其中的緣由。
南雪原地轉悠了一圈,湊到那術士身旁嗅了嗅他身上的氣息。
那熟悉的氣味似乎并非來自身體,而是來自靈魂。
“那如果我要救這名術士的話,那是不是代表我就要離開這里了。”見沒有商量的余地,南雪不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地說道。
其余狐妖微微一愣,沒有想到這白狐竟然真的打算救這人類。
“你確定?這可不是一般人類。”狐群里其中一位狐妖善意地提醒道。
“我聽說這些術士兇暴成型,不分善惡胡亂地屠殺妖怪,我勸你還是不要對這種人心存善念。”另一位狐妖同樣勸說道。
“既然術士這么壞,要不我就舍小家為大家,給他補上一下吧。”一位狐貍自告奮勇地說道,還試探性地露出了她的爪子。
雖然這小爪子看上去可愛,但要是用上妖力在這術士腦門上輕輕一拍,保證這腦瓜子會像是西瓜一樣爆裂開來。
南雪環視著周圍的狐妖一眼沒有說話,圍繞著這術士轉了一圈后,叼著術士身上的衣服一把將其甩到了自己背上。
眼看這白狐心意已決,那群狐妖也懶得再說什么,各自散去回到自個的洞穴中修煉。
她們對于修煉以外的事情,原本就不感興趣。
雖說這白狐是她們部落中的一員,但是她們也只是因為涂山這個清修之地才聚集起來,彼此之間并沒有什么感情。
所以對于白狐的離去,她們心里并沒有什么感觸。
南雪并未在意其他狐妖心中的想法,在決定離去后她沒有任何留戀,托著術士眨眼間便到了涂山山腳。
在山腳臨近溪流之處,她將術士隨處放下后幻化成人形,隨手一招眾多樹葉便從樹枝脫落飛到她手中。
只見南雪口中吹出一團白霧,白霧帶著其手中的樹葉向前飛去,頓時化作了一間小木屋。
在木屋出現后,躺在地上的術士騰空而起,向木屋內飛去并落在了木床上。
望著躺在木床上仍然昏迷狀態的術士,南雪陷入了沉思,她至今仍未搞懂為何自己會對這術士的靈魂感到熟悉。
如若不是因為她想要弄清楚這一點,恐怕她也會像是其他狐妖一樣對其視而不見,任其生死由天。
“算了。”南雪不再多想,施展妖術為這名術士治療。
雖說術士遍體鱗傷,但是以南雪的道行不過兩三天,便將他的傷勢治愈。
數天后,這名術士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身處于一個陌生的木屋之中,身上的傷勢也得到了治療。
“怎么回事……我斬殺山魈后應該……”術士捂著腦袋從床上坐起,回想昏迷前的事情。
他印象中雖然成功斬殺了山魈,但是他自身也不幸墜入了山谷,喪失了意識。
術士環顧了四周一眼,房屋的木材很新,看來這個屋子剛建起沒多久。
難不成搭救他的恩人,在為他治療后還特地搭建了一棟木屋來安置他么?
如此善良的人,看來自己是遇到活菩薩了。
不過讓術士困惑不解的是,這個木屋內竟然彌漫著妖氣,難道說這附近有妖物徘徊?
如果是這樣的話,自己似乎可以替恩人斬殺附近的妖魔以此報恩。
就在術士這樣想的時候,南雪端著水盆和手帕推開門走了進來。
在看到南雪的那一刻,術士的瞳孔微縮。
南雪將水盆放到一旁的桌上,背對著術士柔聲說道:“醒了么?”
見術士沒有回應,她繼續說道:“我叫南雪,你呢?”
術士看著南雪的背影,沉默了片刻后說道:“張尋,弓字張、寸底尋。”
聽到男子的名字后,南雪心中一顫但表面上不露聲色地微笑著說道:“張尋……真是一個好名字。”
南雪若無其事的將手帕放到水盆內,就在這時她的背后響起了雷電的霹靂聲。
南雪轉過身來,看見術士站立在木床上手握咒符,手臂上有肉眼可見的雷電流動。
“說!你這妖狐把我的恩人怎么了!給我如實招來!”術士眼神兇狠地瞪著南雪,厲聲冷喝道。
“唉……”
看到這術士虎頭虎腦的,南雪眼角輕微抽搐,片刻后無奈地嘆氣了一聲。
從前她不相信轉世輪回之說,但現在信了。
看來哪怕是轉世輪回,張尋依然還是那個張尋,腦瓜子依舊不怎么好使。
是因為那朵神秘的彼岸花,還是說因為他身前沾染了她的妖氣?
張尋轉世后兩人還能相遇,這真是難以言喻的緣。
在南雪萬分感慨的時候,張尋那邊則是因為狐妖的道行高深莫測而不敢輕舉妄動。
“張尋啊,如果就是我這個妖狐救了你,那你該怎么辦呢?”南雪看著張尋再度嘆氣了一聲后說道。
雖說南雪表面上看起來很是犯愁,但實際上她心里不知為何卻很是喜悅。
因為兩人重逢還是張尋轉世后一貫虎頭虎腦,她也說不清楚。
聽到南雪所說的話,張尋微微一愣身上的氣勢頓時弱了不少。
“這……”張尋看著南雪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應對,他從未聽說過有妖怪會救人。
“你要是不信的話可以出去看看,這里還是涂山的山腳,方圓十里內沒有一戶人家,除了我這狐妖外還能有誰是你的救命恩人?”南雪挑了挑眉頗為得意地說道。
張尋的氣勢再度一弱,手臂上的雷霆也消失不見,只是他仍然捏著咒符不放。
見張尋仍未完全收起敵意,南雪忽然用衣袖捂著臉發出嗚嗚咽咽的啜泣聲。
“小女子此前從未做過任何傷天害理的事情,明知您是斬妖除魔的術士,也無法狠下心來不理會,如若大人真的如此狠心非要將小女子斬殺的話,那小女子也無力抵抗。”
南雪身軀輕顫,完全一副手無縛雞之力的模樣,然而實際上以她的道行,張尋這種初出茅廬的術士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眼看南雪哭得梨花帶雨,張尋頓時慌了神,慌慌張張地將咒符收起,手忙腳亂地走到南雪面前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恩……恩人,此事是我的不對,我給你賠禮道歉,要不你先把眼淚收回去先?”張尋慌張地說道。
聽到張尋讓她把眼淚收回去,南雪噗嗤一聲忍不住笑了。
兩世為人,這家伙怎么說起話來還這么不過腦子。
這眼淚流出來,他有本事的話倒是收回去看看。
南雪的手稍微放低了一些,露出個水汪汪的眼睛泫然欲泣。
何等!何等貌美的女子!
這個楚楚可憐的眼睛直擊張尋的心靈,讓他憐惜。
只見南雪故作惶恐,聲音柔弱地問道:“大人不殺小女子了?大人不是斬妖除魔的術士么?”
張尋臉頰微紅感覺有貓咪在他心頭抓撓一般,他撓了撓臉頰難以直視南雪的眼睛,暗嘆這女子不愧是狐妖所化,一顰一笑都帶有著獨特的魅惑。
張尋看著一旁水盆里的水逐漸平復自己躁動不安的心,過了好一會后才正色說道:“這人有善惡之分、想必妖怪也是如此。”
“如今天下大亂、多處戰事頻發,這其中有不少妖怪從中作祟,我游走四方只為了斬殺那些作惡多端的妖魔,對于無害的妖怪,我不會對它們做什么。”張尋眼神堅定地說道。
此前他的行動,只是因為誤會狐妖對他的恩人做了什么。
“感謝南雪姑娘的救命之恩,此前多有得罪,還望包涵。”張尋朝著南雪鄭重地拱手施禮道,正如他所說的那樣并沒有因為對方是妖怪而不敬。
然而在張尋鄭重道歉的時候,南雪趁著張尋躬身施禮的那一刻,瞬間湊到他耳邊聲音嫵媚地說道:“那大人以身相報吧。”
耳朵感受到南雪呼出的熱氣后,張尋頓時變得面紅耳赤,只見他捂著耳朵向后退去,并迅速掏出了那個咒符緊握在手中。
“你!”
正當張尋要發作的時候,南雪卻早已不見了蹤影,而他身處的木屋也忽然化作眾多樹葉落下。
“這個妖狐!”
心知自己被妖狐調戲了一番,張尋氣得直跺腳,然而奇怪的是那妖狐的容顏以及那雙水汪汪的眼睛卻在他腦中揮之不去。
張尋甩了甩腦袋企圖將其拋在腦后,就在這時他發現一旁堆放著整潔的衣物和一個包裹。
張尋眉頭微皺蹲下解開了包裹,包裹內裝著他與山魈斗法后所丟失的物品,想來是那妖狐特地上山幫他找回來的。
“這個妖狐……”
同樣的話語,然而這一次語氣卻溫柔許多。
見四周無人,張尋便直接在原地換上了那套衣服。
衣服質地暫且不論,在發現這套衣服出奇的貼合后,他不禁一陣惡寒,不敢想象那個狐妖趁他昏迷的時候做了什么。
張尋看著遠處的涂山好一會后才轉身離開,事實上他并非因為山魈才來這里。
此前張尋心里一直有個莫名的聲音在呼喚著他前往涂山,直到他昏迷之前這個聲音都仍然存在,然而在他醒過來后那個聲音卻消失了。
張尋眉頭微皺。
難道說在他昏迷的時候,那狐妖做了什么嘛?
再繼續想下去也沒有任何結果,張尋便不再繼續糾結了。
走了一會后,張尋從懷里掏出一個羅盤,正打算尋找離他最近的妖物,然而他尚未施法,羅盤的磁針便在高速旋轉著。
張尋楞了一下,下意識地搖晃了一下羅盤。
羅盤的磁針仍然高速旋轉著,這代表著有個道行高深的妖物就在他身邊。
張尋默默地將羅盤收起,嘆氣了一聲后無奈地說道:“南雪姑娘,出來吧。”
“嘖。”
不遠處響起了一聲咂舌,只見南雪從一旁的大樹后走出,神色不善地看著張尋懷里的羅盤。
“南雪姑娘,你跟著我是有什么事么?”張尋看著南雪沉默了片刻后才說道。
南雪莞爾一笑直截了當地說道:“張尋,要不我跟你一起走吧?”
在遇到張尋的轉世后,她已不想再回到深山中潛修,畢竟跟著張尋去斬妖除魔似乎也挺有趣的。
她剛說完張尋的眉頭就緊緊皺起,見狀南雪趕緊解釋說道:“哎!張尋你看,你實力也不怎么強,如果有我保護著你……”
“哎!也不是說保護,就是如果有我看著你,斬妖除魔不就順利多了么?”
南雪如此慌慌張張的模樣,這四百多年來還是第一次見。
張尋看著南雪,無奈地嘆息道:“走吧。”
說罷,張尋便自顧自地往前走去。
南雪并未把張尋所說的話聽進去,跟上前繼續說道:“你別看我這樣,其實我還是很強的,還有不少人供奉我為狐仙呢……嗯?”
說到一半她才反應過來,當即愣在了原地。
見南雪停了下來,張尋側身瞥了一眼南雪說道:“就算我不讓你跟著,你也會跟在我身后吧,而且……”
說實話,他并不討厭南雪。
除了因為南雪是他的救命恩人之外,他對于南雪有種莫名的親切感,就好像他們早已認識了許久一樣。
不過因為這親切感,張尋對這狐妖說話也變得不客氣起來。
“反正估計你也是一時興起,只要你不妨礙我,跟著也沒關系,等到你玩膩了就從哪來回哪去吧。”
說罷,張尋不再理會愣在原處的南雪,繼續往前走去。
如果是在上一世,張尋這樣的態度絕對會被認為是對狐仙的不敬。
然而奇怪的是,南雪本人卻沒有任何不喜,反而覺得這樣的張尋更為討喜。
南雪臉色一喜,加快兩步湊到張尋的身邊語氣曖昧地說道:“嘻,難道說……”
雖然南雪沒有說出口,但是張尋已經明白她的意思,當即黑著臉說道:“恩人請回吧,我忽然意識到自己伺候不了你。”
“不要這么冷淡嘛,小張尋。”
“狐仙姐姐我可以指導你修煉喔。”南雪笑嘻嘻地說道。
雖然她并未接觸過術士,但是以她四百多年的道行足以指導張尋修煉。
見張尋不理會她,南雪湊上前就想要抱張尋的手臂,張尋趕緊掙脫開并瞪了南雪一眼。
然而南雪非但沒有沮喪,反而笑呵呵地再度湊上去。
兩人吵吵鬧鬧地往遠處走去,離開了涂山。
時間匆匆而過,眨眼間過去了十四個春秋。
張尋三十歲,已名揚天下。
不僅因為這十四年來他四處奔波斬妖除魔,還因為他身邊有位傾國傾城的女子。
這名有著傾國之顏的女子自然是南雪,他們兩人在各地留下了眾多美譽佳話,甚至被人稱為神仙眷侶。
然而實際上,這些年來他們兩人都是亦師亦友的關系,除此之外并沒有更進一步發展。
至于他們兩人經過了十四年的朝夕相處,心里有沒有什么別樣的想法,也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不過對于張尋三十歲還未成親,南雪倒是經常拿此事來取笑他。
像是今天,他們在到達永泉城的客棧之前,南雪便多次拿此事調侃。
永泉城,原先不過是一個驛站,因此處四通八達具有優越的地理優勢,使得它在這些年來逐漸發展壯大成一座城鎮。
因為銀兩有限,所以入住客棧的時候他們都會只開一間房間,不過為了避免孤男寡女獨處時的尷尬,在進入房間后南雪都會變回妖狐的模樣。
雖然在南雪看來,她變幻成數尺長的五尾妖狐明顯要比人形占位置,但只要張尋喜歡,那就由得他了。
共度十四年,他們兩人相處起來自然很是隨意。
南雪變幻成五尾妖狐后便竄到床上躺著后,便尾巴勾了勾眼神挑逗地看著張尋說道:“張尋弟弟,來玩么?”
張尋熟視無睹地走到空地處盤腿坐下,雖然不知道南雪這副模樣在其他狐貍眼里怎樣,但是他自然不會饑不擇食的對狐貍產生興趣。
見張尋對其視而不見并開始打坐,南雪頓時大感無趣。
“張尋,你知道么,我以前待得那個地方要是三十歲還不成親,可是會被人唾棄的。”
南雪趴在床上,五條尾巴無聊地擺來擺去。
“你要是有相中的女性卻不好意思開口,你跟姐姐說,姐姐幫你去說媒。”
聽到南雪這么說,打坐中的張尋忽然睜開眼睛說道:“那就有勞南雪姑娘了。”
“哎呀,你跟我客氣什么,咱倆誰跟誰……”
像是在涂山那一次見面一樣,南雪在說完這句話后才反應過來,猛地扭過頭來詫異地看著張尋。
張尋正笑盈盈地看著她,從地面上站起。
“你有愛慕的人了?怎么……怎么沒有聽你提起過?”南雪心中莫名的慌張,沒有想到隨口一說竟然得到了張尋的肯定。
事實上這十四年來的相處,使得南雪對張尋有著說不清的感情,如今知曉張尋有愛慕的人,她心里莫名的落寞。
如若張尋像上一世一樣成親生子,那之后他們兩人肯定也不能像是如今一樣四處斬妖除魔。
但是,她也沒有道理阻止張尋。
“嗯,我愛慕她有一段時間了。”張尋微微頷首說道,雙眼之中帶著愛意。
事實上,經過南雪數年來無微不至的關照,張尋早就對南雪產生了愛慕之情。
只是一直尋找不到合適的時機向南雪表達自己的情感,如今似乎就是個不錯的時機。
張尋笑著補充道:“如果仔細算的話,應該已經有好幾年吧。”
南雪那幽藍色的眼睛一瞪,不知怎的忽然生氣了起來。
“好幾年!當初白城那個姑娘是不是!我就知道你對那個姑娘有意思,那丫頭看你的眼神都快要把你給融化了!”
南雪那狐耳聳立并輕微顫動著,可見她情緒有多么激動。
張尋笑而不語,向南雪走近。
“哼,可是我記得那丫頭的年齡可是比你要大兩三歲,估計別人早就已經生兒育女了,姐姐我勸你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吧。”南雪苦口婆心地勸說道。
“你都三十歲人了,怎么還好意思找比你大的呢,哎,姐姐我擇日幫你物色一下,看看有沒有年輕一些的。”
聽到南雪這么一說,張尋微微一愣臉上的笑容頓時變得有些奇怪,不過他并未停下腳步,站到了南雪面前。
張尋笑而不語,在床邊坐下。
搞不懂張尋此刻的想法,南雪心里莫名的慌張。
“哪可真是讓我苦惱,我喜歡的姑娘可比我要大很多。”張尋故作苦惱狀的說道。
“不行!不行!說什么我都不會幫你去找那個丫頭!”南雪誤以為張尋還未放棄,當即氣鼓鼓地說道。
以機靈狡猾聞名的狐妖,竟然也會有如此糊涂的時候,張尋心中感慨。
張尋不再說話,側臉看著南雪,許久后他直截了當地說道:“南雪姑娘,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可否與我度過余生。”
原本一直顫動的狐耳乍然僵住,只見南雪瞪大了眼睛如同化作雕像一般。
在南雪反應過來的那一刻,只見那五條狐尾一卷,張尋瞬間被拉扯到她的懷中。
“我愿意。”
歷經數百年的時候,狐妖終于弄懂了自己對這個人類的感情,然而連狐妖也不清楚自己是何時喜歡上這個虎頭虎腦的家伙。
雖無拜堂成親之禮,但狐妖、張尋兩人于永泉城結為夫婦。
(4)
狐妖四百五十四歲、張尋三十歲,在永泉城結為夫婦。
狐妖直接以數張樹葉在城外幻化出一棟竹林雅居,此舉自然引起了城里人的注意,不過在知曉了張尋術士身份后,除了對神通廣大的術法嘖嘖稱奇外,并沒有引起什么慌亂。
在他們結為夫婦的數天后,南雪終于下定決心將前世的事情告訴張尋。
這么多年相處下來,她已經可以斷定這位術士張尋就是數百年前那位南川村張尋的轉世。
只見兩人同坐在床上,張尋摟著南雪,而南雪則小鳥依人地依偎在他的懷里,跟張尋輕聲敘述著轉世一事。
聽到南雪所說的話,張尋眉頭微皺難掩心中詫異,他從未想過自己與狐妖的關系竟然還牽扯到上一世。
不過如果南雪認識他的上一世,那么此前有許多他不解的事情便可以解釋得通。
有時候他覺得南雪看他的眼神古怪,不像是在看他,如今他總算明白當時的南雪是在看上一世的他。
張尋思量了片刻后說道,“原來如此……你是因為我的上一世,所以才對我有愛慕之情么?”
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
南雪不由得心頭一緊,完美的變幻之術在這一刻竟然有些瑕疵,只見一對白潔無暇的狐耳乍然出現在她頭上。
“怎么可能,上一世的張尋可是呆呆的,我才不會對那種家伙產生愛慕之情。”南雪翻了翻白眼說道,然而實際上就連她自身也搞不懂自己對張尋的愛慕之情,是否摻雜著對上一世張尋的感情。
見張尋捋著她的長發沉默不語,南雪不由得再度緊張起來。
過了一會,張尋忽然問道:“前世……我跟你有在一起么?”
南雪微微一愣,沒有想到張尋會問這個問題。
見南雪沉默不語沒有立即回答,張尋便明白了前世他們兩人并未結為夫婦。
不過這也正常,一位是普通的村民,另一位則是受凡人供奉的狐仙,怎樣看都不會有結果。
明明是前世的事情,然后張尋心中卻莫名感到失落。
見張尋問完這個問題后便沒有再說話,南雪不禁緊張地抬頭看著張尋小心翼翼地說道:“夫君?”
張尋微笑著看著南雪,察覺到她的緊張,摸了摸她的狐耳后輕聲說道:“不用擔心,我沒有否定上一世的意思,但是在知曉上一世沒有跟你在一起后,我便對上一世不感興趣了。”
雖說自身也許真的是那數百年前那位南川村村民的轉世,但是張尋也不愿跟一位素未謀面的人混為一談。
不過他也知曉南雪對他的感情中必定摻雜著上一世的情感,如果否定了上一世的存在,只會讓南雪感到苦惱。
相比永生的狐妖,人類的壽命如此短暫。
張尋不想浪費時間在一些無謂的事情上,無論上一世如何,只要這一世能夠相濡以沫便足矣。
感受到張尋對她的愛意,南雪臉頰微紅再度依偎在張尋懷里。
狐妖四百七十四歲、張尋五十歲,兩人結為夫婦已有二十年。
在她們結為夫婦的第二年,他們兩人再度四處奔波,斬殺各地作亂的妖魔,并且于張尋五十歲那年在青幽山降八鬼斗六魔,平定世間之亂,一舉立下無上威名,被世人尊稱為張天師。
然而在各國之間流傳著張尋、張天師盛名的時候,他們兩人卻在此戰之后下落不明,再也沒有人見過他們的身影。
有人說在此戰之后,張天師得道升仙、位列仙班,也有人說張天師隱居于山林之中,潛心修道不問世事,然而無論是哪種說法都未得到證實。
張尋與南雪兩人如同人間蒸發一般。
然而實際上他們兩人確實隱居于山林之中,不過卻不是因為修道,而是因為在那一場與八鬼六魔一戰中,張尋身受重傷瀕臨死亡,狐妖不得不帶著張尋隱居于深山之中為他療傷。
雖說二年之后,張尋身上的傷勢痊愈后,他便再度想要出山降妖,但是卻被南雪竭力制止了。
那一天當南雪看到張尋穿起了術士的服裝,她當即橫眉一豎、火冒三丈地說道:“張尋,你都五十二歲!五十二歲!”
“你還以為自己是年輕小伙嘛!到處亂竄!”
這數十年來,張尋還是第一次見南雪發怒。
不過此事倒也怪不得南雪,這一世哪怕是在他們未結為夫婦之前的十四年里,她在所有事情上都一直倚著張尋,更何況是結為夫婦后的二十年。
在明知張尋道行不夠的情況下,南雪仍然陪伴著他一同上青幽山降妖,結果卻中了妖怪的埋伏,受到了八鬼六魔的圍攻。
這一次張尋瀕臨死亡,著實嚇壞了南雪。
經歷此事后,她說什么都不會讓張尋離開。
說罷,也不顧張尋樂意與否,南雪上前三兩下就將張尋身上的術士服脫去。
被世人尊為張天師的張尋,在夫人面前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這……雖然那八鬼六魔已經除去,但是世間仍然有著許多妖魔出沒,婦人你看我現在身體也沒有什么大礙,再繼續待在這也無事所做。”
張尋撓著后腦勺表情尷尬地說道,雖然已經是五十多歲的人了,但是他依舊虎頭虎腦的。
南雪并未理會張尋,將他的衣服疊好后才兇狠地瞪了張尋一眼。
眼看張尋還要爭辯什么,南雪上前扶著他到一旁坐下后好言相勸道。
“夫君,因為你名聲大噪的緣故,使得學道修仙一事在各處廣為流傳,這兩年里出現不少自詡為道士的家伙,將你奉為祖師爺并效仿你行走世間斬妖除魔的行為。”
“有他們的存在,即使沒有夫君這個‘祖師爺’出馬,想來也沒有多大的問題。”
以南雪五尾妖狐的道行,雖說隱居于深山之中,但仍然盡知天下事。
張尋詫異地看著南雪,他清楚南雪并不會為了留下他而撒謊,在知曉世間因為他而出現眾多仁義之士后,他不禁有些驚訝。
張尋沉默了半響后仍然皺著眉頭說道:“可是……”
沒有親自確認那些道士的本領,張尋依舊還是有些不放心。
眼看張尋仍不死心,南雪以衣袖遮臉小聲啜泣道:“奴家跟著官人這么多年,沒有想到仍然留不住官人的心,官人走吧就留下奴家我一人于深山中孤獨終老。”
張尋眼角抽搐,也不知南雪是從哪學來的這番言辭。
雖說他知道南雪多半是在假哭,但聽到南雪的啜泣聲后終究于心不忍,不禁打消了離去的念頭。
仔細想想,這數十年來他一直忙碌于斬妖除魔之中,而南雪默默陪伴在他身邊沒有任何怨言,這對于南雪來說確實有些不公。
“好了,我的夫人。”張尋嘆息了一聲后說道。
南雪的手微微放下,僅僅露出眼睛眼淚汪汪地看著張尋。
張尋摸了摸南雪的腦袋后笑容親和地說道:“我不離開了。”
南雪緊緊地抱著張尋,在張尋看不到的時候狡黠一笑。
她早就知曉這一世的張尋吃軟不吃硬,雖說她的道行要比張尋高深,但是比起強行留住他,以這種方式留下張尋要實用得多。
張尋留在了深山中,眨眼間已過去數十年。
狐妖五百二十四歲、張尋百歲。
這五十年來,他們兩人一直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淡生活。
雖說生活方式單調,跟有趣兩字完全扯不上關系,但是南雪對于這樣的生活卻很是滿足。
她曾以為這樣的日子會是永遠,然而在張尋百歲那年卻發生了變故。
經過五十年來的潛心修行,張尋終于尋覓出世間各處為何會有層出不窮的妖魔出現。
五十年前他們聯手解決了那八鬼六魔,雖然帶來了短暫的太平盛世,但是妖魔頻出的現象并沒有結束。
一切都是因為那青幽山深處存在著一個通往幽冥之地的通道。
活人生活之地稱為陽間,而孤魂野鬼生活之地則是陰間,也有人將其稱為幽冥。
正常情況下兩地并不相通,然而在極少情況下也會出現連通兩地的通道,一旦通道出現便會有大量孤魂野鬼在陽間涌現。
張尋將青幽山存在通往幽冥之地的通道告訴給南雪,然而南雪臉上卻沒有任何驚訝之色。
張尋眉頭微皺意識到,如果他能夠發現這個幽冥通道,那以南雪的道行,五十年前應該就有所察覺。
張尋看著南雪沉聲問道:“你早就知道了?”
南雪沉默了片刻后點了點頭。
“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張尋上前追問道。
見張尋氣勢洶洶的模樣,南雪嘆氣了一聲說道:“以人間的力量根本無法關閉那個通道,夫君你就算知道了也做不了什么。”
“而且雖說現在天下妖魔鬼怪頻繁出現,但不是還有那群道士在四處降妖除魔么?如今兩者形成了微妙的平衡,哪怕不理會那個通道也沒有什么關系吧。”
“夫君你就不要為此憂慮了……”
南雪剛想要攙扶著張尋到一旁坐下,然后她的手剛觸碰到張尋的手臂,張尋卻狠狠地甩開了。
張尋轉身背對著南雪,神色冷峻地說道:“哪怕真如夫人你所言,無法關閉那通道,但只要我倆坐鎮青幽山,想來也能阻擋部分妖魔。”
如此大事,他從未想過南雪竟然會瞞著他。
明明以他們兩人的道行,可以為這個天下做更多的事情。
“夫君,哪怕你是術士也只是個人類而已,這些年來你做的還不夠多么?”
“哪怕隱居于深山之中,你心里也從未將天下蒼生放下。”南雪走到張尋身旁輕聲勸說道。
張尋終究是個人類,哪怕實力再高深也無法跟源源不盡的妖魔鬼怪對抗。
再則,雖然學道修行有益于延壽,但如果不是張尋靜心修養,并且有她的妖術輔佐,張尋恐怕早已逝去。
所以南雪自然不愿意讓張尋駐守青幽山。
“我意已決!”張尋雙手背于身后,眼神堅毅地說道。
“夫君你……”
南雪本想再繼續勸說下去,然而這時張尋忽然轉過身來朝南雪跪下,膝蓋重重地撞在地上。
“娘子,感謝您這一世的陪伴與守護,我終究不能放任天下不理!”
“如若還有下一世,我必定做牛做馬回報您的恩惠。”
南雪看著張尋,視線逐漸模糊,她知曉自己已經無法將他留下。
妖狐五百二十五歲、張尋一百零一歲。
兩人分道揚鑣,張尋獨自一人離開了深山。
同一年,張尋到達了青幽山,昭告天下廣招弟子并于青幽山創立了尋道教,意指學道修行、尋得真我。
因張尋坐鎮此處守著連通幽冥的通道,并廣招弟子傳道受業,使得天下逐漸回歸太平。
直到張尋一百二十二歲逝世,他都未曾離開過青幽山一步。
在張尋逝世的那一晚,張尋躺在床上望著在不遠處守候的十名親傳弟子。
這十名弟子都得到他全部真傳,雖道行無法與他相比,但只要十人齊心這天下也安矣。
心中的大石得以放下,即使即將死亡,張尋也很是輕松。
張尋的視線移到了房間的空無一人之處,目光逐漸柔和并包含愛意。
片刻后,南雪忽然在張尋注視之處出現。
那十名親傳弟子紛紛被嚇得從打坐中驚起,無一不神色驚恐的看著房間中突然出現的女人,此前他們竟然完全沒有察覺到她的存在。
然而更讓他們震驚的是師傅對這女人的稱呼。
“娘子……”
南雪走到床邊坐下,雙手握著張尋的手,目光柔和地看著張尋,對于房間內另外十個人視而不見。
“對不起。”張尋目中含淚,聲音顫抖地說道。
南雪一手握著張尋的手,另一只手輕輕地扶著張尋的臉頰輕聲說道:“夫君,夫婦之間哪有什么對不起。”
哪怕那十名親傳弟子再怎么愚鈍也好,此刻也知曉了這名女子的身份,然而他們躊躇了片刻后終究還是沒有離開房間。
在張尋生命最后的一刻,作為親傳弟子,他們也希望能夠送師傅離開。
對于他們留在房間中,南雪并未理會甚至根本不在乎,此刻她眼中就只有張尋一人。
準確來說,一直以來她的眼中就只有張尋而已。
天下蒼生的安危,南雪根本就不在意,斬妖除魔也不過是陪伴張尋。
雖說張尋當初與她決裂,當實際上她未曾有一日從張尋身邊離開,這二十多年來她都隱藏在張尋身邊守護著他。
而張尋其實一直都知道。
如若沒有南雪暗中相助,以他一人之力,根本無法在青幽山中建立道觀。
只是他心中對南雪有愧,無法面對她,所以才一直假裝不知。
他無愧天下,卻愧對一狐妖。
“南雪,如果有下一世……”
張尋聲音哽咽,說到此處卻無法繼續說下去。
他無法保證自己是否真的有下一世,無法保證能否再次遇到南雪,他這一生已經愧對南雪,不能再讓南雪苦苦等待。
然而張尋并未說完的話,南雪卻接著說下去了。
“張尋,我會等你。”
“無論百年、千年,不管多久我都會等你。”
“不過,下一次你可不許置氣離開了!”南雪故作生氣地說道,然而她的目光早已泛紅,淚水在眼眶中不斷打轉卻強忍著不流下來。
張尋深深地看著南雪,仿佛要將南雪的容顏雕刻在靈魂里。
張尋聲音顫抖地說道:“雪……我好冷……”
感受到張尋靈魂逐漸暗淡,南雪再也難以忍住心中悲傷,在淚水涌出的那一刻她化作六尾妖狐,緊緊地將張尋擁在懷中。
在南雪的懷抱中,張尋漸漸合上了眼睛……
“送師傅!”
十名親傳弟子齊聲說道,并全數朝張尋跪拜,對師傅的道侶是狐妖一事,雖說心中震驚但是無人敢言。
南雪緊緊地抱著張尋,感受到張尋的身體逐漸失去溫度,她心中爆發出無盡憤恨。
她恨這尋道觀、恨這天下蒼生、恨張尋所保護的一切!
正是這一切,奪走了張尋。
南雪望著跪在地上的十名親傳弟子,目光之中包含殺意,然而最終她還是沒有對他們出手,只發出一聲響徹云霄的悲鳴。
她在青幽山中為張尋守靈三天,離去的那一刻她并未將張尋的遺體帶走,而是將張尋埋葬在青幽山的山峰。
這樣一來,哪怕逝去他也能夠守護著這片天下。
狐妖守在張尋墓前一日一夜,直到離去前才將張尋下葬之處告知張尋的親傳大弟子,也就是尋道觀的現任觀主。
翌日,觀主率領眾多門人弟子登峰拜祭祖師爺的時候,才發現整個山峰遍布艷紅色的奇花。
從青幽山離開后,狐妖回到了涂山靜心潛修。
直到妖狐七百歲那年修成九尾狐仙,她才離開涂山游歷四方,行走世間整整兩百年。
這兩百年來她無時不刻都在想著,會不會有一天能夠再次遇到張尋的轉世,然而即使她有意尋找,卻再也沒能尋找到那個令他熟悉的靈魂。
轉世輪回原本就是極為玄乎的事情,即使她已修為九尾狐也無能為力。
狐妖九百歲回到了永泉城,至今未離開。
而另一方面,雖說南雪被尋道觀供奉為祖師奶,但因為身份特殊除了張尋當初那十名親傳弟子外,只有歷任觀主才知曉她的真實身份,而她的行蹤也一直被歷任觀主密切關注著。
在知曉狐妖定居于永泉城后,尋道觀立即立下觀規嚴令禁止門下弟子前往永泉城,以免打擾祖師奶的清修。
而在之后數百年期間里,因一任當權者的名字中有著永字,使得永泉城更名為陽泉……
到此為止,她和張尋兩世的故事就結束了。
正如狐仙大人所說的那樣,在故事的最后確實解答了青行燈的疑惑。
雖說知道狐仙大人跟尋道觀必定有著什么淵源,但是沒有想到她竟然是尋道觀的祖師奶。
狐仙這身份只有尋道觀歷任觀主知曉,恐怕也是不想讓門人弟子知道他們祖師奶是只妖怪。
畢竟張尋不介意狐妖的身份,不代表尋道觀其他道士不介意。
狐妖跟尋道觀的淵源暫且不論,對于張尋的轉世同樣讓張尋稱奇。
上一世的山中孩童,轉世后卻成為了天下聞名的張天師,轉世一說果然玄乎。
在青行燈回味這個故事的時候,狐仙不知何時已經變回九尾狐的姿態,懶散地趴在貴妃榻上。
青行燈看著狐仙,看著她那無力地垂落的九條狐尾問道:“所以狐仙大人,你還在等待著張尋么?”
狐仙眼簾微抬了半晌又再度合上,看起來很是倦態,許久之后她才緩緩說道:“也許吧,誰知道呢。”
青行燈眉頭微皺,只見她抿著嘴躊躇了片刻后才問道:“狐仙大人,雖然此時問起此事有些冒昧,但是我想要再次確認。”
“是因為彼岸花牽引著第二世的張尋前往涂山尋找你么?張尋的靈魂經歷了輪回仍然有著上一世的氣息,是否跟彼岸花也有關系?”青行燈接連追問道。
在青行燈看來,如若彼岸花真的沒有任何效用,狐仙也不會在青幽山的山峰種遍彼岸花。
狐仙睜開眼睛看著青行燈,從青行燈表情里她看出了不甘,看來比起她與張尋的關系,這個石燈妖更在乎的是轉世一事。
“我不清楚,輪回轉世原本就非我等凡物能夠接觸的范疇,我無法斷定彼岸花對于轉世到底有無影響,只是抱著嘗試的態度。”
“除了彼岸花之外,我甚至還特地回南川村尋來了當時埋葬張尋一世的泥土,鋪在了青幽山山峰,但到底有沒有用我也不知道。”狐仙嘴角微揚,自嘲般淡笑著。
青行燈眉頭緊鎖,沉默不語。
狐仙看出了青行燈心中所想,瞥了她一眼后說道:“彼岸花只生長在連通陰陽兩界的道路上,以你的道行前往青幽山可不是那些臭道士的對手。”
“如若不嘗試一番,我不甘心!”青行燈不自覺地握緊拳頭說道。
既然青行燈已經做了決定,那她也懶得再多說什么。
狐仙那九條狐尾忽然抬起,濃郁的白霧頓時彌漫著整個房間,逐漸遮蔽了青行燈的視線。
“前往雀鴉山吧,那里的深處同樣有著通往幽冥的通道,你可以去那里看看。”
狐仙的聲音在白霧中傳出,聽起來虛無縹緲。
青行燈詫異地看著眼前的白霧,此時她已經無法看不清四周的景象。
她印象里雀鴉山中聚集了眾多名醫,甚至被世人稱之為圣山,沒想到竟然會跟幽冥扯上關系。
青行燈原本還想要追問下去,然后白霧突然逐漸散去,她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處于怡紅樓之外,被狐仙給送了出來。
“小妖怪,我有些乏了,就此別過吧。”
狐仙的聲音在青行燈耳邊響起。
在狐仙話語落下的那一刻,青行燈眼前的怡紅樓忽然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