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頓城的東區是混亂的魔窟。
天空暗淡,城市無光。
盧梭在路中央疾行,手握一頂小紅帽,衣領高高豎起。
前方二十米處,路燈下站著一個人,頭戴墨鏡叼著煙斗,領子豎得更高。
見盧梭走來,他掏出火柴往墻上一劃,點燃煙斗猛吸了兩口。
那是最后的火柴,所以包火柴的紙被揉成團,扔在了地上。
男人有節奏地吞云吐霧,在吐出第四口時,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快步向東走去。
盧梭繼續靠近路燈,同時觀察周圍環境。
斜前方,小孩在死人口袋里翻找食物,巷子口,一男兩女討論著春宵的折扣。
沒有可疑的家伙...
盧梭在路燈處停下,蹲下去緊了緊鞋帶,站起來時,紙團消失不見。
隨后,他穿過長巷,來到街道另一頭,取出了紙團和薄荷糖...
紙上歪歪扭扭寫著:
黑玻璃,19:30,半耳。
下一秒,紙和糖進了嘴巴,薄荷味混雜木漿味,以及白磷的蒜味。
盧梭耐心咀嚼著,衣袖里,電子表顯示18點43分,沒時間猶豫,他快步向東走去。
…
東城區,白樺木街道,黑玻璃酒吧。
這是極端的長方形酒吧,高三米,寬五米,長卻有二十米,像一根僵硬的法棍。
右側是卡座,紅沙發夾著方木桌,緊湊而傳統。
左側是棕木吧臺,配著一排高圓椅,天頂上懸掛著玻璃杯,星星點點反射著燭光。
“叮當叮當…”
迎客鈴響起,盧梭推門而入,徑直坐上高圓椅,將一枚銀幣拍在桌面。
“威士忌。”
酒保看了他一眼,拿來方杯和威士忌,倒上四分之一,接著去拿蘇打水。
盧梭伸手制止道:
“純的,謝謝。”
說完,他朝酒吧深處看去。
吧臺中段,長桌上趴著一個胡子拉碴的男人,雙眼緊閉,流著口水,不知什么時候醉倒的。
酒吧后段,卡座里露出一條腿,男人的腿,皮靴上蓋著棕大衣,那人雙手抱臂一動不動,宛若一尊雕像。
“廁所在哪?”盧梭問。
酒保朝酒吧深處努了努嘴。
盧梭點頭,掀開袖子看時間,19點19分,他沒有喝酒,徑直往里走去。
燭光閃爍,小動物在桌下追逐,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圓椅上,醉漢打著呼嚕,時不時抽動兩下,耳朵圓嘟嘟的,很健康。
酒吧盡頭,墻壁上畫著獰笑的小丑涂鴉,雙手分別指向兩側木門。
左邊門上用紅漆寫著“禁止入內”,右邊門上畫著香腸和雞蛋,蛋壞了,長著毛,香腸上還有笑臉,想必就是廁所了。
見陌生人靠近,卡座里的男人把手插進大衣,神色警惕。
盧梭瞥了他一眼,沒有停留,推門走進廁所。
這里打掃得還算干凈,刺鼻的消毒水掩蓋了騷臭味。
確認隔間沒人,盧梭靠在墻上,盯著表看了半分鐘,然后擰開水龍頭,空放了幾秒水。
隨后,他走出廁所,裝模作樣地甩手,除去根本沒有的水分。
卡座里的男人回頭瞅了一眼,便重新看向正門,誰知盧梭經過時突然轉身,坐到了他的對面。
男人迅速將手插進大衣,但消音手槍已經先一步插進了他的嘴巴。
盧梭沉聲道:
“把手拿出來,盡量快一點,讓我有理由崩了你。”
男人含著槍管,吞了吞口水,緩緩抽出右手。
“帽子摘掉。”
那人摘下帽子,雙耳齊全。
盧梭皺起眉頭,看了眼時間,19點23分。
他將槍口取出,抵在男人心臟上問道:
“你在這里干什么?”
男人沒回復,目光在盧梭臉上跳躍,猜測他的身份。
盧梭扭動槍口,朝他大腿來了一槍。
“啊!”
男人的五官瞬間揪成一團,下一秒,槍口頂住了他的鼻孔。
“再叫,我讓你下半輩子當女人!”
男人立刻住嘴,眉頭緊鎖,從牙縫中擠出聲音道:
“等人,我在等人…”
“什么人?”盧梭問。
“牧羊人...”
“找他們干什么?”
“買羊...”
“幾只?”
“兩只...”
“他們認識你?”
“不認識...”
“那你們怎么接頭?”
“對暗號!暗號...”
男人的頭發已經被汗水浸濕,亂糟糟貼在臉上,他使勁掐著大腿,克制自己叫出聲來。
盧梭滿意地靠到沙發上,說道:
“把手放在我能看見的地方,說暗號。”
男人神情憤怒,雙拳錘到桌上,回道:
“他先問,賣不賣麥芽菠蘿包…
“我說賣完了…
“他說,那我明天再來…
“我說不行,明天沒有,下周來。”
“完了?”盧梭問。
“完了...”
“錢怎么付?”
“不用付,教父答應跟他們合作,兩只羊是見面禮。”
盧梭滿意地點頭,掏出白色絲綢布,擦掉槍口上的血和口水,問道:
“還有什么事需要我知道?好好想想,作為活命的資本。”
男人愣了一下,咬牙切齒地回道:
“我可是查爾德家族的人,你不敢殺我!”
“咻。”
又一聲槍響,不過這次沒有了慘叫聲。
男人的腦袋重重砸到桌上,子彈洞穿他的額頭嵌入墻壁。
紅白之物飛濺在涂鴉“小丑”的右臉上,使他猙獰的表情更加瘋狂了。
一陣摸索后,盧梭從男人身上搜出了左輪、錢包、還有一枚精致的銀骷髏胸針。
他將錢包和胸針裝進兜里,把男人蹬到桌下,一邊往外走,一邊褪出左輪的子彈。
“咚…咚…咚…”
六發子彈有節奏地砸在木地板上,小動物們四散奔逃。
吧臺里,酒保滿臉怨念地瞪著盧梭,雙手藏在桌下抓著霰彈槍。
盧梭將錢包拍到桌上說道:
“你把東西落在廁所了。”
聽到這話,酒保的眉頭舒展了不少,等他打開錢包后,眉頭就徹底展開了。
盧梭又把左輪甩在了桌上:
“這個送給你,再來杯威士忌。”
酒保取來方杯,邊倒酒邊說:
“我不收這個。”
盧梭聲音大了幾分,敲著桌子道:
“那就幫我處理了!”
此時是19點29分,距離情報上的時間僅剩一分鐘。
盧梭端起兩杯酒,坐進右側卡座,把剛倒的那杯放在自己這邊,默默等待。
“叮當叮當…”
五分鐘后,門口響起了鈴聲,一個男人推門而入。
他身穿寬松夾克,體型干癟,活像個衣撐子,背上斜挎AK步槍,槍管比腦袋還高。
最重要的是,他只有半只右耳。
“咳咳...”
盧梭清了清嗓子。
缺耳朵男人瞅了他一眼,然后探頭探腦地向酒吧深處看去。
卡座里,尸體被沙發擋住,血跡因為光線過暗看不清楚,倒是“小丑”臉上盛開了紅白相間的野菊花,在燭光下頗有印象派風格。
“我餓了。”缺耳朵懶散地坐到盧梭對面,“你有啥吃的?”
盧梭聽后瞳孔都放大了不少。
因為暗號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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