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將士與我們同時從戰場撤離，人帝鑒于我們的保護，默許了我們暫時居住在人界。

我剛到人界，便因為法術耗盡而暈倒了。夢里，我又回到了千年前的西妖，祭壇周圍盡數都是尸體，血流滿地。他們面露絕望，爬行著向我靠近，嘴里喊著報仇雪恨之類的話。我嚇得扭頭就跑，周圍的光影急速倒退，瞬間我便來到了驛站門前。一眾妖族將士在我的面前，顆顆頭顱被砍下，砍下的頭顱并沒有立即閉眼死掉，他們仍舊睜著眼，眼睛死死盯著我，個個死不瞑目。他們說：“白夭夭，你太失敗了，太失敗了……”

我尖叫著醒來，驚覺渾身早已大汗淋漓，薄薄的衣裙黏濕濕的貼緊肌膚。我低下頭，猛烈喘息。

“姑娘，你醒了嗎？”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我低頭看了眼狼狽的身子，無奈道：“稍等，待我沐浴更衣。”

我喚來丫鬟倒上熱水，她們很懂事的在水中鋪滿桃花花瓣，似乎很懂我的喜好。我嘴角微微揚起笑意：“多謝，下去吧。”

我脫下衣裙，慢慢浸入浴桶里。熱氣蒸騰，桃花香味四溢。我坐在熱水之中，腦海中不禁回憶起仙皇最后看我時，那充滿深意的眼神。

他的目光有探究，有很多我看不懂的深意。

“小丫頭，原來是你啊。”“你和朕的實力，如今懸殊得很。如今既知是你，朕便不會顧念舊情，你今日只能死在這里！”

仙皇最后的話語回蕩在耳邊，他是什么意思呢？他似乎知道了什么秘密，這個秘密讓他產生了殺我永絕后患的想法。我身上，難道有什么秘密嗎？連我都不知道的秘密？

我微微蹙眉，身體逐漸下滑，將頭埋進了水里。我屏住呼吸，整個身子全都浸泡在桶里。我的腦子很亂，如此這般，似乎能讓我清醒不少。我閉上眼，在水中慢慢卷縮，腦袋將這一年的所見所聞盡數瀏覽了一遍。

氧氣完全耗盡之時，我冒出了頭。我大口喘息，忽地想到了什么。前段時間，仙皇派兵來妖界找尋秘密，而妖族的秘密便是后山，如今他又這般看著我，難道后山的秘密和我有關？

我越想越覺得很有可能，于是急忙穿戴整齊，坐在梳妝鏡前將三千青絲梳理順暢，便起身打開了房門。

庭院中，站著一位少年，他一襲黑衣，背影頗為熟悉。

我不敢相信的試探性喚道：“哥哥？”

少年轉身，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面如桃瓣，目若秋波，是我的二哥，白燕歸。

千年的相思在此刻達到了巔峰，我潸然淚下。我急忙沖上去，撲進二哥的懷里，哽咽的說不出話。我在他的懷里不停地啜泣著，身子微微發抖。當年他斷了右臂，腳筋挑斷的模樣突然涌入腦海，雖然我早已知道那是傀儡術，可是再見二哥，還是擔心的將他胳膊和腳踝看了個仔仔細細。感謝父神的垂憐，西妖最勇猛的少年將軍，西妖最年輕的戰妖，他終于可以再次拿起他最愛的風元刃了。

一只寬大的手掌落于后腦勺，二哥溫聲道：“幺兒，多年未見，你怎么瘦了這么多？想必吃了很多苦吧？”

二哥溫柔安慰的話語更是讓我無法開口回應，我哭得更厲害了，淚水逐漸染濕了二哥胸前的衣襟，好在衣服為玄色，倒也不是很明顯。

“燕歸？”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我抬起頭，看向眼前的女子。她手捻一方粉色絲帕，身著青蓮色繡云水紋的襖裙，腕上戴著一對翠玉鐲，襯得肌膚欺霜賽雪般白，白玉般的臉上一雙杏眼，發髻上簪了兩只銀步搖，垂下的紅色瓔絡更襯的她溫柔靈動。

她微微蹙眉，看我的眼神充滿陌生，她疑惑道：“她是誰？”

“九歌，她是幺兒，你的妹妹。”二哥將我推搡至她的眼前道。

我聽見三姐的話語，愣在原地，半晌才終于找到聲音，我顫抖著走上前，試圖牽起她的手，卻被她躲開。三姐似乎并不認識我，她拽著二哥的衣袖，躲在了他的身后，那雙杏眼好奇的打量著我。

那個曾經親昵的三姐，如今見面不識。我咬緊嘴唇，忍住情緒，慢慢說道：“姐姐，我是幺兒啊，你說你最愛幺兒了，成年禮那天，你還給我買了最愛的桃花糕，你都忘了嗎？”

三姐搖搖頭，一臉困惑。我鼻尖發酸，視線逐漸朦朧，我不死心，繼續問道：“姐姐，那天你還給二哥買了豌豆黃，我還取笑你呢。”見她不回答，我有些崩潰道，“姐姐，你還記不記得……”

“幺兒，別說了。”二哥打斷了我的話語，他微微嘆息道，“九歌，她失憶了，應是當年跳崖磕傷了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