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唐染才松開日記本。

她好久沒有見過媽媽的樣子了。

從第一張夾著的照片翻到最后一頁。

照片里的孩子越來越大，哥哥唐巖拍照的表情逐漸變得不耐煩，直到后面，日記本里再沒了唐巖的照片。

只有唐染從小到大一直站在媽媽的身側。

唐見春在第一張照片里，還是明眸皓齒的青年女性的樣子。

她臉頰飽滿皮膚紅潤，眼神清清亮亮，黑壓壓的頭發盤著，透露著無限的生機。

而到最后了一張照片，她頭發已經枯黃稀少。

臉頰也是枯黃凹陷，唐見春無力的坐在椅子里，身邊依著唐染，眼睛黯淡無光。

日記寫到這一頁，字體已經虛浮到很難辨認出內容。

【今天唐染終于攢夠了錢，買了一個相機。小唐染說：我討厭自己太小，要是能早點去打零工掙錢，早點買下相機，就可以拍到媽媽最漂亮的樣子。

媽媽聽完了心中只有苦澀，我也討厭自己，討厭自己身體的不中用，真希望命運能夠再寬待我一些，再多給我點時間】

看完日記內容，唐染猛的起身，開始翻箱倒柜。

最后在柜子的角落處，她翻到了一個相機包，里面放著一臺嶄新的相機。

打開后，唐染發現。

這其中只有一張照片，是她們母女的合照。

耳膜嗡嗡作響，唐染再忍不住，眼淚涌了出來，悄無聲息的，卻瞬間沾濕了滿面。

——“女孩子有自己的愛好是非常重要的，這樣你才不會一直過著圍著別人打轉的生活，我支持你去買相機哦！”

耳朵邊回響起唐見春的聲音。

那時唐染為了證明自己長大，拒絕了唐見春為她買相機的想法，堅持自己打工掙錢。

只是為了讓媽媽放心，沒有了她，唐染也可以自己維持自己的生活。

唐染撫摸著相機，就像撫摸到了媽媽從富有彈性變到枯瘦無力的手，生命力一點點從唐見春身體里流逝。

相機能夠保留了媽媽生命力即將消失的瞬間。

現實保留不了。

——“你最喜歡吃我做的菜，可惜，以后不能為你做了，從現在開始，我一點點教你。”

唐染學會了所有媽媽會做的菜，味道也相差無幾，可終究不是媽媽做的。

她好想她。

謝無痛悄無聲息的出現在臥室里。

唐染縮成一團，窩在柜子旁。

眼淚淌了一臉。

他從沒見過唐染如此脆弱的一面，安靜的走到她身邊，輕輕的攬住了她。

“莫哭。”他不知道唐染為什么突然哭的如此傷心。

他只想到，當他戰死沙場的消息，傳到京中的時候，唐染也會哭成這般嗎？

隨即便心痛起來，終究是他能力不夠，才會落入別人的陷阱。

謝無痛沉著嗓子開口，“哭多了對身體不好。”

埋在他肩膀上的小腦袋，小幅度的動了動。

他感受到自己肩頭濡濕了一片。

良久，唐染抬起頭來，除了眼睛濕濕的紅紅的，沒有什么異樣。

“我去拿帕子。”謝無痛起身，隨后被唐染扯住了袖子。

唐染破涕為笑，美麗的像顫巍巍的荷花苞綻放，上面還滾著些露珠。

“不用帕子，我已經用你的衣服擦過了。”她指著謝無痛的肩頭。

謝無痛頓時臉黑，她還好意思說？

“謝無痛，我找到維持我們生計的方法了。”

##

大半夜的。

人都休息了，就蚊子沒有。

謝無痛站在燈火通明的街上，揮著手驅趕蚊子。

唐染說她要拍一些照片，發到網上，當一個攝影博主。

此前唐染就是通過攝影維持生計，還攢了不少的家底。

她在這方面上頗有天分，也有研究攝影方面的精神，所以攝影事業還是挺成功的，還當了攝影博主，會接不少的私單，替人拍寫真。

不過那是在2-3年后的事情。

現在，唐染準備提前發展事業。

她的御用拍照模特原本是錢淺淺，不過大晚上的聯系不到錢淺淺。

她的創作熱情又十分勃發，就干脆拉著謝無痛來到大街上給他拍人像夜景。

調試好數據后，她繞著謝無痛錄了一段視頻。

尋找謝無痛適合上鏡的角度。

謝無痛不愧是代國的美人戰神，皮相骨相美的獨一無二，根本沒有死角。

那不就是隨便拍都可以了？

唐染滿意的點頭。

叫謝無痛隨意走動著，她先抓拍了幾個畫面。

謝無痛被她指揮的煩躁，“我們在做什么？”

唐染盯著照片，“工作掙錢，把你的照片發到網上，只要有人看你的照片，我們就有錢了。”

當然了，也沒有這么簡單。

她還拍攝了一部分視頻，等回去后剪輯成好配上音樂，就可以投放到短視頻軟件。

照片可以放在微博上。

錄個修圖教程可以放到二次元網站。

這樣雖然比較辛苦，不過博主一般都是這么做的，多平臺發展。

謝無痛眉頭一皺，“這是叫我以色侍人？”

唐染想了想，“可以這么說吧。”

總歸謝無痛長相優秀，如今只要長的足夠好看，就可以讓美貌變現。

不然她一個學生，他一個古代人，倆個人要如何生活？

唐染她現在，有自己必須要實現的目標，所以她需要很多很多的錢。

給人打工只能維持生計。

只有搭上最近短視頻興起的東風，才可能獲得她想要獲得的財富。

謝無痛大步走上前，“本候本領眾多，為什么要出賣色相？”看得出來他很生氣。

“那謝侯爺說說，你都有什么本領？”如果能靠別的本領掙錢，她就不用二半夜把他拉出來拍照了。

“本候自幼熟讀兵書，從小練就百家兵器，可上戰場領兵作戰。”謝無痛豪氣萬千。

唐染聲音平平，“現在和平年代，百姓和樂，無仗可打。”而且如今都用的是熱武器，已經脫離冷兵器時代了。

看來回去要給謝無痛找些武器發展史的紀錄片，讓謝無痛對現代再有一些深刻的認知。

“本候勤修苦練，武功甚高，精通各路武術，可做人師父，教人武功！”謝無痛氣勢沉斂。

唐染情緒毫無起伏，“華夏武術被外來格斗體法沖擊，在普通人中，沒有什么吸引力啊。”民間可能更愿意叫自己孩子，去家附近學跆拳道、空手道、泰拳和散打？

喜歡武術的大部分都去少林寺或者各個門派了吧。

謝無痛沉默。

他從小就是被當做戰士培養，于其它事物上，并無多少涉獵，讀書上雖然也有天賦，不過他爹卻說，“我謝家男兒能夠看懂兵書兵法就已足夠，這些三書四書的，不必精通。”

所以他其余的一概只是涉獵，并不精通，更遑論用來維生。

他斟酌良久，握緊拳頭，“街頭賣藝也可。”

不知道現在開始練胸口碎大石，是否來得及？

得到的錢財，夠不夠養活他和夫人？

謝無痛內心悲涼，沒想到他如今是這么無用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