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慶宴結束，四神齊聚朱雀殿。

書案前，四人各個面色復雜。

“重黎，你都已經燃了整整一卷書了。”禹玄無奈道。

殿外一片寂靜，星空懸掛，月色無暇，殿內人卻各個如同死寂一般默默不語。

“棽御，待宵，你們倒是說話啊。”禹玄無可奈何，這件事確實夠荒謬，但大家聚在一起好歹商議，不說話算什么。

又是一陣許久的沉默，待宵才緩慢開口：“若我們的感知還正常，那便是上古女媧石沒錯。”

禹玄道：“唉，總算有個人開口。我也納悶著，女媧娘娘早已歸元，這不會是什么障眼法？”

重黎抬手將灰燼掃去，“那丫頭的心臟是上古的女媧石，千真萬確，我們曾跟隨女媧萬年，其余人皆無法感知。女媧石是女媧的心魄所煉，商枝也確實沒有異于常人之處，還是個未晉仙級的精靈。”

“如此說來便更蹊蹺，所以你才將朱雀印記給她？”禹玄這才恍然大悟。

“直接將女媧石剝離商枝的軀體如何。”靈曄神尊棽御這冷不丁的一句話可嚇壞了待宵，他的面色不自然道：“棽御你這是什么話！那商枝也會魂飛魄散的。”

“沒錯，女媧石與那丫頭已成為一體相生，想剝離不是那么簡單。”重黎微微點頭。

“女媧石橫空出世，我想應該是好事。”

“女媧娘娘乃是造物主，心懷天下，這或許是她的一絲善念。”待宵表示贊成禹玄的說法。

半晌，重黎輕嘆了口氣，“難道是她想給我們什么訊息。”

其余三人稍微詫異，片刻后又默不作聲表示明了，思想回到上古時期，有一件事除了重黎，其余三人皆知曉，但這件事是個禁忌，凡違背者，魂飛魄散，這是他們三人在女媧座前發的誓。

......

我置身一片黑暗，更確切的說，是一片虛無，那里仿佛有什么極大的吸引力，遠遠看上去像是一片大云，然而在那云的中間卻什么都沒有。我只向那片黑暗的虛無中看了一眼，就覺得腦海中倏然空茫，什么都不愿意去想，只想向著那片虛無而去。

離那片虛無越來越近，那種空虛而渺茫的感覺就越來越強烈，在觸及到虛無邊緣的瞬間，所有的情景就在這一刻驟然變慢，倏然有了色彩，那是一種奇異的情景，美麗至極。

虛無的深處，出現了一道身影。那是紅衣的男子，他的身形偉岸挺拔，他的墨發在空中微微飄動，他看著我，眼神專注而溫柔。

我向他走去，一步又一步。

是祝融神尊的臉，但此刻的他卻和九重天的他不一樣，他手里捧著一朵無相金蓮，我的心猛地一顫抖，緊接著眼淚也如同波濤，不受控制的涌出，我緩緩伸出手，就在指尖觸及花瓣的那一剎那，一陣風吹來，金蓮被吹落在地，頃刻凋零。

“白矖。”他的聲音里有悲傷，如水波一般在我心里蔓延，我抬頭，看到了他眼里的失望。

“為什么？白矖……”

他的話語，初時還帶著問的意味，到后面已經成了悵然的嘆息。

他那么悲傷，整個人像紙片一樣單薄，風一吹好像就會散，他悲愴的神情每每注視我一下，我便如同被剜心一般。

好像過了很久，他再也沒有說話，只是悲傷地看著我，我們就這樣對視，周圍飄渺虛幻的不像話，突然面前的人開始消失。

我開始緊張，不知所措，我想問他白矖是誰，我想問他為何這樣看著我。他的身影漸漸變成透明，距離我越來越遠，而我說出的話卻和我想的截然不同。

“不要，不要……重黎！！”

我拼命追趕，怎么也趕不上，直到眼睜睜看著他消失在我到不了的彼岸，那個瞬間，我的腦海里閃過一句話。

“生世的兩端，我們彼此站成了岸。”

誰？是誰說的？

我重重的跌落在地，失聲痛哭。

再次睜開眼，我的額頭已經布滿了細汗，我懷顧四周，正是華清宮，殿內安靜，窗外魚肚白。

我清楚的知曉我剛剛做了一個夢，但是此刻無論怎么想都無法記起內容，眼角的淚告訴了我這個夢有多真實，我只知道我心痛過，流淚過，其余一片模糊。

白華還在睡著，我沒有打擾她，簡單梳洗了一番便往朱雀殿去，天帝曾同我講，我的仙法靈力尚薄弱，允我跟著祝融神尊修習。

路上，我得見遠處那個縹緲的廣寒宮殿，背后散發出太陽金色的光輝，我看著尚早，不如先去走一遭。

這里就是我娘親曾住了萬年的地方，一彎綠水似青羅玉帶繞林而行，溪流仍舊流暢不曾干枯，花梨大理石案旁插著滿滿的白菊。殿內一股淡淡的花香，東邊設著臥榻，撥步床上懸著蔥綠雙繡花卉草蟲的紗帳，左邊紫檀架上擺著一排排紅線。

廣寒宮的月神，執掌姻緣，成就了諸多良辰美意。

我瞧著覺得諷刺，成全了那么多姻緣的人，怎能沒有一個好下場。據白華說，我娘在上古時期是誤食仙丹才得以飛升，一躍便從凡人成了九重天的月神，與已經相愛的后羿永隔，當時還掀起了一陣風浪，說是有壞神本，但終究還是留了下來。

我想，這大概就是娘親不愿與人來往的原因吧。

殿內干干凈凈，一絲灰塵也沒有，許是經常有人打掃的緣故，誰會這么好心，想必只有天帝了。

在往里走，墻上懸掛著一幅畫卷，畫上有一女子，纖體盈盈，一身白色飄逸襦裙，肌膚勝雪，清美可人。我一眼便知曉是我娘親，近兩千年，再次相見，卻只得畫面，她氣質如蘭，清冷疏離卻不失優雅芬芳。

出淤泥而不染。

白華與天帝都說我娘是九重天最美的女人，連天后都只能居下，今日一見，只是畫中就已震撼，若是我娘還活著，那一舉一動，該是何等風情。

自古紅顏多薄命，便是如此罷。

不知不覺已在此停留許久，想起還要去朱雀殿，我連忙出了廣寒宮。

縱水來到殿外，我躊躇了一會兒，晚了一炷香，不知還要不要進去。想著自與祝融神尊相識的所有交集，幾乎每次都會讓我臉紅心跳，很奇怪，每次觸及他的眸子，我都覺得似曾相識，尤其那如春風一般溫柔的神情，直至現在想起來，我的心都會泛起一層漣漪。

這兩千年的時光，我從未踏出過昆侖，許是祝融神尊是我見的一個人活生生的男人。不過這個念想馬上被我否決，其余三位神尊皆風度翩翩，我對他們卻無任何感覺。

在我思前想后之時，背后傳來一個溫潤的男聲：“來都來了，不進去嗎？”

“……尊上都是喜歡突然出現在人家身后嗎？”我滿腦子都是祝融神尊的時候，本尊突然出現，在我毫無防備的轉身，沒錯，我又沒羞沒臊的臉紅起來。

他卻微微一笑，“我瞧見郡主在我朱雀殿外徘徊已久，特來迎接。”

我尷尬地理了理發絲，道：“我只是聽從天帝的安排，未曾有習慣，今日才來晚了。”

“無礙，走吧。”他竟自然地牽起我的手。我愣愣地跟在他身后，盯著與他兩手交匯之處，這種場面又讓我覺得熟悉起來，心境也跟著豁然開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