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不上夏瀟瀟。”木晟行喝完最后一口紅酒，終于開口。

夏熠熠有些惱火，但還是保持優雅，一絲不茍地坐著。

夏海盛很贊同的看了一眼夏熠熠，他也更喜愛那個擁有極強的商業頭腦，且手段狠厲的女兒。可惜……他和她的母親終究沒有可能。但想到夏瀟瀟母親那張絕美的臉，還是忍不住懷念，又帶著深深地后悔。

夏熠熠看到夏海盛的目光，按壓住眼底的不屑和憎惡，聽話地維持坐姿。

“聽說你之前生了一場病，然后失憶了？”木晟行沖夏海盛一點頭，繼續問道，“真的一點也記不起來？”

夏熠熠臉更白了一些，腦海很刺痛，她拽緊拳頭，遏制住想逃開的念頭。

“那我換個問題，你喜歡現在的木樺，還是之前的木維？”

“不……都是同個人嗎？”夏熠熠愣住了，隨即有些不安。

“夏小姐那么聰明，當然知道我問的是不同的人格。”木晟行皺皺眉，他不知道夏熠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

果然夏熠熠抿起唇，整過容的臉有許些扭曲。

木樺嗎？相敬如賓，他確實喜歡自己，但看到他心里總是不知從何而來的難過。

木維？笑起來那么陽光的一個男孩子，給自己帶來許多沒有的體驗，跟他在一起總能被他感染，也變得開心起來。

如果真要說……

“木維吧。”

木晟行挑起一邊的眉毛，到有些意外。

“但在我看來，他們都是同一個人。”夏熠熠補上一句。

“同一個人？”木晟行大笑起來，“熠熠啊，所以我才說你天真啊。”

“木先生，我想知道木維說的那句話是什么意思。”夏熠熠不想聽木晟行貶低自己，不悅的轉移話題。

“說起這事，還有你父親一份功勞。”木晟行玩味的看著突然緊張的夏海盛，嘴角笑容愈發明媚。

“木晟行，你什么意思，我們當初明明說好的。你現在這樣是不想在國外混了嗎？！”夏海盛瞇著眼睛，開口威脅。

木晟行搖了搖頭，拿出財產轉讓證，上面的甲方變成了木維。

“我決定退出商界了，我對不起華樺，總得做點補償。”

對于木晟行的決定夏海盛很是震驚，這件事放到外面去那絕對能造成轟動。

“可木維不是你的親生，而且華樺殺了你父母！”

夏熠熠瞪大眼睛，她不安的往后坐了坐，把隱藏在婚紗裙下的高跟鞋脫下，做好了隨時逃跑的可能。

今天她總不會被殺人滅口在木府吧。

木晟行看了她一眼，夏熠熠僵住了身子。

“你先回去吧，門口有司機，他會送你去任何地方。”木晟行看出她的害怕，提議到。

“我……我聽完你們會殺了我嗎？”

木晟行看著夏熠熠慘白的臉，終于大笑出聲。

“所以說，我還是蠻喜歡你的。”

“如你所聽，木維不是我的孩子。他是個不該存在的人。

“你們的華太太殺了我的父母，這是我一心策劃的報復。包括論點也是我推動的，我要做的是讓他們萬劫不復。

“木維的事情還有你父親的一部分功勞，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錯的還是在我，但我不后悔。我會想辦法補償他的。

“但是熠熠，如果你想起記憶，你就不會說喜歡木維了，我保證。”

不顧夏熠熠懵逼的臉，端起蛋糕往樓上走去。

“父親……”

“熠熠，你先回家去，我去找木先生談談。”夏海盛臉色陰沉，有點惱怒的意思。

夏熠熠點點頭，先回了夏莊園。

直升機上，唐世賢一臉笑意的看著慢慢爬上來的木維。

“你不怕摔下去摔死啊。”

木維斜視了他一眼，把還在顫抖的手背到了身后。

可唐世賢是什么人，他狂笑起來，一年多的郁悶全部吐出心口，他擁住木維，不停地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木維聽著他哽咽的聲音，也忍不住濕了眼眶。

“唐老頭，”煽情過后，木維很嚴肅的問他，“為什么我還能回來，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啊？”唐世賢淚汪汪的一下子被推開，人都傻不拉幾的。

“應該跟你沒關系……”看著唐世賢這幅弱智的樣子，木維自我先產生了懷疑。

“你這個表情是不是看不起我？”唐世賢抽了抽鼻子，一臉不敢置信。

……

“沒有，我很感動。”木維坐到飛機后艙里，疲憊的閉上眼睛。

“我現在什么都想不起來，我好累，我先睡一覺，很困。”木維昏沉沉的說完，倒頭睡去。

唐世賢坐在木維對面，透過窗戶往下望去，成片的云，和云間隙里延綿萬里的城市，還有海。

“真好看啊……”唐世賢露出笑容，目不轉睛。

天空，是瀟瀟媽媽死去的地方。

她站在艙門口，乞求唐世賢。

她要他，親手推她下去。

唐世賢知道，她心已死，就算自己不動手，她也還是會自己跳下去。

氣流很強，葉萱萱的身體搖搖欲墜。

唐世賢的手掌剛觸碰到她，葉萱萱便向后倒去，墜入云層。

她大笑著，聲音一下子被風吹散。

他跪在艙門口，努力找她的身影，甚至想去尋找她。秦鈺恒過來將門關上，給了他一巴掌。

身后的嬰兒椅里傳來哭聲，唐世賢清醒了一些，跌跌撞撞過去抱起了嬰兒，笨拙的搖晃，哄著她。

“瀟瀟，以后爸爸就只有你了。”

嬰兒的眼睛很明亮，唐世賢一下濕了眼眶，他摸著嬰兒柔軟的頭發，尋找葉萱萱的影子。

很可惜，什么都看不出。

他去了國外，與唐家斷了關系，主修心理學。

他辛辛苦苦的將嬰兒養了兩年半，然后在金融雜志上看到了夏家的合影。

那個被夏母抱在懷里的孩子，有葉萱萱的一半容貌。

唐世賢震驚了，他看了看懷里酣睡的小孩，拽緊了拳頭。他直接帶著小孩去了醫院，與葉萱萱做DNA，結果顯示，不是她的孩子。

原來那天，葉萱萱的眼神，是這個意思。

葉萱萱和唐世賢是高中同學，兩人談了七年的戀愛，執手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可惜唐家不允許唐家大少與一個毫無背景的人結婚，一直沒有同意。唐世賢決定脫離唐家，唐家卻做出將葉萱萱送到合作伙伴床上的事情，就在兩人都決定放下的時候，葉萱萱居然還懷孕了。唐家放出話，這樣一個破鞋這輩子不可能進唐家門，發布新聞，請了水軍來讓葉萱萱身敗名裂。不明真相的人們紛紛指責她就是個拜金女，罵她賤貨，不要臉。

葉萱萱不敢出門，甚至都不敢看網上的消息，葉萱萱終于精神崩潰，得了抑郁癥。她開始自殘自己的身體，唐世賢只能一直看管著她，在她冷靜下來的時候一起來到醫院，但是醫生都已經接到消息，不準為葉萱萱做流產。葉萱萱平靜的回了家，只是一個人躲在房間里，誰都不見。

唐世賢一直和她住在一起，也好幾次阻止了她的自殺。

唐世賢卑微的哀求她，說這會是他們的孩子，我們一起去一個唐家插手不到的地方，一家三口好好的過日子。

“唐家和夏家，毀了我。”葉萱萱輕笑著，形象很邋遢，但唐世賢緊緊抱住她，跟她說還有我救你。

“如果你……早點帶我走，有多好。”葉萱萱默默地流著淚，看向外面的天空。

“對不起……”唐世賢把嘴唇咬出血，才生生的忍住眼淚。

葉萱萱被迫生下孩子以后，因為兩人沒有領證，孩子上不了戶口，她的事業也回不去了，就一直在租來的小屋子里帶孩子。

唐世賢才發現，沒有唐家大少這個名頭，原來自己什么都不是。

葉萱萱遭受網絡暴力，他毫無辦法。

她得了抑郁癥，他毫無辦法。

孩子生病需要錢，他毫無辦法。

甚至連奶粉錢，唐世賢都要去向之前的朋友借。

“你這樣何必，不就一個女人，還是被玩過的。連孩子都不是你的，你一個唐家大少頭頂一片青青草原，得不償失啊。”

得不償失嗎？

我不知道。

唐世賢拽著幾百塊錢回到臟亂的出租屋，那些所謂的朋友將錢甩到他身上，唐世賢忍著屈辱彎腰撿起，眼睛已經猩紅。

但是想到葉萱萱，想到那個無辜的孩子，他很快掩去情緒，露出笑臉。

家里沒人，連孩子都不在。

一個抑郁的女人，加上一個她并不愛惜的孩子，會發生什么事情。

唐世賢嚇得幾乎連呼吸都停止了，他瘋狂的跑了出去，滿帝都的尋找她。甚至不小心跟電瓶車相撞，左腿受傷。從白天到黑夜，他失魂落魄的回到家，意外發現抱著孩子坐在角落床上的葉萱萱。

他第一次在她面前發火，打了她一巴掌。

他反應過來，懊惱地連給自己打了十幾下，嘴角隱隱滲血。

葉萱萱毫無反應，呆愣的坐著，目光一直在嬰兒身上。

唐世賢望去，她才連忙撲上去護住，不讓他看。

唐世賢只當做她新的小情緒，什么事都順著她。

“賢，我真的不想活了。”

夜間，葉萱萱坐在唐世賢面前。

唐世賢心頭一哽，就要拒絕。葉萱萱突然抓住他的手放到胸口，平靜的說：“賢，我已經沒有心跳了。”

她當然有，但是唐世賢看到她灰暗的眼睛，在這一刻發出光，他說不出拒絕的話。

“賢，我們在一起七年了，現在放我走吧，帶我最后坐一次飛機吧，我一直認為天空那是最大的地方。”

唐世賢一夜未眠，第二日找到青梅竹馬秦鈺恒，借用一下她的私人飛機。

周末，葉萱萱抱著孩子上了飛機，小心地安置在嬰兒椅里。葉萱萱是很溫柔的類型，她的大眼睛此刻盛著柔情和期待，像是回光返照。

唐世賢避開她的目光，甚至都不敢看她。他怕舍不得，哪怕葉萱萱不快樂，也把她一輩子囚禁起來。

“萱萱……看看我們的孩子。”

“她不是你的，”葉萱萱語氣平靜，“也不是我的。”

秦鈺恒坐在駕駛室上，復雜的看著溫婉的葉萱萱，這個女人搶走了自己喜歡了二十多年的男人，如果不是真的沒辦法，這次唐世賢也不會求助她。

可想到唐世賢當時說的話，她也只剩下了惋惜。

“我要叫你一聲嫂子，這句話，我欠你的。”秦鈺恒抿著唇，穿著熱辣的緊身皮衣。

葉萱萱扶了裙擺坐下，她總喜歡穿白色，很妖艷的容貌也會被襯得像來自天上的仙女。

所以，天空才是她的歸宿。

“賢，讓我死在你手上。”她拉開艙門，不平衡的氣流使飛機不停地顫抖。她裙擺飛舞，笑容恬靜，充滿愛意的望著他。

秦鈺恒直接拿手掐滅煙頭，全心全意的操縱飛機。

“賢，你懂的。你懂我的。”葉萱萱流出眼淚，都往外飛去，唐世賢看到了延綿萬里的城市，和海。

他伸出手，心里叫囂著，咆哮著，要他抓住她，不能讓她，真的消失他的世界里。

“我愛你。”葉萱萱閉上眼睛。

“我也愛你。”唐世賢輕輕的觸碰到她，兩人很有默契的一個停住，一個往外倒去。

“哈哈哈哈哈。”留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瞬間被風吹得支離破碎。

身后的傳來嬰兒的哭聲，唐世賢跪倒在地上。

那抹白融入云層，她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