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沒資格看不起
蕭子安來的時候,音樂已重復響起了最少六遍。
時紈還是聽路過的兩個小姐姐說的:
時音為了這次訂婚宴實際上花了不少心思,想給蕭子安一個難忘又特別的夜晚。
光是訂婚宴上的流程就走了好多遍,頭發還掉了不少。
這會兒早該到她講話然后眾人各自跳舞時間了,卻遲遲不見男主角過來。
別看時音面上笑容不變,心里怕是急得冒火了吧。
【哼!根本是怕宿主大大您出不了丑!】
時紈漫不經心的啃著小雞腿兒,沒吭聲。
——這種高檔宴會本來不會出現雞腿這種‘油物’,奈何身旁的陸臨突然生起想投喂的心思,硬是叫人去做了送來。
他非得看著時紈吃兩個才罷休。
時紈特別愛吃炸雞辣條這種‘垃圾食品’,平時隔幾天就得搞一次。
陸臨讓她吃,她也不矯情,戴著一次性手套馬上上嘴了——腮幫子一鼓一鼓,像只小倉鼠似的。
“……你還真是不客氣啊?!?
陸臨咂舌。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小姑娘家。
她完全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啃雞腿’這件事也不覺著丟人,高興便好。
時紈咽下嘴里的肉,笑笑說:“好不容易來一次,吃就吃好嘛?!?
陸臨定定看她半響,失笑著搖頭。
——今天他笑得足夠多次了,比往常一個星期加起來都多。
以前參加宴會,大多是做好了‘談生意’或‘結交朋友’的準備,從未放松心情愜意的參加哪一場。
遇見時紈,確實挺愉快的。
看她吃東西,自己也忍不住吃了兩口。
對比之下,他再看場內那些餓著肚子推杯換盞的‘精英人士’,心中嘲諷之意更濃。
臺上男主角的登場,把現場氣氛推動到一個頂點。
陸臨沒什么興趣的跟著拍了兩下手,又側著身子看身旁的‘小倉鼠’吃東西了。
時音眼中泛著晶瑩的淚花——或許是她以為男主角要跑?或許是今晚的時刻對她無比重大?
誰不知道她眼中的淚花代表著什么,但祝福照舊送上。
她柔柔挽著蕭子安的胳膊,頭靠在男人的肩上——他們十分登對,好似一幅畫。
畫里的公主和王子幸福生活在一起,開啟下個人生篇章。
臺上燈光閃耀,象征愛情的曲子自一旁鋼琴師的指尖流竄而出,身后大熒幕上開始播放時音跟蕭子安在一起的合照,去過的所有地方……
臺下眾人或真心或假意,都唇邊帶笑,散發善意。
蕭子安這兩天是有重大會議要開,等下結束了還有一趟航班,要出國辦事。
他沒辦法像時音那樣露出幸福纏綿的笑容,只希望快點能抽身走人。
——這次訂婚宴他是不想辦的,要辦也不應該這樣辦。
太匆忙,顯得蕭家差點什么似的。
蕭家偌大一個家族,只來了蕭從禮這種表親戚,他的父母均未到場,老爺子也不給面子的沒來。
晚宴結束后,不知道會有多少流言蜚語包裹著蕭家,蕭子安是真真切切的高興不起來——但他現在心里有時音,又不想發她的脾氣。
就在這其樂融融的時候——
大廳的門被打開了。
音樂聲在剎那間停下。
時音彎彎唇,與門口那男人的目光對上。
“……”
蕭子安頭疼的閉了下眼,有一種現在就下臺的沖動。
時紈眨著眼睛,邊喝著橙汁邊看過去——今晚她吃的特別飽,等下去湖邊轉一圈兒吹吹風,就人生圓滿了。
“……那個人是誰啊?怎么音樂都停了?”
“好奇怪啊,咋回事啊?”
“……”
眾人不解的看看臺上又看看門口——這到底是發生了什么?
男人穿得十分落魄,像是從哪個工地里跑出來的。
他長得倒是不丑,還有股陽剛氣。
——MM酒店出了名的安保好,如今這人大咧咧的進來,竟然沒一個警衛攔???
不是他們瞧不起民工,是這個場所這個地點不對!
更何況,MM酒店本身是寸金寸土的地方,又在市中心,絕不會在這里看見不屬于圈子里的人啊……
“來人啊!快把他趕出去!”
有位大小姐縮著身子一臉厭惡的走到人群后,不想再看他——仿佛再多一眼,就臟了自個兒的手似的。
那頭戴安全帽的男人尷尬沖著大家伙笑了笑,在人群里瞟了一圈兒。
然后立馬鎖定時紈,大步沖了過去。
“!”
時紈抱著橙汁瑟瑟發抖。
陸臨瞇了下眼睛,優雅的挽起袖子。
那男人帶著一身灰塵來到時紈面前——害得時紈用力的打了兩個噴嚏。
他干巴巴的張嘴:“你來參加宴會,為什么不告訴我一聲?我以為你上完床就不認人了……”
時紈:!
陸臨:!
眾人:?!
——這是干嘛?千里迢迢跑來要負責?!
大家的眼神都變了。
他們雖然身處高位,但難免喜歡聽八卦、搞事情。
想不到這時家小小姐深藏不漏啊,這種男人也看得上?
“……啊?”
時紈被民工深情又尷尬的眼神看得渾身發毛。
她心里想:不會吧不會吧?時音想了那么久的招數,不會就這吧?
——這民工是真民工,不是從哪個小劇組拉來的龍套。
他不會演戲,從門口走到現在,已經花光了全部力氣……臉一路紅到脖子,燥的不行。
民工因為陸臨冰冷冷的視線不敢上前一步,卻沒忘記臺詞。
他咽了咽口水,硬著頭皮繼續說:“你跟我好了那么久了,不肯告訴別人也就算了,當成、當成其他人的替身也算了,你、你好歹把我當個人吧……”
這話說完,時紈還沒反應,在場其他人卻是笑了。
“……”民工死死咬著唇。
他聽得出來,他們都在笑話他。
他們是有錢人,是人上人,他一個小小民工,怎么敢苛求他們把他當人呢……當成平等的同類呢……
時音看著民工羞愧,就好像看著時紈在羞愧。
她唇邊笑意別提多嘚瑟。
——跟這種人車上關系,看時紈還怎么脫身?
“等一下?!?
時紈擦擦手,站了起來。
她好奇的打量民工身上的裝束——沒有用那種刻薄的目光,單純是覺著新奇。
“我……應該沒有見過你,至于你說的上床……”
她不好意思的摳摳臉,“我還是個黃花姑娘呢,你說這種話不太合適的。”
“……”
民工心里也難受啊,奈何家里妹妹要治病,他又糊里糊涂收了別人的錢。
他抹了把臉,想著——反正丟丑都丟到這里了,不如把戲演完,拿錢也拿的踏實。
“你在我面前說這些話,有什么用呢?事實就是你得不到你想要的人,所以找我上床……”
民工低垂著腦袋,不敢看那雙澄澈的眼:“跟我上床有那么丑嗎?為什么、為什么不敢承認呢……”
“……”
時紈一臉‘我是誰我在哪里’。
陸臨心中不大相信這小白兔會跟這種人上床,可并沒起身替她解圍的意思。
他身份不低調,不想成為現場這些人的談資。
“你不想與我一起回去嗎?我、我飯都給你做好了……”
民工是真的不拉她下水就沒完了,她越沒反應,他越要說。
時紈不免往后退了兩步,跟他保持一個安全距離——
“我不認識你,我從來沒有見過你。”
時紈皺著鼻子,“現在是我姐姐的訂婚宴,你有什么話可以等結束了之后再說。”
“呀,”寧君君陰陽怪氣的開口,“結束之后直接給錢大發了么?紈紈,你這樣會賺錢又漂亮的,全城也找不到第二個了吧?”
時音松開蕭子安的手,施施然的從臺上下來。
眾人給她讓出一條道。
“時紈,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
現場還有攝影機在工作,當真是一出好戲——
時音蹙眉,美麗的臉上帶著不解,帶著微慍:“你還知道這是我的訂婚宴嗎?把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帶到這里來?”
民工低低垂著頭,不敢吭聲了。
——是,他是這個地方唯一不配站在這里的人。
所有人都比他光鮮亮麗,所有人都比他衣著華貴……他是小丑,或者連小丑都不如!
時運也皺眉,她忽然往前走了兩步,把民工擋在自己的身后,避開時音的咄咄逼人。
民工訝異了,其他人訝異了,時音更是訝異了!
連自己都受不了民工身上的汗氣、水泥氣等雜七雜八的臟味兒混合到一起的臭,這嬌生慣養的時紈——
“姐姐,他的工作是靠自己的雙手賺錢,跟我們在公司打卡上班沒有任何區別?!?
時紈一字一頓,“如果你因為這個看不起他,或者輕視他,該反省的人是你才對?!?
“我們讀了那么多年書,不是讓你越讀越有優越感,越讀越不把自己當凡人的……是,姐姐以前很優秀,在父親的公司幫忙?!?
“但父親的公司跟你沒有半毛錢關系,更何況你并沒有做出什么傲人的成績,你不是天才,沒必要這副尖酸刻薄的樣子吧?”
時紈像是被時音面上的表情嚇到了,腳步有一瞬間的退縮——
但緊接著,她又挺直了腰腹,繼續道:
“喜歡子安哥哥是以前的事兒,那時我都沒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兒,現在更不會。”
“那個意圖破壞姐姐訂婚宴的罪魁禍首不知道是誰,可我會努力把她抓出來。”
時紈看向時音:“我會把她抓出來,讓她試試真正的羞辱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