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滿臉都是皺紋的中年人抿嘴一笑，他溫和地看著面前這模樣未曾有過變化的小鳥，輕聲說道。

“如此也好，貧僧一路走來同樣也是頗有感悟。就這么去見了佛祖，我卻是也有了三分底氣。”

這話聽得蕭鋒眼白直翻，卻又沒什么辦法，最后只得找來一些罕見的靈果素材，悄悄地碾碎了，合在了唐渡的齋飯里頭，這才讓他不至于餓死在路上。

要說對這迂腐的和尚沒啥感情，那肯定是騙人的假話。

蕭鋒他既不是吃人的妖怪，也不是薄情的修士，作為一個有著成熟三觀的現代人而言，他對于唐渡的看法很是簡單——他雖然腦袋不會拐彎，但談吐舉止倒也不至于讓人反感，而且善于傾聽的脾氣也很符合蕭鋒的心思。

這種包容性極高的態度，這讓蕭鋒不由得生出了一種回到現代般的錯覺。

總之，唐渡這人挺不錯，可以處，是我的哥們。

所以這也是他一路陪伴下來的緣由之一，蕭鋒的確是想送唐渡到西天去取經。到了現在，這已經不僅僅只是和尚的愿望，同樣也已經是蕭鋒的目標了。

“和尚，等到你取到了真經，之后打算干什么？”

“貧僧自當是原路折返，回到寺廟里頭傳授眾人這西天佛法，從而真正做到互通有無，讓大家都有所感悟才行。”

“那你呢，你自己。”

唐渡微微一頓，隨后便是眨巴了兩下眼睛，繼而笑著說道。

“待到回去之時，貧僧只怕已是五十有三，這人的命理自然是不比妖怪，左右估計也就還剩幾年可活了。如若遙澤寺尚存，貧僧自當歸去。”

“而倘若遙澤寺已經沒了蹤影，貧僧便自己去搭出個小廟來。適時施主如果不嫌棄的話，可來我寺廟一住，只是佛門不事生產，拿不出什么值錢的東西，到時候……也就只能以齋果相待了。”

蕭鋒聽地鳥嘴一歪，樂了。

“合著你請我去給你當門神，就這待遇呀？好歹規格高點嘛～那啥……我多的也不要求，最多一星期一次，去城里請個戲團來聽聽總可以吧？”

唱的是什么不打緊，蕭鋒關注的還是那個熱鬧勁——這幾年在各個城邦里頭亂竄，蕭鋒也是喜歡上了這種當代的平民娛樂方式。

到時候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地，好不熱鬧！而說到底，蕭鋒的內心深處還是保持著一個‘人’的思考方式，他……還是更喜歡熱鬧一些。

這樣才能多少找回一點做人的感覺。

唐渡抿嘴一笑，接連應聲說道。

“甚好，我佛門雖是清凈之地，但也不應當迂腐。與民同樂，這也是一種頌揚我佛教的方式，如施主這般的做法的確也有三分的道理。”

瞧瞧，這交流的力量有多夸張？在這幾十年的耳濡目染之下，唐渡雖然沒能被蕭鋒給帶歪成了一個喝酒吃肉的花和尚，但在觀念與想法上，卻是不知不覺中放開了不少。

有道是有教無類，只要是能夠傳頌佛法之竅門，唐渡對其的態度都是比較和善的。

“嘎嘎，那感情好，到時候我就是你寺廟的大哥了。誰敢來拆你的那什么小廟，你只管叫出我名，看誰還敢動粗！”

蕭鋒早就已經問了個清楚，唐渡的遙澤寺距離花果山也不算太遠，擱前世高鐵也就兩個小時的功夫，對于他這種修真者就完全不在話下了。

合計不過幾十分鐘的通行時間，便可兩地直達。

到時候玩的開心了，把孫猴子也帶過去樂呵樂呵……讓這未來的師徒提前見個面，也算是滿足蕭鋒的惡趣味了。

而在這多年的積累之下，蕭鋒雖不至于突破玄仙一境，但也已抵達玄仙境的瓶頸之處。誠如那便宜師傅孔雀所言，如果他走的是大妖之道，此時只需生吞血肉，消化精氣便可將這瓶頸給生生撐破。

所謂奪取他人之造化，便是用外來的多余能量，從而供給自身，形成境界上的突破——就好像是外接了一根高壓水管，閘門放開的情況之下，很快便可以灌滿一整個水桶。

而如今蕭鋒自己選擇的這條路，便是最為墨跡的方式。他需要自行修煉，才能做到‘水滿則溢’的狀態。相對而言這種方法更耗費些時間，但比起前者來說，根基卻多少也能牢固一些，總歸還是有些好處的。

反正日子還多，走一步看一步唄。

一人一鳥這般交流著，春夏秋冬便又悄然地輪轉了好幾遭。直至等到一年春暖花開之時，唐渡的雙腳，才算是踏到了另一塊土地之上。

“施主，前面這便是西天之地了吧？”

“嗯，稍早的時候我問過人的，繼續再往前十里路，便是一座大殿。里頭據說梵音陣陣，日日都能飄出麝香，就算不是目的地，應該也是個西方圣地了。”

它們方才渡過了那橫跨的長江，應該便是原著里頭的一處劫難所在，當時唐僧在這里還吃了個大虧。所幸唐渡沒這麻煩事，所以還算是穩當地就趕到了對岸。

“施主你看，遠處山頭上正有金光縈繞，如若不出意外的話，應當便是那傳說中的西天之地吧？”

蕭鋒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全然沒有平時那副孟浪的模樣——只因他已經感覺到了一個古怪的氣息，此時正從那山頭處飄蕩而下。

“和尚，你停下。”

唐渡雖然面露不解之色，但卻并未提出質疑。他當即便停下了腳步，卻是不過五息之久，一道金光便從天邊劃過，繼而直挺挺地落到了他們的面前。

“阿彌陀佛。”

只見一個身披金紅相間顏色袈裟，半露出了上身的僧人從中走出。他赤著腳，骨節粗大，滿臉的橫肉，個頭幾乎有常人兩倍之多。

蕭鋒不自覺地多看了這僧人兩眼，同時……心里頭猛的升起了一個不好的念頭。

就只剩這么點路了，讓唐渡自己爬上山去，走到正殿里頭不行嗎？這不早也不遲的，卡在這種時候，派出一個和尚來提前會面，卻是個什么道理？

蕭鋒的眼睛接連地眨巴了兩下，意識到……

似乎事情的發展，已經開始有些脫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