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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玉蘭(1)

兩層六只厚厚的肉質(zhì)花瓣,是象牙般的,玉石般的瑩潤的白。欲要放出光來,卻又收斂了,于是,那厚厚的花瓣就像是含著光,又像是隨時要放出光,卻又偏偏不放。就這樣叫人矚目,叫人沉靜。

公園中正在搭建形狀各異的架子,用各種鮮艷的材料包裹出種種人物、山水和器物的造型,為春節(jié)期間燈會作準(zhǔn)備。

再看到玉蘭,是2月12日,城西的杜甫草堂門前,高可兩三米,是栽在盆中待開放了從別處移過來的,花朵碩大飽滿。和塔子山所見比較,也是一樣瑩潤的白的,不一樣的卻是白中暈出絲絲片片的紅,花瓣也未盡情綻開,露出里面的雄蕊與雌蕊。植物書上把這樣的花描述為杯形花,我想如果捧在手里,這花的流線形肯定很適合人類手掌的形狀。

要過節(jié)了,也是好些工人在做營造氣氛的工作,把一盆盆的杜鵑放在鋼架上,直到做成了兩根高大粗壯的花柱。另外,還在玉蘭樹邊放些長得奇形怪狀的海棠和梅樹的盆景。

那是離開成都回老家過年的前一天,心想,過一周左右的時間回來,就該看到玉蘭花四處開放了。

在路上開車時還想起塔子山上那些長得矮小些的玉蘭,花朵都沉睡在花苞之中,想必再過幾日就要開放了。這些花樹開放起來肯定方便拍攝。

不料人不在的這一周,成都連日降溫,“多云間陰,有零星小雨”,把前些日子已然四處泛濫的春意給凍回去了。這種情形,杜甫早就經(jīng)歷過,并在《人日二首》里記錄下來:

元曰到人曰,未有不陰時。冰雪鶯難至,春寒花較遲。

只是當(dāng)今氣候變暖,只見凍雨淅瀝,而不見飛雪蹤跡罷了。而低溫時的雨水照樣能讓“花較遲”。

初九日,2月22日,再上塔子山,十幾天前開放的,巳經(jīng)凋謝,枝頭上還掛著些深棕色的殘片,那些十多天前就準(zhǔn)備好了要綻放的,依然深藏在花苞之中,不同的只是,好些花苞的尖端都綻開了一點(diǎn),把白色的,微黃的花露出一點(diǎn)來,是在感覺外面氣溫的變化嗎?這時的公園也因為燈會那些大紅大綠的綁扎出來的造型,賣上了門票。如果晚上里面亮上燈,這些造型應(yīng)該是好看的吧。現(xiàn)在卻了無生氣。好在道路兩邊密集了各種飲食與小商品攤點(diǎn),加上人流涌動,算是成功營造出了一種節(jié)日氣氛。沒拍到玉蘭,卻不期然遇到幾大樹盛開的櫻花,還在小攤上吃了一碗酸辣粉驅(qū)除寒氣,否則無法留下來拍攝櫻花。

2月24日,出北三環(huán)到天回鎮(zhèn)附近小山上的植物園。聽朋友說,那園子還有些野趣,林下的草地不像公園里全是人工的,想必能遇到些野草花,比如二月藍(lán),比如堇菜。去了,果然有些野趣,林下的草地基本都荒著,果然有那些期望中的野草花,甚至還看到幾朵懸鉤子的白色花開在山茶樹下,只是都還稀疏,不成氣候,真正拍它們還得過些時候。園中早櫻與梅花都開到尾聲了,西北角上木蘭園中,其他品種未見動靜,白玉蘭花卻在十米,十幾米高的樹上灼烈而繁盛地開放了。如今的城里,四處都是新開的道路與樓盤,新植的玉蘭樹都還矮小,到這里,才曉得植物學(xué)書上把玉蘭列為喬木不是一種錯誤。在蜿蜒的山路上仰望一樹樹和香樟比高的玉蘭花真是夢一般的情境。坐在還有些枯黃的草地上仰望天空,從繁花的縫隙中看見天上出了太陽,云彩慢慢散開,天空不再是與玉蘭花色相近的蛋青色,而泛出一點(diǎn)點(diǎn)的藍(lán),雖然很淺,但確實是藍(lán)色了。這是成都春天的天空的顏色。這是大地回暖時天空的顏色,這是草木泛青、花朵次第開放的季節(jié)天空該有的顏色。那些被大樹高擎著的白色花朵也帶上了淡淡的藍(lán)色。但是,手中的相機(jī)只會讓我安坐片時,因為擔(dān)心難得的陽光又會被陰云掩去。而當(dāng)我凝神屏氣,在鏡頭里注目那些花朵,它們更美了,像是一朵朵將要向著那淡藍(lán)的天空飛升,順著傾瀉下來的明亮光線向天空飛升。而我無法把這些美輪美奐的花朵的實體留在塵世,只是在一聲聲快門中,留住一朵朵虛幻的光影。

就是這樣,極致的美帶來一種悵然若失的傷感。

這是一種有關(guān)生命,有關(guān)美的深刻的傷感。

果然,陽光并沒有停留太久,又被厚厚的云層掩去了。我坐下來,聽到林子中被太陽曬了兩個小時的枯草在嚓嚓作響。這時倒有時間可以躺下來了,但寒氣又從四處逼來。而且,山下的川陜路開始堵車了。

就從那一天開始,成都又開始回暖,太陽露臉的時間一天比一天長,雖然央視的氣象預(yù)報又在報道冷空氣南下,全國大部分地方都將降溫的消息,但是寒潮被秦嶺擋住了。四川盆地依然一天天大地回春,連續(xù)幾天下來,最高氣溫一下就從十二三度,升到今天的二十一度了。今天是大年十五,二月份的最后一天,有人送抗震救災(zāi)的書稿來,希望“指正”并“作序”,晤談完畢,又去赴一個中午的飯局。吃飯是順帶,主要是去看一個朋友春節(jié)期間拍的一組大地震后羌族傳統(tǒng)文化遺存的照片。說了許多話。因為話題是大家都感興趣的,那些地方,也是大家都熟悉關(guān)切的。照片好,更激起了說話的興趣。三點(diǎn)多鐘回家,經(jīng)過創(chuàng)業(yè)路,注意了一下路邊那排三天前還全無動靜的紫玉蘭,卻突然在陽光下盛開了。假日期間,難得這出城的馬路上行人與車輛都少,便在路邊停了車,一氣拍了幾十張片子。三天前,我還擔(dān)心,今年是拍不上紫玉蘭了。因為2日就要出發(fā)去北京開會,十幾天后回來,玉蘭的花期肯定過去了。邊拍片子邊想,真有玉蘭花神嗎?因為那天散步在這些紫玉蘭前,還開玩笑說,玉蘭花神,讓你的花開放吧,不然我外出回來,它們就已經(jīng)開過了,我今年就拍不成它們了。今天,這些花真的就毫無保留地,不留一朵蓓蕾地盛放了。這當(dāng)然是從24日起,太陽天天露臉’氣溫一天比一天升高的緣故。幾天之內(nèi),差不多所有草木都在萌動,人們都減去臃腫的冬衣了。盡管如此,我還是愿意想,是玉蘭花神滿足了我的愿望。

在二月的最后一天,夜晚,當(dāng)我寫下這些文字的時候,窗外的夜空里,一朵朵節(jié)日焰火正升起來。此時,塔山子公園的燈會也該到高潮了吧?如果真有玉蘭花神在,她也會從牡丹園的竹籬后走出來,混在觀燈的美女群中嗎?那些玉蘭花朵,被燈光所輝映時,又該是怎樣的顏色?

3月2日飛到北京,陽光明亮,樹影下還有斑駁的殘雪。坐大巴進(jìn)城,腦子里轉(zhuǎn)著別的事情,眼光卻不時被植物吸引。榆樹,槐樹,楊樹,棗樹,光禿的枝條很蒼勁地展開在藍(lán)色的天空下,很勁道的樣子,卻未看到什么春意萌動的景象。第二天會后,到北海公園沿湖轉(zhuǎn)了一圈,除了東北角上一小片水面,浮著些水禽,大部分湖面都還冰封著,清冽冷凜的空氣,倒是在成都難得領(lǐng)略的。一路又難免去觀察樹,不要說迎春、紫荊和珍珠梅一類的落葉樹木沒有萌芽的跡象,就是常綠的松柏也是很枯瑟的樣子,沒想到后來在西門附近看到好幾株玉蘭倒是不畏寒意,雖然樹根周圍還擁著殘雪,但枝頭上已經(jīng)高擎起毛茸茸的密密花苞。這回在北京要待兩周之久,應(yīng)該能看到春天到來。

這么一來,一年之中,就兩次經(jīng)歷自然界神奇的春光乍現(xiàn)。

與北方的這種景象相比較,這些日子,成都的春意來得多么洶涌啊!二月初,等春花次第開放還讓人焦急:梅、海棠、櫻、玉蘭,可是一到二月底,花信越來越頻密,那么多的草木,就都迫不及待爭相開放了。在城里這種感覺還不很強(qiáng)烈。因為城里對所植樹的草木是有選擇的,要有美感,而且要有秩序一一城市雖然看起來混亂,卻是人類構(gòu)建秩序的最大場所一讓開花植物次第勻速地登場也是一種秩序,至少見出構(gòu)建秩序的努力,或者至少體現(xiàn)了某種對秩序的渴望。好了,不能再用這種纏繞的羅蘭~巴特在《神話學(xué)》中常用的句式了。我要說的是,如果這樣的曰子去到郊外,就是另一番情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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