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石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看蘭殊還沒什么動作,動作一頓說道:“王爺,防疫刻不容緩。我們今日還是要趕早。”
蘭殊上一秒又想到了那個言笑晏晏的女子,大概聽清楚了邱石的話,也聽出邱石的不高興,他嗯了一聲,說,“等太醫們用過早飯就去。”
邱石眼神一亮,把茶水絹布收了,說,“臣這就去準備,煩請王爺也抓緊時間用膳吧。”
他倒是毫不忌諱,直言快語,不隱藏自己的心思。
待邱石離開后,蘭殊讓朝露泡了杯濃茶,在飲過之后,稍微吃了些粥,便著手打發著隨行人的去處。
有搭設緊急防疫療養所的,有負責警示村民閉門不出的,也有專門負責為各家各戶發放藥材的。
邱石蒙上了一層面紗,總結了歷代時疫的病癥,初步判斷應該是由人與人說話之時噴射而出的飛沫,又或者肢體接觸導致的。
而在他們連夜搭設好的醫棚里,已經陸續躺了好幾個病人。都是持續的高熱不退,身上還有多處的水痘和烏青。
邱石與蘭殊二人一前一后,隨行眾人一律是白紗遮面。
白紗是用極好的蠶絲織就,其中縫隙幾乎不見,透氣性也是很好,不會讓人覺得悶熱。
蘭殊是第一次見這種面紗,只是覺得輕薄異常,見邱石忙前忙后,他并沒有多問。雖說他是陳白派來的人,可卻是難得的真性情。難以想象在這個處處循規蹈矩的靖都,更何況還是靖都皇城,還能生出一個這樣的人物。
他們兩個,生就是兩個極端。
一個小心翼翼,步步為營。一個不拘小節,專心研藥。
沒由來的,蘭殊對他生出了三分信任。
“邱院判,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講,或者需要本王配合什么,都不必礙于身份之禮。”蘭殊從朝露手中接過剛剛煎好的藥,遞上前去。
邱石嗯了一聲,他向來不太喜歡這些俗禮,繁瑣又麻煩,他專注著病人的臉色,開口說道,“麻煩幫我把病人扶起來。”
那病人滿身的淤青和水痘,看上去十分駭人,蘭殊并沒有猶豫,剛要動手,被朝露搶過一步。
邱石用勺子冷著碗中的藥,頭也沒抬的從旁邊扯了一床新褥子,“用這個墊上,免得到時候多一個感染的病人,到時候還要為自己人分心。”
話語說不上客氣,卻帶著醫者的嚴謹。朝露不覺得有什么,倒是秋辭在一旁跟個小侍女小聲嘟噥著。平時也沒見邱院判這么嚴謹,你細細看他,圓溜溜的眼睛還怪可愛的。
小侍女暗暗拍了一下秋辭,小聲說道,“秋姐姐,這種場合不好打趣,我們還是隨時靜聽吩咐的好。”
秋辭扮了個鬼臉,卻也是消停了下來。她雖然玩鬧,但不是不懂分寸。
朝露把病人扶起來,邱石一勺一勺的把湯藥送進病患的嘴里。
不一會,碗底見了空,朝露聽著邱石的示意,把病人平躺著放回去。
然后二人用烈酒清洗了一下雙手。
邱石洗完后,旁邊的侍女遞上錦帕,他擦拭干凈手上殘余的酒漬,說,“這個病人還要觀察兩個時辰,看能不能退燒,或者有什么反應。”
還指名了一名太醫,隨時觀察和記錄病人的情況和狀態。
防疫治療不是簡簡單單試一次藥就可以成功的,在場的人心里都有數,也同意邱石的觀點。
邱石看著病人的狀態趨于平穩,心中提著的心并沒有放下,“秋辭,你等下多去熬幾碗藥,多觀察多個病人的狀態,才能更好的下結論。”
“好。”
忙活半天,二人眼下或多或少的烏青,都可以看得出二人昨晚是徹夜難眠,于是就去了另一個棚子稍作休息。
朝露上了一盞茶,清香彌漫,帶著淡淡的桂花香氣。讓人聞之一震,邱石忍住咽了口口水。
待朝露倒好了茶,他端起來就,輕推茶盞的碗蓋,香氣入鼻,邱石就分辨出里面里面還有一些簡單的藥材,無非就是一些提神精氣的。
“看來過段日子我也要養兩個侍女在身側,到底是女子心思細膩,一盞茶都能考慮的如此周到。”他毫不吝嗇的贊美。
秋辭靈動,朝露沉穩。
一動一靜,也是別有樂趣。
“她們自幼跟在本王身側,心思自然是細膩了些。”蘭殊輕啜茶水,茶水甘香,回味醇厚。他的眉頭舒展開來,今日的茶把握的恰到好處。
邱石喝茶的間隙撇了一眼蘭殊。看著他雋秀的容顏,有一絲出神。
從前他聽人說,公子顏如玉,陌上世無雙。只當是一個笑談,如今看到蘭殊喝茶愜意的王爺,對這句話卻是信了三分。
從永和王出生開始,他的容顏就與淑妃酷似,那些老宮人都說,王爺跟淑妃娘娘幾乎就是一個模子出來的。如今看來,雖面容相似,卻只有兩三分。
不知那副面具下的容顏,究竟是何等驚人之姿……
邱石難得想得出神。
秋辭已經風風火火的趕過來,一邊喊著:“不好啦,不好啦,邱院判,病人吐血了。”
邱石猛地從椅子上坐起來趕了過去,茶盞沒拿穩,碎落一地。
他已經聽不出秋辭還說了什么,耳邊只是嗡嗡的回響著兩個字:吐血……
蘭殊一行人緊隨其后。
石水鎮的一個民家宅院內,幕籬遮面的女子緩緩取下幕籬,烏青的發絲散落的肩頭,身上的素色羅裙包裹著她姣好的身段。
她的臉蛋圓圓的,卻沒有什么血色,顯得有些蒼白。那雙本該散發著明亮的雙眸,此時竟隱隱流露出死氣。
她把洛七寶五花大綁在一個鐵做的椅子上,似乎是不放心,還特意用了鎖鏈捆綁。
指尖撫摸或洛七寶的臉龐,看著那張她無比熟悉的臉,女子眼中似乎是有淚光。
“你究竟是誰……”女子喃喃自語,觸碰著洛七寶,能感受到那具身體傳來真切的溫度。是完全不同于自己身體的冰涼。
洛七寶眉頭皺了皺,她分不清這是夢還是現實,后腦勺疼得發緊。